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南没理我，一个人进了浴室。
我留在他的房间里，焦灼不安地给叶萱打电话，可是她不接，我便只能一心一意地等着里面的男人出来。
他洗澡洗得那个慢，我在外面听到流水的声音，忍不住催促他：“程叔叔，你能快些不？”
他冷冰冰地道：“如果你忙，可以自己离开。”
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爱耍无赖的样子。
唉，他不就是知道我现在有事要求他，所以才这副嘴脸吗？
可我虽然不高兴，却也只能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他出来。程佑南房间的装修，出乎意料地不像他的性格那么冷酷，无论他任何一个住处，房间都充满了一种家的味道。
从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柔软。
我站在窗边，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跟他有关的回忆，有一种酸酸的味道涌上心头。他就要结婚了，就要娶别的女人，事实上，还真有那么一些不舍得……
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过去的，都过去了，哪能期待着他站在原地等我？
正在这时，叶子齐声嘶力竭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打开窗户一看，发现他正站在宽大的院子里，哭喊着：“妈妈，我要见我妈妈……”
程夫人在旁边哄他，可无论她说什么，或者是给他什么，都无法让他停止哭泣。我不知道她看到小孩子这样的时候，会不会自责，也顾不了其它，便走了下去。
保姆看到我，有那么一些不安，我却不管她，对着院子里的小家伙喊了一声，哭得不行的叶子齐一见到我，便像看到了希望，不顾一切地向我扑了过来，“洛洛阿姨。”
小脸上都是泪痕，抱住他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因为无助而颤抖的身体……
“没事，不哭了。”我对着他笑了笑，试图抚慰他受伤的心灵，“你看阿姨不是在这里吗？马上就接你回去。”
那边却响起了程夫人不悦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管我。”我不甘示弱地看着她，就算她是程佑南的母亲，那又怎么样，“你看你都把他弄成什么样了？有你这样的奶奶吗？”
一看到她，叶子齐便更加害怕地躲进我怀里，这一点，让她很受伤，她似乎也生出些不忍，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却说了不一样的话，“带他去里面吃点东西。”
我知道，要这么带走叶子齐，也不可能的，也不能为此就让他这么受苦，便答应了她的话，带着他去了餐厅。他们家的厨子做了很多好吃的，我在旁边，一边安慰，一边诱哄着，让他吃了一些，程夫人就坐在一旁，看着小家伙终于不再哭也肯吃饭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貌似这还是他们程家的第一个孙子，她这么欢喜，也能够理解，可是，她开心了，我却不怎么开心，“你们连照顾他都做不好，凭什么要把他留在这里？”
程夫人一听我说话，脸也沉了下来，“还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我望着她，说：“如果你不让我带他回去，以后我就住在你家不走了。”
这个女人显然什么场面没见过？听了我的话，比我还淡定：“那也行，正好我们家缺一个保姆。你留下来可以，我还可以开你工资……”
“你做梦！”这不是让我背叛叶萱，帮着她抢叶萱的孩子吗？
她冷着脸，“既然不想留下来，那你就赶紧离开这里。”
我……
好不容易见到了子齐，我哪能这么放弃再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更何况他现在粘我粘得不行，我都答应了要带他走的，哪能残忍地将他留在这里？
程夫人却已经开始赶人了，对着保姆说：“打电话让司机来送她回去。”
“你别想就这么打发我。”我有些恼，她也太不尊重我了。
她笑了下，“不就是要钱吗？把叶萱的那份一起拿回去。”
“可笑，谁稀罕你们家的钱？”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人还真是一个德行。
程夫人讥讽地笑道：“敢情还是想留下来做我们家保姆。”
我晕得要死，“随便你怎么说。”
要走不是，要留也不是。同叶子齐一起站在她家院子里，门口警卫森严，要带着叶子齐离开这里，压根就是做梦。
子齐小心翼翼地望着我，“洛洛阿姨，你要把我卖了吗？”
他以为我要把他卖了？我的心酸疼不已，“不会。我会带你回家，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望着我，声音里有些彷徨，“我们是不是被绑架了啊？”
我沉默着，有什么堵在胸口，说不出来话。程夫人太过强势，她哪里会管这么多？
也许，在她看来，只要子齐在这里多呆些日子，也就习惯了。
我带着他去院子里的喷泉边玩水，忍不住问他，“你觉得这里漂亮吗？”
他点头，眼睛如天空的星辰般闪亮，“嗯。这里好大好漂亮哦，要是妈妈也在这里就好了。”
“傻瓜。”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然后胆怯地靠近我，我抱着他回过头，看到站在几米之外的程亦轩，他已经换下了军装，站在那里，望向叶子齐的目光充满了探寻。
子齐被他看得怕了，将脸埋在我怀里，避开他的目光，“阿姨。”
“没事，他又不是怪兽，不会吃人。”他身上有着跟程佑南相似的压迫力，不，比程佑南更冷一些，这似乎是他们程家人的特质，无论是他，程佑南，还是他们家那讨人厌的老太太。
我的话，让眼前的男人不禁笑了下，轻轻淡淡的笑容，却在转眼间便淡去了，“我不是怪兽，但我会吃人。”
他的话让叶子齐更加害怕地躲进我怀里，我无语了，“你有病啊！连自己孩子都要吓。”
“我的孩子？”他的眉毛纠结了下，目光中有着浓而化不开的忧伤，却说：“他不是我的孩子。”
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我带着子齐跟在他身后，鄙视他，“既然不是你的孩子，你还纵容你妈来抢叶萱的孩子！你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他没有转头，却停下了脚步，在那里逗留了足足半分钟，才进了屋，正碰到程夫人从客厅出来，他开口说：“妈，别弄些来路不明的孩子到家里来，如果你想要抱孙子，等我结婚，自己生一个就好了。”
我不知道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听得我有些不舒服。叶萱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他却说是来路不明？
程夫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盯着叶子齐看啊看。小家伙被看得怕了，就知道往我怀里躲，在这里，他看谁都像坏人。
我忍不住低下头，说：“程夫人，你儿子都这样说了，难道，你就不能让我把子齐带回去吗？你还可以有其它的孙子，但叶萱她就只有子齐一个。为了这个孩子，她险些连命都没有了……”
程夫人不理会我的话，只是说：“房间收拾好了，子齐困了就带他去睡觉。”
她还真把我当她家保姆了，说完之后就跟着程亦轩刚刚离开的方向去了。
我愣在门口，走不掉，也不想留，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程佑南从楼上下来，看到我，有些不悦，“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谁让你这么半天才下来？”要等到他那么慢，小家伙都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
我听到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既然用不上我，那我就回去了。”
我让子齐在门口等我，跟着他走上去，“我没说用不上你。”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问：“哦，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想带子齐离开，可是你妈不让，非要把子齐留下来。”
他端着茶杯坐下，悠哉地道：“我倒是可以让你把他带出去，但那必定会让我妈不高兴，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惹得我妈不高兴呢？”
“那你想我怎么样？”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谁知道呢？反正我对你，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离开的时候，做了让他失望的时候，再见面，又对他说了那样过分的话，他会失望也是应当的。
我望着他的背影，说：“对不起。”
他轻笑着转过身来，“肖洛洛，我疼你那么多年，你辜负了我，都没有想过要给我一个解释或者是说句抱歉，现在，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孩，你来跟我说这些？原来在你心里，我连个不相干的人都比不上？”
我无语了一会儿，“我道歉又不只是为了让你帮我。”
“那是什么？”他挑眉。
我的脑袋已经被纠结成了一团毛线，我懒得跟他解释，“反正就是对不起，你要不愿意帮我就算了。”
我本就欠他的，哪还能要求他为了我做什么？
说完我便转身，回到了叶子齐身边。
叶子齐正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他看到我，眼巴巴地期盼着从我这里听到好消息，“阿姨，我们要回去了吗？”
我摇头，“再等等。”
至于到底要等什么，我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谁会是我们的希望。
直到有电话打了过来，“请问是肖洛洛小姐吗？”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让我过去看看叶萱，这时候，我也顾不上叶子齐，将他留在程家，一个人便要出门。
他一见我走，便以为我要丢下他一个人，抱住我的双腿不肯放手，“阿姨……阿姨……”
我不停地抚慰着他，“子齐乖，你听话，留在这里，阿姨很快就回来。”我带不走他，又没有办法不离开。看着他抱着我的腿哭得昏天暗地的样子，突然恨极了他们家的人。
程夫人听到子齐的哭声，从里面出来，“你是怎么回事？把孩子弄得哭成这样？”
我对着她疯了似地冷笑，“是你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他哭不哭跟我有关系吗？我有责任帮你带好他吗？叶萱现在在医院里，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们家的人。”
程佑南从屋里出来，看着我对他母亲发火的样子，走到我身边，拽住了我的胳膊，“肖洛洛。”
他显然是不希望我这样对他母亲。
我甩开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强硬地解开叶子齐紧紧抱着我的手，什么都不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