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最小说- 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皮肤黑黑的,虎头虎脑的同桌,就算被人问到“你干吗不去告诉老师啊”,也只是呵呵地傻笑着。然后某个刚刚入夏的日子,看见他的衣领突然被拉开后倒进一杯热水。

    这一幕,是伴随着小学时爬在教学楼外的爬山虎,升国旗仪式上摆得过于僵硬的右手,午睡后能分到的一支冰棍等等柔软而平和的事物一起存在的。

    世界在几亿几亿个日子后早就学会了如何将矛盾的万物安稳地处置在一起。有灰绿色的黏滑台藓,植物腐朽后的味道,也有碧蓝色的海鸟瞳孔,望见最远最远处的山线。

    它们完美地吻合着边缘互嵌。好像从来都是一体。

    '二'

    或许小学时欺负我那同桌的几个男生,还能算单纯的淘气和是非不分(尽管我并不这么认同)。那么随着时间增加,进初中后遇见单名一个“华”字的同班女孩,每次都被男生排在写得大喇喇的丑女名单之首——这种事情,该去怎么定义。

    时至多年后的今天,我对着毕业照相上的面孔,能够喊得出名字的,已经不会超过1/10。甚至连曾经关系不错的人,也会在努力搜索他们的姓甚名谁后宣告失败。留下来的那些,从当年原封不动地遗留至今,甚至只是稍稍抖动时间的外衣,便会立刻掉下来的名字里——永远被老师骂成废物的人,父亲因为股票失败而自杀的人,班里最早谈起恋爱的人……他们的存在总比曾经和我分享过同一支棉花糖的人更久远。

    过去许多年后才发现,看似在一段距离之外的面孔,原来在某种意义上纠缠得更深。

    在毕业照上,站在我左手的左手的左手的左手边的,就是那个女孩。

    “华”和连上姓后更是平凡普通的名字,怎样怎样也不会格外注意到。而她有天生偏黄褐的头发,那时染发还没有兴起,所以大家都觉得是先天性营养不良。面容同样普通,如同声音举止一样。但几乎任何一个部分都平淡无奇的人,却会成为许多人言语间攻击嘲笑的对象。又因为无论怎么挖苦,对方都不会反驳,只是把头更低地埋进课本,于是声音便在没有界定的地方愈加膨胀反复。

    说她丑,说她笨,想说别的又找不出更加鲜锐的话题,于是便重复回前两个。由她的男生同桌开始,慢慢扩散的娱乐氛围,最后成为似乎谁都应当参与的集体活动。这是个潮流,谁不附和反而奇怪。

落落专栏:冰冷之地与温暖之花(2)

    当然是没有朋友了,骑着女款自行车独个上学或放学,也没有见她哭过,只是长久地默不作声。读吧文学网 WWw。Du8Du8。CoM,超多。

    而和先前一样,关于她的那部分记忆所保存的地方,整个初中年代,依然是整体一片暖热的金黄。被打造在脑海里的干燥空气,和砸到篮框上的声响。和人一起趴在栏杆上看对面体育场上空放出的风筝,一只两只三只。

    会描述到风筝这样的物体,往往是为了塑造整体的温馨气氛。

    可就是在落着风筝的暮色下,依旧会有被长久长久排挤着的,问不出原因却只是被排挤的人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

    '三'

    高中第一年,还没有文理分班。在最短时间里突出起来的面孔,不仅有长得特别漂亮的,讲笑特别利索的,风格特别外向的,也有一眼接触就觉得古怪的新同学。

    最初曾经以为她是男孩。因为理着很短的头发,身材干干小小的,然后一说话便露出戴牙箍的嘴。

    虽然“戴牙箍”这样的原因会让一个女生在十六岁的时候被扣分不少,但这并非她“古怪”的主要因素。说话总是会带着一点意义不明的笑,上课时用莫名的怪声接老师话茬,接着,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某天晚自习时我回过头,发现她拿着美工刀,在课桌上切开自己的一寸照。

    确实那么一瞬,从内心涌起的不仅是恐惧更有厌恶感。在半小时前,女生们纷纷从宿舍里洗完澡,借这个机会赶紧脱下校服换上私人的行头,衣服上留着柔软剂的香味,经过男生面前时有意无意笑得更大声一些。

    我眼里的高中三年,应当就是这样的轮廓。成熟的天真与傻气的骄傲,自负搅拌着适量的自得,然后尽管什么都还蠢蠢欲动,可蠢蠢欲动里不应该有那样的东西。

    被切得一小格,一小格,照片上的面孔。

    如果我们是带着自己的身体长大,它的线条在日复一日地成长中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地域,总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突兀地硌住我们身体的某个部分,让人像碰到滚烫的金属那样突然缩回来手。然而继续摸索的旅途,依旧不知会否依然有类似的经历。

    因为大家都是十六七,总比先前要明理很多,即便还有仓促的稚嫩,可已经不会有太过明显的恶行围绕着她。虽然大家都觉得她很奇怪又很可怕,没有人想和她同桌到一起,都选择了尽量回避的态度。老师也不喜欢,也从不见她父母来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们都像所有人一样,把自己放到了安全的普通人的地区,而把她远远地划开在无法定义的危险里。

    '四'

    如果说一万次“温暖世界”,那世界就会真的温暖起来,那么就去这样相信也未尝不可。大多数人都有内心积极向上的小力量,虽然平日里会羞于表达,而宁愿用入俗的玩笑话大大哈哈地说“他妈的你混蛋呀”,可这些都不矛盾。

    想要看见美好的结局,想要听到柔软的歌曲,想要自己身上的每件发生都是正义,而别遇上太多难题——全是大众而自然的心思。

    然而——第一个然而是,我们说一万次“温暖”,也不会改变那些从古老时便已经和世界共生的黑暗。其中牵涉的问题已经并非此生可以想得明白,但能够亲眼看见并认证的,吵架的人,斗殴的人,撒谎的人,欺诈的人,诽谤着,听信了诽谤的人……任何时间都会存在,决不会由于一万声“温暖”这样的字眼就烟消云散。

    活着的地方并非童话,谁都明白。

    然而——第二个然而是,即便我们身体的轮廓是被动地吞噬着无数烫硬的石子而成长,可还是长成了会在内心期望一些简单美好的人。用力地将那所有带着不美好印记的面孔,揉散在记忆的温暖潮汐中。宇宙或许没有准备足够的温度与光亮给予花朵的种子,但风还是会把它送到尽可能存活的地方。

    这不是亲手反抗般的强硬举止,而是暗中倔强地坚持。

    这是个反复后再反复的圆圈,走远了再回来,发现出生时睡过的痕迹还保持着先前的弧线。

hansey专栏:无尽的夜的足音(1)

    无尽的夜的足音

    在牙神经炎症诱发偏头痛的晚上醒来,尝试用味精塞住牙缝达到麻痹的效果。读吧文学网 WWw。Du8Du8。CoM,超多。

    厨房的冰冷空气让意识格外清醒,回想起刚刚的梦,母亲带我观看他们布置好的新房子——在卧室的顶篷挂了错落有致的小灯,鼻息一样缓慢平静地交替明灭。母亲在身后沉默不语,我从柜子上拿起自己的像框,头发长而杂乱,可能是若干年后不再有少年神采和理想的样子。

    家里没有开灯,在头脑混沌的时候更显得没有存在感,这间房子居住已有近一年时间,客厅的白色沙发没有坐过几次。每个月为房子还掉的贷款占据收入的四分之三,只是我对它还是陌生,还是无法梦到有任何事情发生在这个场景里面,与居所的情谊,也许和同住其中的人多少有些关联,你永远记得年幼时昏黄灯光下的晚餐、初中时和母亲照料朝南阳台里的盆栽植物、高中时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度过的下午,而不会对这个尽管付出最多心血维持,独自居住的处所有更多感情。

    总记得幼年时随母亲去乡下的外婆家。外婆已经在我不很记事的时候过世,母亲长年在外很少能够回去。

    夏季的雨天过后,车子开进密集的居民区,道路泥泞得无法继续前进,只得艰难步行,避开水洼和泥塘。在那里度过的时间短暂悠闲,日子被无限制地拉长,出了院子的西边是无尽的麦田,在夕阳时分格外好看。

    我不知道在母亲的记忆里,这些景色——房间的构造,蜡黄色镶嵌彩色绘制玻璃的老衣柜,宽大的土炕,房前屋后的草木,以及麦田,究竟占有多少重量,或者以怎样的形式存在,是否经常浮现脑海历历在目抑或偶然出现在梦中。

    母亲也不经常主动提及。

    我的生活由记事起便和学习成绩绑定在一起,如今又绑定在如何做好工作如何与人相处的问题上。母亲的回忆,与我幼年时与她行走在夕阳时分的麦田的情境仿佛成为了被收纳珍藏的宝物,因为太珍贵隐秘,渐渐忘记了存在,隔着一扇不再被轻易开启的门。

    我想我会对子孙讲述我的母亲曾为了给高三的我做晚饭每天早上六点钟离开家门坐两个小时的车去工作,晚上下班后赶回来,风雪无阻。

    讲述她沉默忍耐的性情和平凡的生活。讲述后来我离开了家,独自在外生活,因为沉重的负担自顾不暇,无法为她多尽责任。

    我内心明了付出庞大代价买下这间居所,无非是填补离开父母后长久丧失的安全感,尽管无济于事,也盼望着在今后的时日,他们能够搬来这里与我一起生活。

    怀抱着这种希望耗费愿望实现之前的时间,我不知道将有多么漫长。甚至不知道愿望实现以后将有多少在一起的快乐时日,想也不敢想。

    只是平凡的父母为我倾尽一生,却要因为我远走高飞的轻狂理想负担感情的代价。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总以为于心不忍,是不是平凡地与他们厮守一起才算是更成功美好的人生。父母应该被一些同事羡慕,说孩子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不用继续操劳。而我想,父母一定也羡慕他们回到家里与孩子嬉笑怒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