第二天,低年级学生打出了横幅标语,在“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悲壮气氛中,学生们排好队,唱着《国际歌》,准备向市中心挺进。学校也紧急向公安部门提出,有坏人操纵学生,要求配合清查。
真的是一触即发!
贺超然已经拟好了名单,只等学生上街、公安开始抓人后立即公布,开除金成等一批闹事分子。正当他站在窗口,冷笑着看着学生准备走出学校大门时,秘书匆匆走来,递给他一纸上级发来的加急电文,要他立即、无条件地和学生对话,平息“食堂风波”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他毕竟老于世故,知道上命不可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通知教务处,马上和学生代表对话。
学生的斗争胜利了。成立了伙食委员会,明确了规章制度,食堂伙食得到明显改善,那个傲慢无理的贺超然的亲威——总务处处长也被免职调到其他单位去了。在不久的学生会改选中,徐伟松被选为学生会主席,金成也被选为宣传部部长。
星期六的晚上,照例是枯燥和无聊的,文化生活基本没有,学生们惟一能去的地方,是附近工厂放映的露天电影。这一天,附近的肉联厂放映《冰山上的来客》,金成听吴卫讲起过她十分喜欢影片的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看影片。晚饭后,他来到吴卫宿舍,母女俩正在吃晚饭,金成说明来意,吴卫想了想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了。苏苏听后噘起了小嘴:“妈妈最坏,前天还说带我去看电影,今天又变卦了。”金成知道吴卫的意思,也不勉强,笑了笑准备离开,小苏苏的脸拉得更长了。
“这样吧,金成。”吴卫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外的金成,“带上苏苏,可别让她乱跑。”
金成骑上吴卫的自行车,车前杠上坐着苏苏:“金成问苏苏,小朋友们和你好吗?”“不好,”苏苏嘟着嘴说,“他们总在我面前故意‘爸爸爸爸’的,好来气我,我不想上学了。”
金成的心抖了一下,好敏感的孩子!他告诉苏苏,其实小朋友们并不一定是说她的,她应该和小朋友们团结好。苏苏告诉金成,坏人很多,有时半夜还来敲她家的窗户,她很害怕。
“有这种事?”金成吓了一跳,“你妈为什么不去找保卫处,他们会调查处理的。”
“没有用的,他们还说妈妈疑神疑鬼,这些人最坏。妈妈夜里经常哭,她说要想法调走。”
“也许,换一个环境对吴卫有好处,对苏苏的成长也有利。”金成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下午,金成正在阅览室找资料,苏苏跑来了,看着眼睛红红的苏苏,金成忙问出什么事了。苏苏说妈妈病了,做晚饭的米也没了。金成来到吴卫宿舍,吴卫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脸上毫无血色。
“怎么啦?快去看医生!”金成一脸的关切。
吴卫无力地摇了摇头:“帮个忙,替我去粮店买些米,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快到下班时间了,路上行人很多,金成正在考虑下一期校刊的内容,忽然感到自行车前轮被什么硌了一下,自己一下子倒在路旁的绿化带里。
“你会不会走路?老娘刚买的一条新裤子被你弄坏了,你赔不赔?不赔,老娘和你拼命。”一个模样长得俊俏、说话却十分粗鲁的女人,仿佛鲁迅先生笔下的杨二嫂,两眼圆瞪,一把揪住金成的衣领要他赔裤子。
金成倒地时,脑袋正好撞在路旁的树上,痛得他两眼冒金星,眼泪都下来了。那个不讲道理的女人还在纠缠不清,金成火了,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还讲不讲道理,你横着过马路违反了交通规则,现在还来耍无赖?”那个女人见说不过金成,索性躺在地上干嚎:“打人啦!打人啦!”一下子围过来好多人。
这时,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走了过来,看见自己的女人躺在地上,顿时怒火冲天,也不讲话,对着金成就是一拳。立时,金成的鼻子破了,鲜红的血流了下来,脚こ梢煌拧?/p》
警察来了,当事人被带到派出所。
金成被学校保卫处带回学校时已是夜里12点多钟了,自己觉得十分窝囊,衣服也没有脱,倒头就睡,朦胧间忽觉有人在推他,睁开眼看时,见是吴卫站在床前,正要开口,吴卫急忙做出一个阻止讲话的手势,金成不响了,随着她一前一后走到了宿舍外边。
“还没吃晚饭?”
“别提了,倒霉透了。”金成恨恨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下。吴卫说:“我还以为啥事,这事也值得大惊小怪,不过让你受委屈了。”金成感到很背运,偏偏碰上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心里十分窝火。吴卫笑道:“亏你还是一个男子汉,连‘好男不和女斗’的古训也忘记了,走吧,到我那儿随便弄点什么吃吃。”
苏苏已经睡了。吴卫往锅里倒些开水,不一会儿水就开了,她又往里边打了两只鸡蛋,很快,一碗热腾腾的荷包蛋面条就好了。
金成饿极了,也不推辞,三口两口就全部解决了。吴卫坐在对面,手托着腮帮,一动不动地看着金成。
金成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舒服地打一个饱嗝,看一眼吴卫说道:“我是猢狲?让你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吴卫有些窘迫,脸上微微浮起一丝红晕,微嗔道:“瞎说什么!让别人听见不定会乱想成啥?”
第二部分 第十六章(3)
金成看见时钟已过两点了,赶忙站起来:“夜深了,得回宿舍了,明天还要上课。”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谁呀,深更半夜的,乱敲什么门,有事明天再说。”吴卫有些不高兴,大着嗓门嚷道。
门外沉默片刻,一条声音响了起来:“学校保卫处的,我们得到举报,来检查职工宿舍安全的。”
“笑话!我这儿很安全,用不着你们来查。”
来人还是拼命敲门,吴卫火了,大声喊道:“你们要进屋,得有公安局的搜查证,否则我喊人了。”吵嚷声惊动了邻居,不少人开门来看出了啥事。
金成明白了,有人早就设下了圈套,自己却不顾一切地跳了进去。
吴卫再也按捺不住了,疯一样“砰”的打开宿舍门,保卫处处长阴沉着瘦削的脸,一脸奸笑地走进屋里,身后跟着两个人。
“你一个学生,半夜三更混在女教工宿舍,你说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你一个处长官不大忘性不小,你明明知道我12点多钟才回学校,食堂早关门了,我到这儿来吃点东西犯那门子法?”
保卫处处长脸一黑,气势汹汹地吼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能干出什么好事?这儿是大学校园,不是妓院……”保卫处处长话未说完,吴卫早就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凶狠地扑上去,保卫处处长猝不及防,脸上早被抓破了五条血痕。这时,苏苏吓得在被窝里哇哇大哭起来。
保卫处处长勃然大怒,正要指挥手下动武,一位副校长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一场风波才算暂时平息。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保卫处处长深夜在吴卫宿舍捉奸的消息,第二天整个校园全传遍了。吴卫整整哭了三天,金成的日子也不好过,班级辅导员找他谈话,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末了,郑重申明:“这事无任何过错,一位生病的女教师,又有一个小孩,帮忙买一下粮食,不管是从师生感情还是中华民族的传统道德来讲,都是应该帮忙的。保卫处处长有什么权利深夜闯进一位女教师的宿舍?显然,这是一个阴谋,而我却成了这个阴谋的牺牲品。”
辅导员沉默了一下,他十分明白整个事情的微妙和复杂,他要金成把全部经过写清楚,越详细越好。
学校会议室里烟雾弥漫,一屋子的人神情各异,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对吴卫和金成的问题定性和处理。贺超然沉着脸,听着各人的发言,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与会者明显分成两派意见:一派认为,此事性质十分清楚,根本用不着讨论,事实明摆着的,半夜三更一名男学生在单身女教师宿舍能干什么?此风一开,校风校纪全乱套了,必须给予严肃处理。另一派认为,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现代社会又不是封建时代,男女内外有别,况且男学生帮助缺少劳力的女教师做一点重体力活又何尝不可?争论十分激烈,最后所有的目光全部对着贺超然。贺超然动了动身子,干咳一声,抬眼扫视大家,慢慢开言道:“这看似一件孤立事件,其实是目前大环境大背景的产物。同志们看问题还是要有一些阶级分析的眼光,有些人借口否定文化大革命,全盘否定一切,包括否定我们一些优良的道德传统,鼓吹西方腐朽的‘性自由’、‘性开放’,这是不能允许的。这件事情就是这种思潮的具体反映。”说到这儿,他稍顿了一下,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份材料。“同志们请看,这是什么?这是金成档案中的一封检举信。举报信说,这个金成一贯流氓成性,专门玩弄女性。你们说,这样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人,深夜在一位女教师宿舍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再说上次闹事,还不是他利用窃取的校刊权力,在关键时刻写文章煽风点火,煽动学生闹事,最后酿成了那么大的事件。不客气地说,此人是害群之马,真应了‘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句话,他出事是早晚的,这次的处理决不能手软。校务会议拿出个意见来,是处分还是开除,必须公之于众,以正校纪校风。”
贺超然一锤定音。根据中国官场的规矩,一把手定了调子,有不同意见也只能保持沉默,不便公开表示反对。
处理意见很快出来了:金成作开除处理。
一位和吴卫私交很好的校务委员悄悄把处理意见告诉了她,吴卫真的着急了,如果是这样,是她害了金成,毁了他的前途和一生。她完全明白,当她几次拒绝了贺超然的无耻要求后,他就处心积虑要打击报复她,要彻底搞臭她。她本来要去找贺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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