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简桢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来,困扰了她这么久的问题,最后只需要简简单单的这样一句话来解决。在迷宫里碰得满头包,却不知可以随时打开旁边的小门走出去。搞不懂新的游戏规则,不玩了便是。
是的,就是这个答案。
她缓缓地开口:“Stella,一个人到底是不是虚伪,不是靠一句两句话能够判断的。时间是最有力的证明,可惜我们没有机会相互验证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觉得我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留在EPF了,请允许我现在向你辞职。”
刚才屋内紧张的气氛,突然冷却了下来,突然到周海珊不知道自己是达到目的了,还是被带到了沟里。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Sam?值得吗?”周海珊忍不住问,这是她一直没有搞清的一个问题,简桢为什么这样抗拒跟她合作。
简桢淡淡的笑了,值得吗?估计连杨树森都会这么问她吧。“这件事,完全跟Sam没关系,我跟他也从来都不是朋友。这只是我做人的方式,坦白地讲,我工作的焦点从来都在事上不在人上,换了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值得不值得,别人是否理解,那不是我所关心的。”
说完这些,简桢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她的思路清晰起来,飞快地说:“我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也许我们都是为了EPF中国更好,只是做事的方式不合拍,所以我想我离开对我们双方都好。我这个职位,工作基本上不需要交接,我会交出钥匙,给Lucy写好memo。公司还欠我15天假期,另外那半个月可以从我本月工资中扣除作为赔款,我希望今天就可以离开公司。”
事已至此,多留一天也无益。何必再假惺惺的互相对着一个月,简桢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表情去面对包括周海珊在内的每一个人。她不是个好演员。
如果周海珊要拿中国公司的一个人开刀,简桢确实是很好的人选,既可以敲山震虎,又不会大伤元气,而且从此可以永绝后患。一个年轻美丽又没有企图心的下属,因为无所顾忌,可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求仁得仁,周海珊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杨树森很幸运,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简桢维护了他。墙倒众人推的时候,简桢没有加上一脚。想起刚到北京时的一幕幕,周海珊忽然觉得,有一天,换了是自己在杨树森现在的情势上,简桢也会同样的对自己,可是其他人,对她不会留情。想到这里,周海珊几乎有些背后发冷。
就这样放她走吗?周海珊完全可以这样做,她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只不过她与简桢不同,简桢可以耍小孩子脾气,她不能。
简桢如果猝然离职,任何人都能看出是跟她有了矛盾,她甫一上任,就逼走了一个下属,这并不是个好的开始。
多年来她一直是靠着在EPF人面广、善交际,再加上百般的辛苦才有了今天,简桢虽然职位不重要,但是很难说这当口她的离去会不会被别人当作一个靶子用来攻击自己。总部有人很看重简桢,她不能不给对方这个面子。
自己临危受命,也靠的是Adams力排众议,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位子来得有多么不易,前方还有更多的挑战,她不能在简桢这个小河沟里翻了船。 。。
释放 (2)
周海珊定了定神,对着简桢缓缓开口:“Jessie,我希望你不要太冲动。没人想让你离开EPF。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为了让EPF中国更好,既然大家有共同的目标,那就应该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我也清楚。这样吧;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先休个假;正好也快过年了;有什么事情,年后再来找我谈。”
简桢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番峰回路转的回答,自己内心决绝的火焰本来烧得她热血沸腾,她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一拍两散了,而周海珊这番不温不火的谈话,就像一层厚厚的泡沫,无声无息地掩在了她的火苗上,让她发作不得。
“可是……”简桢努力地想要把话题拉回来,周海珊淡淡一笑,抬手阻止了她:“到时间开会了,不要让大家等。你的休假申请,回头给我一个邮件,我会批准,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公司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往会议室走去,准备开会了。每个人心里都惴惴的,不知道周海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简桢到家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她无心吃饭,进屋就冲到床上躺下,内心有说不出的憋闷。长这么大,她从未感觉如此窝囊,只觉得胸中的闷气四处乱窜,不得发泄。
她气自己怎么没一鼓作气辞了职,或者跟周海珊把话彻底说个明白,现在心下铿锵有力的说辞妙语连珠般的涌出来,可气的是,当时一句也没跟上。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碰了个软钉子,闷声不响的去开了个会,吃了一肚子哑巴亏就回来了。
事到临头,她反而不能立刻辞职了,不然人人都只当她是耍小性儿赌气,难道她还去个个拉着解释辩白?简桢越想越窝火,偏生此时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简桢不由得把旁边的枕头抓起来扔了过去,好像打中了那个电话就不会响了。
只是铃声执著地响了一次又一次,简桢只好爬起来去接听,是叶天。
“今天怎么样啊?”叶天小心地问。
“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简桢怨气无处发泄,冲着叶天来了。
叶天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简桢这才觉得自己态度生硬,叹了口气,怨谁呢,怨谁也不该怨他。
“唉,算了,我不想说了。反正我估计我还要在这里做下去。”她悻悻地说。
叶天安慰她:“不开心就别做了,这都快过年了,过完年很多人跳槽,机会多些,不如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
“哎呀你不要动摇我,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就算走,怎样也要过几个月找到更好的机会再走,我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走了,让别人看笑话。”简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长了,该修剪了,老家的规矩,正月就不能剪发了。
叶天不同意:“别人笑不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笑得出才是最重要的。要不就高高兴兴的做下去,要不就拿一个好的reference(推荐信)或者package(赔偿金)离开,要不就赶紧扔下所有到上海来找我,嗯?”
简桢也不由得笑了:“好了,你少勾引我,你要那么想见我,怎么不来北京?”
叶天感叹:“你可真是寸土必争啊,我年底应酬特别多,真的走不开,总不能把客户都带到北京来……不过你要是肯天天陪着我,我就送一次外卖。”
“外卖?”简桢立刻反应过来,笑,这家伙也是个嘴上不吃亏的。两个人恋情刚刚开始,叶天的提议,不是不让她动心的,但是此时她状态太差,心里的头绪太多,她只想完全的放松,实在是没有精力付出了。
挂了叶天的电话,简桢给自己冲了一杯松子核桃粉慢慢喝着,她不想吃东西,先去开了电脑写邮件。
简桢写完给周海珊的请假信,仔细看了一遍,寥寥数语,中规中矩,她申请自明天开始休假。老板在的日子,大家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公司来露面的,不过这条潜规则对简桢来说,无所谓了。
周海珊大约还在办公室工作,不到一分钟,她的回复邮件便到了,上面除了签名之外就只有干巴巴的三个字:Approved as requested (批准申请)。
关电脑的时候,简桢发现MSN上杨树森还在线,MSN签名Sam的后面只有一个词 – busy (忙碌)。徐迪被升职,简桢第一个反应是想看看杨树森的表情。
想来杨树森走前跑遍EPF华东所有大客户,为创业聚集资源,毫发无损地离开了EPF。也许这才算是未雨绸缪,所谓聪明人的做法吧。
也许在他的心里,正对简桢暗自摇头:早就暗示过你周海珊不好相与,让你早做打算,可笑的是,你完全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简桢默默地把这个聪明人从MSN上删除了。
此刻,许永纯正独自坐在茶餐厅里,罔顾服务生的脸色。她已经这样坐了很久,根本没有心思点餐吃饭。今天有太多的意外,让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即使是世界上她最亲近的那两个人,现在她也不想面对。
如果照以前,今天这个会开完,简桢应该跟许永纯迅速凑作一堆,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分析、抱怨、八卦,再互相安慰一番,然后各自心理平衡地该干吗干吗去,只是今天,她不想找简桢,简桢压根儿也没等她,开完会就匆匆回办公室拿了包一言不发地走了。
难道简桢心里恼她了吗?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人起了隔阂,开始各怀心事。应该怪那个Operations Manager的offer(机会)吗?
可是许永纯并没有得到它。
临近春节,街上的交通总会格外拥堵一些,到处送礼的,赶着回家的,都挤在了一起。一向归心似箭的钱永强此刻却恨不得晚点到家。今天会上周海珊宣布的人事变动和改革措施,虽然不直接关系到他,却让他心里一直隐隐有不祥之感。随着部门职能的拆分,他有被架空的趋势。这个工作,渐渐有变成鸡肋的可能,是奋力一搏还是另起炉灶,他还难以决定。那么,周海珊有决定了吗?想起妻子那温柔娴静的脸,钱永强觉得自己此刻虚弱得不像个男人。
“下车吗?”一个面貌猥琐的男人捅了捅吕莹,她厌弃地皱起眉来,艰难地让过半边身子。自从五号线开通,地铁上的人越发多了,每天这样挤来挤去的一路回到家,她累得除了抱孩子外什么也不想干。吕莹知道婆婆背后对她颇有怨言,不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就可以买辆小车子,或者买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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