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明令-剑衣白羽·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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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明令-剑衣白羽·第一部-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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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雁来道:“我在幽州见到你们的人时,一个姓孟的女孩子告诉了我许多事情,让我觉得也许会不虚此行。”她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离开亲人被遣回幽州独自呆着,两个师兄又接连失踪夭亡,自然积攒了许多话要说。燕雁来长得好看,他也善于运用这资本。
  闻韬道:“你这样直接地告诉我她是谁,岂不是很令她伤心。” 
  燕雁来道:“因为我知道,她并不是你们要找的奸细。你也并不真正在意别人是否出卖了你,而更在意别人还能为你做什么。如果侯爷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不管刺杀成功与否,只要事情了结——我死或者项禹亡,届时凫衣堡残部镖局及其所辖武馆、商铺、地产和渡口都会悉数奉上,以答谢侯爷舍人相助之恩。”
  闻韬坐在椅上看着燕雁来,他这样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眼睛总是特别地黑白分明。“你胆子很大。”他突然道:“自从你去了关外,许多人都以为你这几年都不会再敢潜回来。”
  燕雁来面上突然有了笑意,他笑起来的时候没那么像螳螂,却有一种飞扬的自信,道:“一次失败的刺杀可以让人失去很多,却也可以得到一些别的东西。这就是我回来的理由。”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帝林中的一个秘密,一个可以令他生存下来的最大的秘密。 
  闻韬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再一次出卖我?”
  燕雁来道:“闵祜是个没有任何立场的人,只要出价更高就可以让他变节。所以他先倒向喑王,然后又与我合作,最后又被你收买。而我与他不同,我的立场现在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项禹!当一个人有了不变的立场,那么他就可以被信任。”
  闻韬在座椅中变换了一个姿势,道:“你知道郑吉武功被废。”
  燕雁来道:“对他而言,武功并不重要。”心中却道,重要的是他那张脸。
  闻韬道:“对他而言,杀项禹的理由更重要。”
  燕雁来道:“难道你的命令不是理由?”
  闻韬道:“你如果想要一个人尽心竭力地做好一件事,那么最好不要去逼他。”
  燕雁来又笑了,他飞扬的眼角眉梢似乎很满意闻韬的答案。“那么我恰好为他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他说,“而且我会将这理由亲自告诉他。”
  *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聂英奇确实将郑吉关了起来。 
  郑吉被关在一座山中。更确切地说,是一座山的肚子里面。他独拥一间阔大而坚固的石室,一扇厚重的石门,一个没有出口的小溪谷,甚至是一个硫磺味的汩汩涌出的泉眼。聂英奇便是从那扇石门中进来的。他为郑吉带来衣服、吃食和书籍,却从不为郑吉将那石门打开。许多穷极无聊的白日里,阳光从石室的缝隙间洒下来,将一块地面烘得暖热。郑吉有时会躺在那块地上,看着上方的一线蓝天。  
  他在这里的第一个月,聂英奇几乎每日都来见郑吉,教他一些吐纳的内功心法,还会打他睡穴助眠,为他运功调息。后来变为三日一次,再后来就是七日来一次。而现在竟已变成了半月来一次。聂英奇带来的干粮和木炭越来越多,他的话却也越来越少。郑吉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住在这里的前七个月,石室中寂静无声。但当溪谷中的第一片落叶飘进石室时,山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郑吉这才发现,原来聂英奇是真的住在此山中,而他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郑吉本以为自己是个很安静,也很耐得住寂寞的人。但他无疑高估了自己。这婴儿的啼哭声突然令他难以忍受。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离开这石室,到山下的熙攘红尘,烟火人间中去。
  聂英奇告诉他,如果想出去,要么将他打晕,要么将石门劈碎。 
  他也说:“你当然还可以想些别的法子逼我带你去见闻韬,例如病得快要死了什么的。但如果你敢这样,那就再也别回来见我。”所以郑吉在八个月中没吃过什么药,却几乎不敢生病。
  郑吉不想和聂英奇打架,他从来就没有打赢过。他也不想尝试去劈碎那千斤石门,也许练上二十年内功勉强可以一试。所以他打算另辟蹊径,从这没有出口的小溪谷中攀上去。
  他当然不是现在才开始攀爬这高峻的峭壁。到这里的第三个月,他便尝试去攀这山岩。但当时不敢用轻功,爬了没几步就体力不济。郑吉每日照着聂英奇教的内功心法吐纳,当当心心地练了三个月内力,又在崖下练了一个月轻功,才又去攀爬那高峻的峭壁。几次攀了一半便摔入溪涧中,差点被水浪拍得晕死过去。直到第八个月,他才终于攀上了崖顶。
  恰逢日出,目之所及山势延绵磅礴,果然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仿佛云蒸霞蔚。郑吉下山询问之后方才发现,原来这便是当年谢灵运和李白所吟咏的天姥岑。对面崖顶之上,风动岩巍然耸峙,形如鸟喙;山下有万马渡,白浪飞溅若千军呐喊,万马奔腾。而天姥山毗邻山阴会稽,相距不过数十里。
  闻韬还在不在山阴?  
  而郑吉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每一次聂英奇为他疗伤,都会借口不让郑吉看到自己离开时如何催动石门机关,而先点郑吉睡穴。当他从冰冷的石床上醒来时,周身总是温暖舒畅,也不像之前丹田内有如火烧。而聂英奇却不知去向。几个月后,郑吉才突然想到,聂英奇武功虽极好,却不一定会有这样深厚的内力。
  聂英奇从不与郑吉谈起闻韬,他也克制自己不问。郑吉不知道闻韬对自己不告而别作何感想。他曾经在许多同样穷极无聊的长夜中抄书练字打发时间,满纸淋漓而熟悉的字迹。闻韬曾经给郑吉写过许多书信。但在这八个月中,他从未来信。
  十七年中,他从未离开闻韬如此之久。
  如果你曾经与一个人共度过数千个清早与黄昏,那么你在余生中将很难忘记他。  
  郑吉正站在那通向闻府别馆的深巷内。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今夜会在这深巷中遇见燕雁来。
  燕雁来那绿色的身影太过瞩目,郑吉早有准备,一听到那雁翎箭鸣镝的啸响,就故意惊飞了一滩睡着的鸦雀。自己使出一个漂亮的燕子三抄水,在夜色中于燕雁来头顶无声地飞掠而去。那雁翎箭只擦破了他的手肘,却将箭镞留在了他的袖子上。
  郑吉还没见到闻韬,却又不得不赶回去。聂英奇与他约定,次日要来石室中看他。不知为何,郑吉并不想让聂英奇知道他溜出去了。  
  连夜秋雨,他徒步赶路几十里路,拂晓时抄小路上了拨云崖,又慢慢从崖顶攀下,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走回了那溪谷中。他疲累不堪,将浑身湿透衣服一扔,就倒进铺盖里一睡不起。
  醒时已是次日午后。他身上穿着干爽的衣服,手肘上伤口已被包扎过。聂英奇早已不在,只在黄昏时送来了一只鸽子,与他约定半月后再相见。
  *
  燕雁来夤夜疾行。
  他的身形忽然在街心定住,道:“阁下行藏已露,为何不出来相见?”
  话音未落,剑气直冲门面而来。
  剑是极普通的细剑,人似乎也是极平凡的人。一把普通的剑,自然抵不过雁翎刀的锋刃;一个平凡的人,又如何压得住凫衣堡主的家传刀法!
  瞬息间,燕雁来手中雁翎刀已砍出四招!
  但燕雁来似乎想错了,眼前这人,似乎并不想压倒他,也不想与他相争。而对方身形极快,目之所及,竟如惊鸿闪电般朝他刀口上扑来,燕雁来四招既出,他便招招贴着雁翎刀的刀刃滑过,同时间竟接连朝燕雁来身前各处大穴攻出十二剑,竟一剑比一剑更轻,却一剑比一剑更快!
  这些剑招朝他身上袭来,竟只有剑气而无剑锋!燕雁来的雁翎刀抵得住剑锋,却抵不住这剑气!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被制住大穴。
  此般用剑气打穴的手法,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在此时此地用出来。细剑已舔舐着燕雁来的咽喉,他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剑衣诀。”  
  来人当然正是郑吉。
  琅琊一战之后,“郑吉”对燕雁来而言,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和一张不怎么熟悉的脸,而是令他一败涂地的祸首。即便是在朝不保夕的逃亡中,燕雁来也不会放过任何此人的线索。而当郑吉本人再一次站在他面前时,燕雁来却并无感受到任何威胁。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身上的杀气果然弱了些。”
  郑吉道:“我不打算杀你,要杀气有什么用。”
  燕雁来道:“你没有杀过人?”
  郑吉当然不是没杀过人。闻家世代子弟中均不乏行伍出身者,与幽州驻军关联紧密,他年纪轻轻就上过战场。如果剑衣诀是令他骄傲的头一件事,那么第二件令他骄傲的,就是他的箭术。
  燕雁来道:“我说的,并不是战场上正面杀敌。而是谋定而后动地去杀死一个人。”
  郑吉道:“我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刺客?”
  燕雁来道:“自然是因为我想要买你去杀一个人!”
  郑吉道:“似乎是我来找你,而不是你来找我。你这些日子鬼鬼祟祟地在别馆做什么?”
  燕雁来道:“自然是商量买凶的价码。”
  郑吉厉声道:“一派胡言!侯爷最近根本不在别馆,你和谁商量?”
  燕雁来道:“这次却是为了等你。你虽没完全恢复,倒也并非如闻韬所说那般武功尽废,看来我还可以再加点价。”他似乎对郑吉意料之中的出现十分满意,竟全不在乎自己已被他制住。
  郑吉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道:“不只是谁值得燕小公子如此一掷千金。”  
  燕雁来道:“自然是那个把我害到如今田地的人。”除了项禹,又能有谁能让他这般殚精竭虑,夜不成寐。
  郑吉冷声道:“我从来不是明码标价的杀手,你为何以为我会给自己惹上这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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