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瓢”,茜茜嘲笑阿一说,改名叫“阿一嫖”,也许生意更欣荣呢。结果阿一满大街地追着茜茜打。
买了一套微型景德陶瓷和一排火柴,火柴盒都是仿上世纪的老上海的样式,古色古香,阿一买了两块褐色的大石头,上面微微开着密密匝匝的小孔,阿一说,这叫洗脚石,特舒服。
兜兜转转,我们的黄山之行仓促却也收获颇丰。瞧阿一怀揣两块沉甸甸的洗脚石满载而归的快乐劲,你就可以未卜先知了。
05 兰州:舟行兰草间
阴差阳错的高考成绩,阴差阳错的高考志愿,导致我阴差阳错地来到兰州开始四年的大学。席慕容说,生命就是一场又规律的阴差阳错。
从前一提“兰州”,80%的人会联想到“拉面”。的确,兰州的拉面口感甚佳,溢美之词无须多言。在兰州待了快两年,对兰州的认识当然不会仅仅停留在口福层面,要不然也显得我太肤浅,不知天高地厚。
黄河犹如一道浑浊的伤口,久病不愈,于是兰州拦腰被分成了河的彼岸此岸。兰州城的桥也是有条不紊地架了一座又一座。一座座桥,陈旧崭新一样联系着两岸的生活出行。黄河里偶尔漂过几只年代久远的羊皮筏子,主人在翻腾的河水中轻车熟路地操控着纤弱的羊皮筏子,安然行于水上。几只瘦削的水鸟,围着主人极尽谄媚之态地讨好附和迎合,也许在年复一年的河上漂流日子,它们也跟着世故跟着人性化跟着尔虞我诈,懂得生存之道,也或许是我这个无耻看客,隔岸观火意淫出来的无知之见。
春寒料峭,春水高涨。黄河水汩汩奔腾,势不可挡。土块摞起来的黄山,也有了点新绿,尽管羸弱得不能与江南的青山绿水相提并论,但总胜过没有。诗人说,有了绿色也就有了生命,有了生命也就有了希望,有希望,这年头就没啥好担忧的了。
兰州盛产百合枸杞,晾干的百合成了百合干,下到粥里,糊糊稠稠的。兰州是一个不容易让人爱让人恨的地儿,高不成低不就地处在中间地带,它既没有新疆西藏那种浓郁的专属宗教氛围、民族风情,也没有南方鲜明的物欲商业气息。兰州处于中庸的地位上,安贫乐道,把守着几世纪前盛极一时的丝绸之路的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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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六城记(5)
地图上的甘肃薄薄狭长的一条,呈带状盘踞在中国版图。新疆在后头虎视眈眈,陕西捷足先登凭借古城西安已经一荣俱荣。兰州不卑不亢地吸附着甘肃,甘肃用力地带着兰州,不让风沙刮跑刮旧了。许多古城在年复一年的沙尘中失掉曾经的辉煌名号,最终下落不明。
西北朔风刮尽,甘肃、兰州在披沙拣金的过程中显山露水,终成一家。
盛夏初冬,黄河河滩上漂满絮絮的芦苇花,一整日的斜阳被摇得昏昏欲睡摇摇欲坠,渐次铺开后就是西北的黄昏。偶尔几只冒失的水鸟,抖落几根乌黑的翎毛,自然而然地想到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王家卫的那部译名叫《时间灰烬》的片子……
当地人说,黄河已经好几年没封冻了,即使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大寒,黄河水照样流得理直气壮。可是西北啊,那些兰州以外大大小小洒落一地的小村小镇还是缺水啊,麦子站在皴裂的旱地上,村民抽着旱烟沉默不语。
没有办法,黄河只有一条,兰州只有一个。有人如是说。
在兰州的两年时光,还不足以让我对细枝末节都了然于胸,兰州已经过了它风华正茂的年代,个性鲜明的旗帜在一波一波推陈出新的大浪大潮中消颓残破。
古旧现代同时兼备,不像龟兹那样故步自封,也不像上海那样前进得头也不回,三年五载就把其他兄弟省市甩得望尘莫及。
梦里,依稀是江南,氤氲四起,暮色四合。盈盈水边,浣衣女浅浅一笑。惊蛰天,水鸟受惊,腾空又落下,燕子搭了新窝,密密麻麻的水草上,悬挂着一成不变的太阳,散发陈旧的光和热,可是为什么偏偏身后是一条大河,湍流不息,泥沙俱下……
06 上海:倒置的海上乐土
上海,这座中国版图上蒸蒸日上生生不息的城市,始终牢牢地把持着经济一把手。上海的大厦高楼,犹如村里的庄稼的麦子,一袭丰沛的大雨后,蓄满能量地拔节疯长,村里的老人笑逐颜开说,那些麦子真像汹涌的海潮啊,看着让人宽心。
上海,中国经济明星,是中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招牌,外国友人密密麻麻地玩转上海滩,上海的地铁密密匝匝地打通奇经八脉,地面上的盛世繁华渐趋饱和,地底下是一片淳朴原始的处女地,不久的将来,或许上海会出现双份,谁都无法复制这份繁华,唯有上海自己。
光鲜亮丽清明开放,这是上海的白天。
颓靡失落阴暗潜藏,这是上海的夜晚。
我惊异于上海上世纪上上世纪留下的精致的老建筑,我惊异于上海当代日新月异标新立异的建筑,风格迥异,散发开放气质;我同样惊异于这座文明城池的地铁里,可以容忍年过半百的苍苍老者,在呼啸的地铁车厢里摇摇晃晃,打扮光鲜的红男绿女谈笑风生风花雪月,我同样惊异于……诗人说,泱泱大国,上海是一片惊叹号最多的乐土,任何的不可思议在这里都温顺地被驯服成理所当然,任何的百思不解在这里都能茅塞顿开。上海,荒诞理性的城市。
头一回去上海,是凌晨。阴暗蓝黑的天幕下,上海睡眼惺忪。晨曦微露,漫步在冷冷清清的外滩,采砂船鸣着张扬的汽笛,于黄浦江上随波逐流。站在江畔,冷风阵阵刮过,麻木又清醒。黄浦江水驯服地一浪一浪打在岸边,比起大江大河,少了气势,权当隔靴搔痒。
再一次到上海却是深夜,浓密的夜色包裹着芸芸众生。上海的全城灯火,铺张地支起整个孤清夜。依然是外滩,依然冷冷清清,偶尔几名给友人拍照的小贩,可怜巴巴地伫立在夜色中,等待着生意上门。对岸的东方明珠,不可一世地俯瞰大地,金茂早已退居二线,取而代之的摩天大楼正在疯狂地拔节,如雨后麦子,一片尘埃喧嚣中,节节高。
上海暴晒在光天化日下的盛景,我总是错过错过,打马而过,似乎是宿命注定,王菲在《暗涌》里唱道:“什么我都有预感……”
上海的小弄堂残留着盛世末世的点点印记。电线密密斜织的巷道,阿妈念念叨叨地出屋倒痰盂,大人小孩花花绿绿的衣裳挂在本不宽敞的巷道上方。走入小巷,天空永远被各式杂物肢解得参差不齐,阳光扫不到这些阴湿私密的角角落落。蝼蚁般的一家人犹如滋长在暗处的黑色苔藓,与相隔不远的繁荣鼎盛格格不入,颇有点清王朝穷途末路,一干老臣风雨飘摇的无奈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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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六城记(6)
或许每座城市都有它的无奈,或许对于上海我有过多苛责。
一座城有它称其为城的根系,上海的根系,中西合璧兼容并蓄,过于纷繁以至于迷乱了我眼,宋庆龄故居、张爱玲故居,这些也只是成为这个物欲大潮侵吞的城市的文化标签,至于实质性的东西,则说不上了。
外滩肃杀的夜风。
弄堂黑色的穿堂风。
上海的风席卷了一切又接着刮来一切,谁的苍凉谁的挽歌,谁的喜宴谁的宾客。
上海啊上海啊,你用你的光鲜开明吸引着芸芸众生,你用的排外冷漠打退芸芸众生。上了贼船又让人如此快地下船,真是不过瘾,不过瘾哪。
继续……
一路行走,一路浮想翩翩。城市如一帧一帧迥异的风景画展现着它们显而易见的光滑,而它们深藏的丑陋阴霾亦躲藏在冠冕堂皇后昭然若揭。忽然之间,由A地前往B地,各异的风土人情仿佛从一个半球飞往另一个,那种时差倒置的恍惚错落感,令人很无力也很欣喜。我说过,我是一个不怎么安于现状充满变数的人。阿一说,总有一天攒够钱环游世界去。我说,记得捎上我。阿一拿白眼横我。
卡尔唯唯诺诺地说,生活还在继续,死亡无可避免。我喜欢这种“在路上”的仓促喜悦的复杂快感。充盈有限生命的一段段路程,感谢你陪我在身旁,那些色彩、那些旋律、那些忐忑、那些踏实、那些在旅途在归程、那些日升月沉、那些行色匆匆的时日,感谢我们活着。
两年后我才听到那首阿一钟爱的歌曲《旅行的意义》,淡定的曲风,像沿路清清浅浅的月光,泛满缥缈的快乐。
拘一捧水,水从指缝间漏下,什么都没有。
可是你的手湿了,水珠蒸发带走你的体温,留下丝丝的清凉。我想旅行的意义之于我大抵如此。
第30节:生日变奏曲(1)
生日变奏曲
/杨鑫
01
马铃薯、豆腐、烧焦的丸子、硬而冷的米饭——一个人在食堂角落郁郁地咽着,偶尔嚼到沙子就闷闷地吐掉。酸痛仅仅持续了一两秒,而后迅速消失。不小心被汤汁弄脏了衣袖,便用另一只手一一拉开身上所有的拉链,竟没找到面巾纸,甚为难堪。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跟谁去说,只得一个人拖沓着步子,下了楼梯。
水泥路上干净得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闪即逝的脚步。之前落下的叶子早在第一时间被送进了垃圾车。一并扔掉的还有沙沙的声响,秋天的校园是萧索的每一片树叶都在不住地瑟缩着,每一棵树皆艰难地僵着,维系着微弱的呼吸。人亦感到格外寒冷,手指稍微动一下便好像要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年久失修的机器。此时,皮肤也变得格外脆弱,风一刮便留下几道爪印,犹如一张薄纸,轻易地破碎。
从第四节课下到晚自修上这段时间,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似一粒风中飘着的尘埃,没有方向感,失了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