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黄守仁说,“如果我装糊涂,先跟刘春天好上了,蔡老板当然不会拆散我们,但是他也可以跟我装糊涂,他跟我装糊涂不是拆散我跟刘春天,而是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把亲嘴楼收回去,不给我租了,我怎么办?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两栋楼,刘春天是绝对不会跟我的,就是她要跟我,我也不敢要。”
“那为什么?”二毛问。
“你说为什么?”黄守仁说,“如果没有这两栋楼,我拿什么养她?”
“对对对,我忘了,你不是闹着玩的,是想娶她。”二毛说。
“就是。”黄守仁说,“说实话,不要说刘春天还不是我的人,就算刘春天已经是我的人了,只要蔡老板看上了,我们也得让!”
黄守仁说完,又自己喝了一大口,仿佛有一肚子的气要冒出来,必须喝口酒才能压住。
这一口大概是喝猛了,所以喝完之后,二毛发现黄守仁眼泪被呛了出来,并且呛出来不少,几乎满脸都是。
二毛的心被震撼了一下,猛一个激灵,又仿佛被震醒了。
“对呀!”二毛说,“你应该先跟刘春天好上呀!好上之后,如果蔡大鹏表现出那个意思,你再让给他,不是卖一个大人情给他了吗?如果你现在就放弃,即使刘春天跟了蔡大鹏,他也不会领你的人情呀。”
黄守仁本来正准备想办法巧妙地把脸上地眼泪擦掉,现在听二毛这样一说,竟然忘记擦眼泪了,慢慢把头抬起来,眼珠子定格在上方,被眼泪包裹着的眼珠子仿佛是安装了水晶凸透镜,光芒四射。
“是啊!”黄守仁猛地一下拍在二毛的臂膀上,高兴地大叫起来。
这一拍对二毛的鼓励极大,使他不得不狗尾续貂。说:“再说这爱情是双方的事情,你喜欢刘春天,人家刘春天是不是也喜欢你呀?你试都不试一下,就自己跟自己瞎操心。”
二毛的话总算提醒了黄守仁,于是他赶紧喊小姐过来买单。
黄守仁还没有进门,小外甥就对他说:“312的刘小姐找你。”
那一刻,要不是二毛扶着,黄守仁非倒即疯。
当然,这只是形容,其实黄守仁既没有倒,也没有疯,而是使劲地憋着,尽量不让自己过于喜形于色。
黄守仁走到楼洞门口,突然又折回来。回到家先是上了一个厕所,然后把脸洗了一下,再把头梳理梳理,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不知道是该穿衬衫打领带还是应该穿名牌休闲装。
“就这样挺好,”二毛说,“随意,但不失品位。不过你最好嚼一块香口胶。”
“对对对,嚼一块香口胶。”黄守仁虚心接受,并且马上就到柜台上拿了两包蓝剑牌香口胶,甩给二毛一包,另一包自己拆开,抢着往嘴里面塞进一块,嚼起来。嚼着嚼着,就受到了启发,重新回到卫生间,刷牙,使劲地刷,直到确认自己的牙齿跟黑人牙膏上面的广告男子的牙齿差不多了才罢休。
黄守仁再次来到楼洞门口,竟然再次犹豫起来。这次犹豫不是想着该不该回头,而是想着要不要按门铃。深圳的楼房所有的门洞都是封闭式的,装有防盗门,门上面有密码琐,客人来了,先按门牌号码,按到谁家谁家的主人就跟客人对话,对上了,主人就按下一个键,防盗门就自动开了,否则外面的人进不了门洞,进不了门洞当然就上不了楼。如此,不但防偷防盗防抢,还能防止类似卖菜刀那样的人骚扰。由于同时具有这么多优越的功能,所以现在深圳的一切楼房几乎全部安装有这种东西,不管是商品房、福利房还是亲嘴楼。从这一点来说,亲嘴楼与公寓是平等的。
黄守仁现在还在犹豫,犹豫的原因是黄守仁知道这个防盗门的特殊密码,所以他可以不按刘春天的门铃而直接打开防盗门,但是如果这样似乎不礼貌,可是如果他要在楼底下按门铃,那么刘春天在对讲机里面问他是谁,他说我是黄守仁,听说你找我?刘春天说是,然后就把要找他的事情在对讲机里面说了。如果这样,黄守仁还好意思上去吗?而如果黄守仁不上去,那他就根本没有见到刘春天,那么忙了半天不是白忙了?喜了半天不是也白喜了?黄守仁没有这么傻,或者说黄守仁现在要装傻,管他礼貌不礼貌,先上去再说。黄守仁不再犹豫了,决定直接上楼。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黄守仁自己的楼,至少可以说是他自己管理的楼。这栋楼他天天上,收房租收电费收水费收有线电视费要上,检查卫生要上,房客搬走的时候要上,房客搬来的时候还是要上,另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时候要上,加上刘春天就住在这栋楼上,所以黄守仁上这栋楼的频率明显高于上对面那栋楼。可以说,黄守仁闭上眼睛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这栋楼上的每一家,更不用说刘春天所住的312了。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黄守仁在从一楼上到三楼的过程中,每上一个台阶都增加一份遐想,或者说是每上一个台阶血压就升高一格,等上到刘春天住的312门口,血压差不多就要顶破头顶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亲嘴楼的故事 8
8
刘春天本来是斜躺在床上看电视的,但是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迷糊了。迷糊了之后就感觉自己的父母来了,但是来的蛮怪,不太合乎逻辑,因为父母并没有打电话让她去机场接,而是自己跑到亲嘴楼来了,并且来了就直接上楼,上来就敲门,敲的不是很坚决,轻轻地敲,一下一下,每下之间有间隔,一边敲还一边喊,喊的声音也很低沉,喊她开门。
刘春天清醒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完全清醒。清醒了一些之后她就能对父母的行为做出合理地解释了。比如父母没有通知她去机场接,那是因为父母不想麻烦她,或者是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比如父母没有在楼底下按门铃,而是直接上楼来敲门,那是因为父母在农场住平房住惯了,农场的平房没有防盗门,当然更没有这种对讲装置,所以他们还是习惯直接敲门。这么想着,刘春天就发觉天底下还是父母对自己最好,宁可他们自己从机场赶来,把麻烦留给他们自己,也不想给女儿添一点点麻烦。同时刘春天也觉得对不起父母,想想自己来深圳这么多年了,还不能把父母接到身边来生活,不能让他们享受现代都市人的生活,觉得是自己愧对了父母。想着想着刘春天就想出了眼泪,一想出眼泪刘春天就彻底清醒了,彻底清醒了之后就听见果然有人敲门,于是就赶快去开门。
开的是木门,防盗门仍然是关着的,但是防盗门其实就是一个铁删栏,从里面能直接看到外面。刘春天现在就看见外面敲门的并不是她的父母,而是黄守仁。
是啊,自己刚刚才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深圳,哪能这么快就过来。
“你找我吗?”黄守仁问。
黄守仁问的时候非常紧张,紧张到他自己能感觉到胸口象一个大*,一上一下的,而且明显能感觉到里面的血液一涌一涌的。
“我?找你?”刘春天说,“噢,对了对了,是我找你。”
刘春天想起来了,是她找黄守仁,找黄守仁商量先不要把郭晨霞留下的那个房间租出去的事。
想起来之后,她就觉得应该对黄守仁客气一点。毕竟,这是自己求他的事,毕竟,自己还欠着他的人情。于是,刘春天这时候主动把门打开,主动请黄守仁进来坐坐。
刘春天这时候穿的是一身睡衣,黄守仁以前只知道刘春天穿职业装的时候非常好看,现在才知道刘春天穿睡衣的时候仍然好看,而且更加好看,具体地说就是穿睡衣的时候更有女人味,或者说更加妩媚一些,比如肩膀不像穿职业装那样平整,而是呈圆弧形,竟然让黄守仁产生忍不住想上去楼一下的冲动。当然,黄守仁还是忍住了。
“吃过了吗?”刘春天问。
“吃、吃过了,”黄守仁说,“你呢?”
黄守仁在这样说的时候,已经被刘春天让进客厅里面来。其实这个客厅黄守仁来过,而且多次来过,但是今天的感觉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因为以前都是黄守仁自己来的,今天是刘春天请他进来的,而且以往来都是有这样那样冠冕堂皇的工作上的理由,今天好像纯粹是来玩的,既然是来玩的,那么今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象以前那样上房客与房东的关系,而更像是两个朋友之间的关系。一想到“朋友”,黄守仁胸口的*便加快了工作节奏,以至于供气量跟不上,不知不觉说话都有点磕磕巴巴的,就像发动机发出的“突突突”声音一样。
“算是吃过了了吧。”刘春天说。
“噢,对了,你吃过了,吃的方便面,是不是?”黄守仁说。黄守仁这时候说话的目的主要是想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刘春天笑了一下。不知道仅仅是表示礼貌还是想起了中午自己下去买方便面的事情。
黄守仁经过这样一问一答,情绪已经明显稳定一些,这时候见刘春天开心地对他笑,自信心恢复了不少,想着自己现在大小也算是一个老板级的人物,刘春天真要是跟了他,也不见得吃亏。
“是啊,”刘春天说,“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吃饭呢。”
“那还不是一句话,”黄守仁说,“我巴不得天天请你呢。”
黄守仁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就有老板味了。
“真的?”刘春天问。
“真的。”黄守仁说,“天地良心,绝对是真的。”
刘春天又笑了,这次肯定不是礼貌性地笑,而是开心地笑。
“其实我是想请你的。”刘春天说。
“请我?”黄守仁问。
“是啊,”刘春天说,“请你呀。”
“为什么?”黄守仁问。
“谢谢你呀。”刘春天说。刘春天在这样说的时候,表现的就像一个小姑娘,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年之前选美的时刻。
“谢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