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啊。否则,联合还有什么意思,革命还有什么价值和动力?这显然有点调侃的意味。说实话,我这位曾经的《资本论》研究会理事,对这样的诠释还不好评论。
当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即便照着干。
一晃又是10年。许多地方不仅没有照着干,而且仍在折腾。直到1997年,眉山新区成立时,全区170余户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几乎仍是全行业亏损,当年实现税金仅198亿元;8户区属国企,6户资不抵债,4户不得不破产。全区工作基础最好的眉山县,1992年企业国有资产净值为1249亿元,而时隔7年过后,已亏空为净负债056亿元,平均每年流失3410万元。
同样,就全国而言,企业改革才刚刚开始
第8节,第二章 红旗下的蛋
又想起《三套车》,导游叶琳娜为我们唱的《三套车》。那浸透悲惨凄凉的忧郁歌声,虽然自1901年起,就响彻俄罗斯大地,一直唱了近百年,直到我们的到来,来到莫斯科,来到圣彼得堡,来到克林斯基化纤公司。伏尔加河犹在,不舍昼夜地静静流淌,甚至比当初还要美丽。但是,我们仍听见那歌声,从遥远的星空飘来,带着幽幽的苍凉和忧郁。它仿佛是一曲体制的挽歌,此刻,正警醒着我们。这场刚刚起步的国企改革,不知是否一个命运的预兆。
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
它跟我走遍天涯
可恨那财主要把它买了去
今后苦难在等着它
第二章红旗下的蛋
青春作伴
手持一份庄重的调令,上面盖有市人事局的大印,怀揣无数梦想,踏进一直以来须仰望的市政府大门。元旦刚过,我就这样到市计经委报到。二十多年了,每每想起,仍可触摸到那一刻温暖的心情。
这种内心的愉悦温暖里,隐匿着许多复杂的心理。既有从小县城调到市上的荣耀,又有从以农业为主的县政府办,调入以工业为主的计经委,实际上是第二次跨越“农”门的欣喜。在当时,1986年初春,正常情况下,对于我这样一名生于乡下,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农家子弟,这两步跨越,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机遇突然降临,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故乡的一条小溪。那条叫慈姥溪的小溪,从小就流淌在我艰涩的岁月里。它常常带着我童年多彩的梦,从一个叫龙水凼的村庄出发,走得很远。我把那些梦缀字成文,写了篇散文《慈姥溪》,发表于1985年7月的《四川日报》原上草副刊。至今,仍记得文章中的一些句子:
慈姥溪又叫龙溪,顺溪而上,有一方清池,叫龙水凼,那里的水清冽灵秀,富有生气;顺溪而下的水,时而舒缓悠闲,时而飞珠溅玉,直奔大海,一路的青春可人
文章正好被在党校同班读书的市计经委主任辜仲江看见。于是,我成了主任心目中的笔杆子,被破格选调到市里。
第9节,
计经委,就是计划经济委员会的简称。过去在县上工作,对这个名称冗长而拗口的单位,我是不甚了了的。报到后才知道,在计划经济时代,这个号称“二政府”的单位所意味着的一切。一幢三层红砖小楼,掩映在几棵高大茂密的桢楠树下,没有伟岸挺拔,没有富丽堂皇,却有另一种诱惑——神秘幽深的诱惑。当然,更大的诱惑,还在于这里拥有的一切。还记得,当时党校培训,老师讲“机关”的含义,举了一个很生动的例子。正是阳春三月,满街都是风车,执在小孩的手上,小孩被大人牵着。无需轻风拂面,只需轻轻挪步,一丝相对的流动,那风车就会快速旋转起来,把五彩的叶片,舞动得令人眼花缭乱。老师手执风车说,别看这小小风车,它也包含了复杂的机械原理。倾斜的叶片构成了迎风的力面,外来的风吹在叶片上,形成一种定向的推力。当然,有了这种推力还不行,关键还要有叶片连接的轴,和轴心连接的轴承,它们以光滑、对接、吻合、协调的方式连接在一块。
轴心与轴承的连接,就是一个机关。
讲到这里,老师用粉笔在“机关”二字下画了两条重重的红线,以加重的语气说,在这个机关里,协调运转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任何一个环节的不对接、不协调、不吻合、不一致,都会致使全局运转失调,运行受阻。
哦,机关
我似乎忽然大彻大悟。我所踏入的计经委,在党委、政府里,不仅是机关,而且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机关。它管理的范围几乎无所不揽,从粮棉油收购调配供给,到“三材”(钢材、水泥、木材)调拨,从农转非指标下达,到大中专生分配,各类建设项目立项审批,这里的批文,都是不可或缺的通行证。记得,一次假期乘公共汽车回老家青神,中途上来一位老乡,发现我便突然大声嚷嚷:“呀,周主任周主任(调离青神时我任县政府办主任),听说你调到市上了呀,不简单,不简单呀!”这老乡嚷嚷的语调十分高蹈而张扬,不知是要张扬我,还是张扬他自己,弄得我非常不好意思。
没想到,更不好意思的事还在后面。
当老乡问我在什么单位工作,我随口而出回答在市计经委时,这种张扬的局面就失控地传染开来。先是车厢内一声重重的复调的“哦”,凭声音可以判断,这虽然不是整个车厢的大合唱,但也不是一个两个。然后是一位油光水滑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地过来向我递烟。我根本不吸烟,也很厌恶这种市侩气,礼貌地说着谢谢谢谢,婉言谢绝了。可是,我正常的谢绝显然被他误解,以为嫌他的烟不好。他边把烟举得高高的边说,嗨哟嗨哟烟酒不分家呀,烟不好就将就点嘛。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夸张地表明,他递给我的是高档的“大前门”,而非普通人抽的“经济”。满车厢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与那中年男子的纠缠中。我满脸通红十分尴尬。为了赶快结束这种难堪窘境,我违心地接过了烟,并违心地点燃,呛得眼泪直冒、喉头干涩。
第10节,
以为事情就会平息,安静地乘车回家,却又错了。那中年男子刚离开,又从前排过来一位小伙子执意要与我交换座位,说前面那位子颠簸没那么凶。吸取刚才纠缠的教训,我谢过后换了位。在我看来,两个位子根本就没多大区别,我怕再成为满车人的聚焦点。
我至今仍记得,那中年男子和那小伙子的模样,记得他们递烟换位时的表情,却不知道他们姓甚名何,做什么的。下车后互相一个点头致意,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此后,他们也从未找过我什么麻烦,我相信,这种途中邂逅的殷勤,只是献给计经委的,而我,不过是一个承接的载体。
初经沧海,我心里咚咚乱跳
俗话说,大有大的难处,权力也是这样。。tenluo
那时,刚从“思想领先,政治挂帅”中走过来,既没有丰富的物质,也没有横流的物欲,人们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思想也很单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因此,总体来说,计划经济时代的权力,大都是谋公的多,谋私的少。很多人往往一提到赚钱二字,还有几分羞涩,难于启齿。改革开放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声势浩大的农村改革,就像一种威力巨大的酵母,在一片沉闷已久的土地撒播。发酵的市场意识,正如雨后春笋,冲击着尘封已久的厚土。特别是,随着中央四个“一号文件”的接连下达,家庭联产承包制的推行,人民公社制的废除,传统计划经济模式的突破,农产品统派统购制度的解体,农村经济焕发出无限生机。几千年没有解决的中国农民吃饭问题,在几年就基本解决。
农村改革的成功经验,极大地鼓舞了改革者们,改革向城市,向国企,向一切领域推进蔓延,已是不可阻挡之势。但是,我仍然没有估计到,这种市场的足音,如此突然,如此之快,如此迅猛,就来叩击我僵化的心。
冲击,从一个陌生的电话开始。
就在我到市计经委报到的第二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刚到新单位,没有任何工作关系,怎会有人指名道姓找我?正在纳闷,电话那头已一腔熟络热情地自报了家门。原来是我高中时的一位同学,毕业后东混西混,混成了一个乡农机厂的厂长。厂里这几年发展好,正准备技术改造。资金是自筹,项目规划、设计、评审均已完成,县计经委已批准立项,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东风就是“三材”。价格倒是其次的,关键是拿不到计划指标,买不到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其实,在此之前,虽在县政府办工作,我根本就不了解物资调拨流转。只知道马克思的扩大再生产理论,一、二部类生产之间如何平衡,知道计划经济下,社会生产过程的每个环节,从生产流通,到分配消费,都靠政府指令性计划驱使。但具体怎么驱使,脑子里装的,仍然是老祖宗经典里,两大部类平衡的交换公式。此刻,电话里听了半天,才似是而非地明白,计划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1节,
原来,同学是要叫我帮弄些“三材”计划。隐隐约约想起,还是在乡下的时候,村里发生的一场悲剧。村里有位叫何汉成的老光棍,为了盖房娶老婆,批不到木材指标,就趁夜深人静时盗墓。不是为了里面的金银财宝,而是棺木。一天夜里,他在外乡盗墓的时候,被路过的墓主人发现,喊来村民打了个半死。大家把他押回家,本想交给他的家人教训教训,不要再干这种违法缺德的事。可是,到他家后发现他不仅是个光棍,而且家徒四壁,生活凄惨。家里的桌椅板凳,甚至锅盖饭甑菜板,都是棺木做的。大家不忍多看,一阵同情加恶心,愤然而去。
从老同学电话之中,我已预感到什么。初来乍到,怎能去插手这样敏感的问题呢?我立即委婉拒绝了。接电话时,我已面颊发热,把声音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