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邹敏在家里家外整个的两个人。出了家门,邹敏是文质彬彬落落大方,似乎要比实际年龄要大些。她的一些年轻女客人和员工都叫她邹姐。回了家就不得了,一下小了好几岁,鞋子一脱门一关就要蹦。看见郑江东一进门就开始腻,像条蛇似的不时往身上缠。晚上收拾完厨房;她就爬上沙发粘在郑江东身上,等郑江东看完新闻,就要郑江东帮她调电视剧看。还要郑江东陪她看眼泪鼻涕连续剧,郑江东只好推说找资料,逃到楼上去上网。受不了的是邹敏要看他的上网资料,郑江东也没什么秘密怕看的,就是不舒服。他跑到父母家里抱了电脑来,跟邹敏说各上各的。邹敏会悄悄地上楼来,站在他身后看,等被发现了,就来一句:老爷,汤好了,你是下楼喝呢还是我给你端上来啊。搞得郑江东没办法。郑江东有时听见她猫到身后了,故意搜两张爆火的美女图,一边看一边啧巴嘴。气得邹敏直骂臭男人。
他有点烦邹敏定的规定:出门前要抱一下,不回来吃饭一定要先报告。嘴上说爱她不行了,每天要写一句话给她,还不能重样。这些都还好,最怕邹敏有点过头的醋劲,跟别的女的说几句话不高兴,女的来电话不高兴。郑江东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看着电视杂志上的美女会乱讲,邹敏就会哼着鼻子半天不理他。
烦归烦,邹敏要是回他父母家住两天,没人跟他腻了,他就感觉屋里空得慌。在屋里到处转,睡也睡不踏实。第二天早晨出门前忙得乱七八糟,不是跑回头拿包,就是忘了车钥匙。还好邹敏把门钥匙给他挂腰上,不然门都进不了。
第二十六节:发配江北
郑江东可谓潇洒春风得意时,在沿江开发调研中锋芒初露。但雷声滚滚雨点不大,机关似乎正如老传统一般,要在一波风起云涌之后,又步入风平浪静了。出口加工区搬迁协议就是签不下来,都说是市场经济不能强行干预经营,其实就是利益问题。看样子这次调研也就止于调研了,郑江东有些泄气,去江北也少了。过年前,他和孙大志上了趟山,请孙区长关照一下秦正义,老孙也非常爽快。过年不上班,郑江东小两口就两家跑跑,邹敏母亲也平静多了。
过完年刚上班,郑江东被通知放下手里的调研工作,去江北区乡里蹲点搞扶贫,时间暂定一年。郑江东感到突然,虽然在处长办公室显得比较平静,还是有些吃惊,以前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啊。再怎么说,也应该征求一下个人意见嘛。他倒不是单纯因为怕吃苦不愿到农村去,从机关调基层,一般是担任领导职务或是准备提拔,下基层代个职补个经历。而这回郑江东明显是被贬了,他搞不清是得罪了谁。老徐从一起进调研小组后就对郑江东不错,经常主动给他传递机关的消息。这回郑江东遇到这事,他也很感意外,据他推测,是郑江东对加工区搬迁的事太积极了。
处里给郑江东摆了送行酒,酒桌上都是安慰话,说是编制没动就没关系,下去再上来更可以大展宏图。郑江东自个心里明白,也不愿大家看到他的倒霉泄气像,豪气不减,响杯见底,谈笑风生,没在桌上叹一口气。
酒喝到了九点多钟,郑江东打了车直奔江边。冬夜的江风吹在脸上有些割人,他望着缓缓东去的江水发着呆。冬季的江水比较浅,江面也窄了许多,江里的水像是营养不良,在河床上弯曲着缓缓流淌。郑江东似乎体会到了张继的愁苦,难道他也看到了这愁肠九曲的江水?
回到滨江小区郑江东感觉头晕目眩,这一晚上喝了真不少。他进了门发现邹敏瞪着大眼望着他,突然想起今天在外吃饭没告诉她。他冲邹敏笑了笑,说处里临时决定吃饭,忘记了请假,下次绝不再犯。晃悠着进卧室脱了外衣一头栽到床上就睡了。第二天早晨醒过来头发沉,发现自个一丝不挂。妈的,又给扒光了。转过脸才发现邹敏睁着眼睛看着他,那眼光说不清是什么意思。卧室里怎么会有油彩的味道,这丫头在卧室里画画了?可能是一夜没睡,邹敏眼睛有些肿。郑江东起身拍了拍邹敏的肩膀,邹敏没理他。
郑江东自觉没趣,拉了条长毛巾去洗澡,进了浴室发现毛巾上有颜色,再一看镜子里的自己,他惊呆了。他的后背和屁股上被画上了大朵大朵连成片的红花!皮肤一动那些花就动了起来。郑江东胡乱地用浴巾擦着,擦得乱红一片,背后有个地方擦不到,越急那红花就舞动得更厉害。他喘着粗气,头皮发紧,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拉开浴室门冲到卧室门口指着邹敏就骂:**有神经病啊?!
“你妈才有神经病!你才有神经病!”邹敏抓过枕头就扔向郑江东,哭着数落着郑江东:早就知道他看不起她妈,家里什么事都不做,喂到嘴里还不满意,成天在外面喝酒鬼混,搞得家里臭气熏人,看什么都不顺眼,是骗子,男人没个好东西……
郑江东听不下去,也不想跟她吵;转身进浴室去冲澡,把喷头开得大大的,不想听她在外面喊。邹敏喊起来声音极其刺耳,郑江东在家没听过父母大吵过,在部队在地方都没听过这样的叫声,像急刹车的尖叫,像用泡沫塑料擦玻璃发出的让人皮紧的尖鸣。他感觉非常难听,非常烦,冲着浴室的门大喊一声:你给我闭嘴!过了一会外面没动静了,郑江东刚刚长出一口气,就听见门“砰”一声重响,等他出了浴室,邹敏已经走了。
郑江东没坐公交车,开惯了车坐车不舒服,走路到单位可以静一静,可是脑子总是集中不起来。他打电话给邹敏,邹敏不接。他想让她冷静一下再说,这回可见识什么叫泼了。这女人发起飚来真有些恐怖,与平日的秀美比起来,那简直是狰狞。
到了单位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处长到办公室来,客气地让郑江东把加油的本子留下来,说是秘书长吩咐的。郑江东这才醒过神了,该收拾东西走人了。
老徐过来帮着收拾东西,告诉郑江东机关有什么要办的事尽管说话,说他就是直了点,有思想有干劲总能出头的,郑江东在江北这段时间的材料他都看了,都是真货色,他真的很佩服。郑江东听着不像是讽刺,就咧嘴打着哈哈。
“我又不是上刑场,你搞得那么悲壮干嘛?有空带家里人到江北来,我有好地方,包你满意。”
郑江东办公室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主要是把借的文件还给保密室就行了。他抱了个纸箱子,老徐非要帮他提那一捆书,那已经是被老徐“贪污”过了的,还有半人高两大摞,老徐拎得脸通红。一路上熟悉的人躲着他也当没看见。
郑江东对这位烦了几年的老徐有些看不明白,人家都跟躲SARS似的躲着,他还傍着倒霉鬼干嘛?不会是把自己当成升官的竞争对手了吧?郑江东暗笑自己的小人之心,自我解嘲:小人物失去个小位子就失魂落魄,那些大领导若是退了休或犯了事,会感到天塌地陷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大楼,心里泛起一阵失落。战败了?被什么打败的?这仗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的?打过吗?他隐约感觉到这大楼里的一种无形的力场,轻敌了?嗯,自己根本就没搞清敌人在什么地方。
第二十七节:后方稳定
郑江东再打电话给邹敏,电话还是没人接。他把车开到邹家,邹敏不在家里。他掉头找到美甲屋,员工说邹敏来看了看就走了。他干脆开车回了父母家里,跟父亲说了工作调动的事,老爷子兴致挺高。
“江东啊,你还年轻,去基层做点实事,总比你在机关里混实在,要跟小邹好好解释。我们这里好得很,不用操心。要带点闹肚子的药,感冒药,蛇药,还有人丹……那里条件是不太好。”
郑江东边答应边奇怪呢,老爷子叫他从来连名带姓,生怕他忘了还姓郑,这回倒叫起“江东”来了。他妈妈倒好,到处乱翻一气,把老爷子的军大衣给找了出来,那可是老爷子的宝贝啊,自个都舍不得穿。那是85年换新装时发的呢大衣,大翻领,两排金灿灿的印着“八一”镀金扣,霸气笔挺的国防绿。郑江东偷偷穿过一次,很沉,感觉爽毙了,在镜子前一挥手像是能号令千军。郑江东想着老妈要挨批了,自己赶紧准备撤退吧。奇了怪了,老爷子接过大衣一扬胳膊抛给了郑江东,叫他马上就穿起来,还给他理了理领口,拍拍他的肩膀:“回去收拾收拾吧!”
郑江东感觉自己又当兵了,来了精神,给老爷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老爸同志!儿子郑江东奉命开赴江北,整装待发!请指示!”
“好小子!滚吧!”老爷子朗声大笑。
“是!”又是一个标准精神的军礼,抬手简捷迅速,礼毕干净利索,收拢的五指若军刀在空中划过。郑江东本想再逗老爷子开开心,可隐约看见老爷子眼里似乎有了亮亮的东西,怕把老爷子整出毛病来,就赶紧溜了。
郑江东很兴奋,端着方向盘,挺着腰,哼着阅兵曲一路开到滨江小区。哼着曲子开了门,一关门着了魔似地高呼:“立正!正步――走!”踢着正步进了卧室。一进门口他就傻了。邹敏瞪圆了眼蹲在地板上,手里拿着衣服,衣橱门开着,见郑江东进了门,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恐惧;长头发飞散的一瞬,郑江东感觉胸口被狠狠的抓了一把。
“我、我、我、回来拿手机。”邹敏像是呆掉了,眼睛发直。
郑江东意识到自己进门时可能把她吓着了,赶紧跑过去扶着邹敏:“我要去江北了,回来收拾东西。别怕,别怕,宝贝不怕哦。”
邹敏“哇”地哭出来,嘴巴大咧着,闭着眼睛;哭得好难看。回身抓着郑江东的军大衣,像小孩子端着新鲜玩具,边哭边看:“你干什么呀?这是什么衣服啊?”
“老爷子给的,嘿嘿。好看吧?别哭啦,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吼的,你画的真的很好看,下次你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啊。”
“是我不好,我不跟你闹了,我不烦你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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