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关系,我会等。”阮兵笑了笑,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我是一个跟着直觉走的人。我相信我们都有时间,也有机会。”
他是一个那样爱笑的人。
“那么,可以不要那么频繁地接触,比如电话和约会?”我想缓和一步也好。每个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何况阮兵,这样一个听从感觉的人。他的感觉会在时间里层出不穷。
他答应。
“只是倪荫,你可否在不接受我的时候,不要爱上别的人?”说了这句话,他的眼神很是不安。
我答应。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我不会爱上别的人,我也不会爱上他。这一点他不可能知道。
“那就好。”阮兵呼出一口气。
街灯次第地亮起了。
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有种温馨的感觉,但一瞬即逝,留不下痕迹。
6
日子如此这般,过下去。
阮兵是个很守信用的人,隔段时间打个电话过来。都是温暖的问候,惟一一句不合适的话是说:“倪荫,你没有爱上别的人,对吗?”
“对。”
外人再也猜不出究竟,议论逐渐在洗手间消失。
好在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那么多。
这个春季的订单特别繁多,生意好得出奇。一天下午快要下班时,快递公司送来了信函。几分钟后手边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老总召我过去:“倪荫,一批女装,设计看样子非你不可,你擅长改良古典的东西。”
我不作答,听他说下去。我听到他说了一个让我心头一震的服装公司的名字。
那是付自衡的公司。
爱有时候很容易忘记,恨却很不容易,连细节都记得,根本不用刻意。
“好的,我会把它做得最好,一定让对方满意。”
老总笑:“这可是大投资,款式啊,各个方面的尺寸啊,一定要细致,一点纰漏都不能出,一点都不行。你要比平时加了千万倍的小心。”
自然,我会加了千万倍的小心。这样一个机会,我已经等了6年。曾经一度绝望,以为会等到白头,等一辈子那么久。
付自衡,我相信一切命定,我相信上天把握着一份公平。
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有3夜连续未眠,从未那样辛苦过。那件事情,如果做好,我只需要
3天时间,但是做不好,必须一个星期那么久。我要设置一个完美无缺中的罅漏。看不出来,感觉不出来,却是一件衣服致命的缺陷。
付自衡却将为此付出他自己都难以衡量的代价。付自衡,你很快将无法自衡。
想着,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
当最后的设计图样终于在打印机发着“滋滋”的声音中滑到我面前时,抬起头看着玻璃中映
出的憔悴不堪的脸,我再次笑了。
7
3个月后。
夏天已经远去。这个城市的秋天,因蝴蝶般缤纷的落叶,有种凄凉的美。
付自衡开始和公司打一场冗长的官司,作为设计人,我难逃其咎。
6年后,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他。他亦看到了我,那张隐约带伤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是你,倪荫,是你陷害我?”
“证据?”我向他摊开右手。6年,这个男人并未变老,而我,却已不再是当初用那样的方式和他争斗的女孩子了。
“一定是你。”他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一如我当初。
“你认可的,别忘了,你是因为认可才在合同书上签了字。”我不愠不火。心里,压抑着一种冰冷的快乐。他一直那样面面俱到,把自己照看得那么好。这次,他输定了。
我紧紧握着我的左手。我终于为自己报仇了。
报仇不见得一定要流血。我已长大。
“我会找到证据的,你别忘了,没有完美无缺的漏洞,一切终会水落石出。”
他恨恨地丢下一句。我站在他身后冷笑。找到又如何,顶多是一次工作的失误。他的失败,却已成定局,谁都没有回天之力。
我已决定,在这件事过去后辞职。不用再向更多的人交代究竟,只消等待事情的结局。
8
一个星期,风平浪静,没有电话,没有询问,公司也未再接到法院的传票。不应该那样安静。
或者,付自衡知道任何的举动都是徒劳,甘愿放弃?
我有隐约的不安。
却没有想到,一个星期后,拿着设计图来找我的,会是阮兵。
他站在我面前,他用干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为什么,倪荫?”
我不回答。他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查找漏洞。我们真是棋逢对手。
“你这样辛苦地制造这个完美的缺陷,到底为什么?倪荫,你不肯让我爱你,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
“付自衡,付多少钱给你?”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不能再逃避再狡辩。他的手里,设计图样的肩胛处,用红笔点下的一个点,是一个事实。而这样的时候,他竟然还会问到爱情。
这个男人。
阮兵,他是个还没有被污染的孩子,像当初的我。
“倪荫,我只想找到一个真相。我不相信这是一个失误,这个失误太完美,一定有很多的心血在里面。你是故意的,你是精心的。”
“倪荫,到底为什么?”阮兵一把抓住我的肩摇晃着我,他的眼中,忽然有泪落下。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泪,没有挣扎。
这是一个肯为我流泪的男人。我不再抵抗。
我举起左手,把掌心缓缓摊开在他眼前。我说:“因为我是一个有伤的人。我的伤,没有什么可以愈合。”
不是个不美的女子 冷爱
冷爱
1
江枫是在一个黄昏忽然爱上海潮的。
那时候,江枫已经认识海潮大约两年的时间,在同一个写字间,楼道,拥挤的电梯里。两年中的大多时间,江枫和海潮已有过无数次的邂逅,面对面的,一直没有太深的过往。
海潮是个感觉起来很温煦的女孩,眉目间常常有着明媚的微笑。不是很高,略略圆润的脸,柔和的短发,大眼睛。冷季时化温暖的淡妆,到了温暖的季节,一张清澈的面容没有了任何粉饰。只是除了微笑,海潮不太爱说话。背景模糊,没有太好的同性朋友,身边没有男人。
海潮给江枫所有的印象,只是这些。
那时候江枫身边陆续有些女子,昙花一现般地盛开在不同的夜晚。他的内心却是寂寞的,她们都不是他要爱的那个人。
那个人应该是谁,江枫的心里始终模糊。
那个黄昏江枫离开写字楼一小时后,发觉手机忘记带了。站在街边摸着空空的口袋苦笑,也许生活真的太多紧张,竟然开始频繁地无缘无故地忘事了。
打了车折回到南京路尽头的写字楼时,整栋大厦已是人去楼空。一个人攀着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顶层,竟是无比空洞的感觉。
打开门,意外地,江枫看到海潮在。穿了蓝色制服的海潮,背对着他站在宽大的百叶窗边,秋天的余晖沿着窗棂的缝隙一丝一丝地透过来,寂寞地洒在她的四周。
江枫怔了怔。海潮在声响中骤然回过头来,微微的愕然中,已来不及掩饰满是泪水的一张脸。暗淡的光晕里,海潮盈着泪的眼睛让江枫莫名的怜惜,莫名地有了靠近的愿望。
“海潮。”江枫慢慢走过去。
海潮忽然用手指掩住潮湿的脸,然后手指又一根根滑下来。那是一种徒劳的掩盖。这个女孩无助的瞬间,让江枫心折了。他伸出手,缓缓地、缓缓地把海潮拥进了怀里。
“海潮。”
江枫揉搓着身前海潮凌乱的短发,轻声地唤她,一遍又一遍,一直把这两个字唤到了心底。
海潮。江枫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有着这般美而寂寞的名字。
在江枫怀里,海潮不发出任何声音,眼泪逐渐把江枫白色的衬衣打湿。江枫在潮湿的感觉里紧紧箍住海潮的娇小的身体,几乎听得见她身体中骨骼的声响。
黄昏在窗外一点点消逝,黑暗在两个人无声的拥抱中覆盖过来。江枫开始清晰地听到海潮一声声细微的呼吸,那种从身体最深处散发出来的寂寞的呼吸。江枫低下头去,捕捉到了海潮。
“江枫。”海潮的手指开始在江枫的发间穿梭,她低低地说:“要我。”
江枫的身体,在海潮手指的游弋中有种一丝丝迸裂。
2
江枫在那天的某一瞬间迅速爱上了海潮。她的背影,她的眼泪,她的呼吸,她冰冷的唇和充满渴望的身体,陷落了江枫对爱情的全部想像。
江枫爱上海潮温煦明媚的笑容背后,藏于内心深处的脆弱和凋零感。海潮是有过去的,她的心或身体,那些她从没有只言片语交代的过去让江枫疼痛。
让他沉迷。
海潮依旧不爱说话,在白天很多人穿梭的写字楼里,不改面容的那份温煦。江枫有时觉得生活在阳光下的海潮,其实是他所陌生的。他熟悉并深爱的,是黑暗中的那个女孩,那个黑暗中喜欢莋爱的女孩。
海潮已经24岁,江枫却觉得海潮始终是个女孩。和她有过的一切经历无关,她有着太娇小的身体,太单薄的呼吸。在彼此欲望纠葛到最深的时候,江枫有窒息感。他觉得身边的海潮,似乎是为了抵抗什么才不顾一切地要,不肯停下。
海潮是寂寞的,那种寂寞常常遍布于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中。江枫想把那些根植于她生命中太久的寂寞连根拔去。
天已经越来越冷,江枫想用那些温暖了海潮的夜晚,交换一些她过去的经历。
海潮始终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
然后秋天过去,冬天也慢慢过去。江枫慢慢觉得他也许永远都不可能窥测到海潮的内心。他能够把握的,也许只是某个黄昏开始的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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