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断然不可能出自一个坐禅多年的出家人之口,方仲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就见眼前此人转过身来,纤手掀起金刚斗笠落下的垂幔,显出一张绝世容颜来。那面容不带一点尘俗之气,犹如雨后青莲,娇艳却不媚俗,那淡淡的朱唇兀自挂着一点戏虐般的笑意,一双明亮而深邃的大眼正扑闪着望着方仲。
方仲望着这张俏脸顿时便呆了,结巴道:“你……你……”
那女子重又放下垂幔,轻笑道:“我怎么了?”
方仲道:“我只道通悔大师请来的必定是慈航静斋里的神尼,却没想到是你。”
那女子笑道:“我便不能来?好歹也是我救了这郑门主,你若不希望看到我,就该和通悔大师去说,那慈航静斋里有个穷丫头和方公子有仇,你是断然不想见的,也省得浪费我时间,特意来这慈云寺走一遭,直接去雍狐山好了。”
方仲面上一红,尴尬道:“不是不是,见到你来真是意外的很。”
眼前头戴斗笠的惊艳之人竟然是静逸之徒,在慈航静斋学艺的何盈。此时的何盈巧笑嫣然,不复幼时谨小慎微之态,便是比之当初随静逸上昆仑时的样子也平易近人的多,或许是常修了佛法的缘故,童年的阴影已然消失无踪,浑身上下自然有一股圣洁之气。至少在方仲面前,何盈的一言一语并无丝毫生分和芥蒂,宛如早已熟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何盈道:“若是换做旁人来那又怎样?”
方仲脱口而出道:“只要慈航静斋能有人来,我便开心的很了。”
何盈哼了一声,香风一转,转过身去,嘴里说道:“既是谁来都一样,那我走了。”说罢便即出门而去。
方仲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这才醒悟言语之中得罪了她,自己实在应该说几句好话,如求之不得或期盼之至等,她听了一高兴便留下来多说几句话,如今倒好,一语不对她便要走。不过她对自己随意说的几句话都要斤斤计较,实在是有些小儿女的小性子脾气了。
方仲忙追出房去,往四周一看,不过眨眼时间,竟已无何盈踪影。
方仲默然半响,垂头丧气,狠狠敲了自己一下脑袋,心道:我若有普玄那样的油嘴滑舌,人家也不会说不上几句就走,还是自己不会说话之故。可是真要自己当着对方的面说几句哄人开心的好话,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仲胡思乱想,叹一口气,正要回房,却听屋顶上有吱吱的兽叫之声,抬头一望,便见房顶上一只长相小巧、松鼠模样的小兽蹲在一人肩头,那人正用手轻轻抚摸此兽,坐在房顶之上,意甚悠闲,不是何盈是谁。
何盈依旧垂幔遮面,看不出是何表情,只不过方仲刚才那一举一动显然都落在了她眼内。
那小兽被何盈摸得几下便即往下一钻,隐入了袖中不见。何盈这才笑吟吟道:“方公子,你刚才为什么要敲自己的头?”
方仲又怎么能直承自己是懊恼之下的自责,喃语道:“这个……这个……”
何盈轻轻一笑,冲着方仲道:“随我来!”人影一闪,往西北方飞摄而去。
方仲欲待呼唤,何盈却已去的远了,只得双足一点,也跃上房顶,轻声纵跃,追着何盈的身影出了慈云寺。
离着慈云寺已有数十里路时,前面的身影这才停下。
方仲到了跟前时,何盈正自站在一株大树的高处往远方眺望,对方仲能够跟着前来,似乎好不怀疑。
方仲道:“你看什么?”
何盈没好气道:“你、你、你什么?我便无名无姓了?”
方仲只得道:“这个……何盈,你叫我来做什么?”
何盈把垂幔一掀,露出绝世容光来,笑着道:“我不想坐禅修炼了,那日子清苦无比,我又得罪了师父,静斋是不能待了,所以特意喊你一起私奔,去寻一个无人的地方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去,你可愿意?”
这艳福来得如此突然,让方仲惊得嘴都合不拢,愕然道:“什么?”
何盈根本不看方仲是何表情,估摸了一下方位,跳下树来,说道:“从这里往西再走百里,那里有座雍狐山,十分寂静,无人打扰,你跟我来吧。”
方仲只道她竟然连隐居之地都挑好了,忍住了道:“这如何使得?”实在想不到何盈居然如此大胆,竟然说要带同自己私奔,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何盈道:“怎么使不得,莫非你不愿意?”何盈转过头来,那一双蕴含着笑意的明媚的双目瞧着方仲。
方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好在是晚上,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何盈等了片刻,这才微笑道:“行了,走吧,我又不要你现在回答。就算你想和我说什么,我也不会多听。”方仲跳动的心这才安稳一些,心道既然不想听又为何要问呢?
方仲道:“雍狐山这么远,早知带了狰狞兽来,郑门主还留在居室里,只怕都无人照顾。”
何盈道:“那郑门主被我的大明咒净化之后起码要睡个两天两夜,你不用担心,慈云寺那些和尚又不是死人,连个睡了的人都不懂得照顾。倒是这雍狐山不大好走,还要劳烦它带我们一程。”说罢,袖中一抖,那只松鼠模样的小兽又出现在了她的肩头。
何盈抚摸了那小兽背脊数下,轻声道:“小黄毛乖,带我进山去,回来摘果儿给你吃。”揪住了那小兽的脖颈皮毛,轻轻往地上一放,那小兽嘴巴一张,喷出一股火来,接着发出几声大吼,浑身皮毛暴涨,一个小小野兽瞬间就大如马匹,四肢更是罩上了一层鳞甲,在那里躬身跳跃,不时对天怒吼。
方仲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什么兽?”
何盈笑道:“这个叫做望天犼,是我慈航静斋里养的异兽。乖巧起来十分可爱,不过变大了之后又暴跳不已,最喜欢向着天叫,似乎于老天有数不清的大仇恨一般。”
何盈跨上望天犼,对方仲道:“快上来。”方仲依然坐在她身后,那望天犼背后的皮毛比狰狞兽的柔软许多,又浓密万分,就算不用鞍桥也坐得比狰狞兽舒服。二人一坐定,何盈轻轻一催,那望天犼摇头摆尾,不时向天吼叫几声,四足翻飞,往雍狐山方向窜去。
祭祀神炉
望天犼行走起来比狰狞兽平稳的多,只是速度稍慢,但是百里路途,也只花了数个时辰便到了。方仲沿途所见越来越是荒凉,那些不知名高山更是不时有鬼哭狼嚎之声遥遥响起,黑夜之中听的人毛骨悚然,何盈却也不怕。方仲心道她莫非真个要寻隐蔽之处安身,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又有一点兴奋之情,也不知是哪个更占上风。
正在胡思乱想,望天犼却停了下来。何盈轻轻一跳,落地后说道:“下来吧,应该不远了,剩下的路十分难行,我们走过去。”
方仲举目四望,说道:“这里便是雍狐山?”
何盈道:“还没到呢,那雍狐山并不高大,躲在群山之中,群湖环绕,最是适宜择地安居了。”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方仲。
方仲不敢与她对视,下了望天犼。此兽无人乘坐,吼了几声之后四肢萎缩,身形变小,又化做松鼠模样蹦蹦跳跳的纵到何盈肩上蹲下,两只乌黑的眼睛睁得溜圆,样子十分可爱。
二人跃过一处山脊,眼前一片平地竟然出现无数的残垣断壁,只不过许多都已风化,隐在杂草与树木之间,根本瞧不出原来面貌。方仲看此地的破败程度,只怕有数百年之久,说道:“这里荒废几百年了,一点人烟都没有。”
何盈道:“岂止几百年,足有上千年了,原本这里是个城郭,住在这里的人走了之后便荒废至今。”
方仲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莫非早就来过?”
何盈笑道:“我若不先来探查一番,万一已经有人住在这里就不好了,未听说男女私奔还有光明正大不怕人知的,总要偷偷摸摸的才是。”
方仲摇头道:“肯定不是如此,你来一定另有目的。”
何盈俏脸一沉,说道:“不信便罢,你回去就是了,我又没强求你来。”自顾踏着一地的碎砬往前走去。
何盈走了一段路,扭首回眸,见方仲依旧跟了来,只是面色有些不愉,轻轻一笑道:“我便知你会来,要不然这山里又有什么野兽窜出来,叼了我去,谁来救我?”何盈说这话,自然是想起了早年自己身陷兽窟的事来。
方仲没好气道:“你在慈航静斋这几年修行,还怕几只野兽?”
何盈道:“为了救那个什么郑门主,把我全身的法力都用没了,你当那六字大明咒很容易施展的么?如果不是你带他来,我又怎么会去慈云寺,又怎会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归根究底还是你害的,不让你陪着让谁来陪?”
方仲道:“你如今倒会说话的很。”
何盈笑道:“你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不好说,若是换了旁人,我是一句话都不会和他说的。”方仲听她说的亲切,心中一暖,说道:“那你就该跟我说实话,我不信……不信……”想说何盈不是为和自己私奔而来此,却不好意思直言。
何盈笑道:“到了地方你就知了,这里的城郭在以前可是大大有名,叫做九黎城,只不过住在此地的人怕被杀,都逃往他处。”何盈话头一转,又说起这城郭之事。
方仲道:“九黎城?谁会杀这里的人?”
何盈道:“当然是轩辕黄帝了。”
轩辕黄帝大大有名,那是炎黄始祖,方仲当然知道,奇道:“轩辕黄帝要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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