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是磨凹了的青砖,几只母鸡在走动。
今天还没下蛋,日他娘。老人说。
我家养的鸡这阵子光下双黄。一个兄弟说。
你家喂的啥?老人说。
蚯蚓。兄弟说。
那是。老人出去了。
曹过进来了,余三一指,曹过朝一把凳子坐去,凳子发出了吱哑哑的受重声。
五千不可能,你一个蛋子值那么多钱?余三说,他依旧呼噜着水烟。
可我今天长六千了。曹过说。
曹哥,你也是老前辈了,都是社会上玩那么多年了,办事情要有个斤两。我可告诉你,滚刀肉那一套放我身上吃不开。
余三,今天你肯定要给我六千块。
呵呵,我还是那句话,两千块,你爱要不要。
你给不给!
曹哥,别发脾气,咱不是谈事嘛,我不发脾气的告诉你,只给两千。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给我六千你是我儿子!
哈哈,你是不是神经了?
你准备当我儿子吧!
曹过起身出去了,屋里此时还没开灯,宽大的背影穿越门框时,把屋里遮的一下黑了。
余三乖乖的给了曹过六千块钱。
曹过再一次进来时,屋里的几个人都傻了眼。
此时昏黄的灯光亮着,余三几个慌忙站了起来。
曹过后面跟进三个人,抱着膀子,面色冷漠。三个人中间那个是小红袍,左边妇女腚,右边山本五十六。
曹哥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你给他六千。小红袍说。
余三就给了曹过六千。余三虽然有钱,但身上哪有那么多,一个兄弟跑出去凑的。
等候中,小红袍几个站着,余三几个也只好站着。
小红袍不抽烟,他抱着膀子,饶有兴趣的看墙壁上横挂的一幅书法。
是毛泽东的一首诗词,气势磅礴。
一个兄弟倒茶,没人喝。
几个人离开时,余三送了很远。
他问小红袍:听说你们不是出去了吗?
小红袍说:可以出去,也可以回来吧。
余三说:弟弟,我咋也不明白你会帮曹过。
小红袍说:你求我我也会帮你。
分手时,余三把几百块钱塞给了小红袍。
曹过要给小红袍一千块钱,小红袍不要。
小红袍说:这是帮你忙,我不能要,平时你给我到可以。没有平时,哪有今天。
曹过说: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住吧。
小红袍说:不用,这两天还要走。
曹过说:前两天我听说,你去年枪扫西关老虎他们那事也给掀出来了,老虎同伙归案,咬出了这件事。
小红袍说:随便,老虎后来咋样。
曹过说:听他们说植物人了,你还不知道啊?
小红袍说:没功夫打听这些事情。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起了一阵风,曹过目送着他们几个,风把小红袍的长发吹乱,他用力甩了甩。
曹过把钱藏回住处,身上揣了五百,去找刘七了。案那事,他一直托着刘七找关系。
刘七一帮子在家门口附近啸聚,也没啥事情,就是啸聚后在街道上横行,调戏一些过路的姑娘,收拾一些看着不顺眼的人。
曹过骑着自行车赶来,见了他们,把自行车扎在院子里。
一帮人蜂拥着移动了。
路灯下许多打牌的,几乎每盏路灯下都有,也都是些混子和闲人。刘七他们路过时,和打牌的开一些粗鲁的玩笑。
到了岔路口,马建立三个人骑着一辆车晃悠着过来了,见了刘七他们,扭转车把就跑。因为转弯转的急,三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刘七过来踩住了马建立:钱呢?
马建立又烂了头。本来刘七没想打他,马建立说你找陈锋要钱,刘七他们就把他修理了,一个小个子用弹簧锁把马建立头上凿了几个窟窿。
马建立当天晚上就气急败坏的找了陈锋。
陈锋这天晚上回家了。
父亲出差,母亲看到他眼睛一亮,又沉了脸,继续她手头的工作。母亲坐在里屋的桌旁,那盏散发着温馨光芒的台灯还是陈锋做的。
妹妹刚回来,在水池上哗哗洗脸,不理他。
姥姥掂着小板凳跟在陈锋后面。姥姥在楼上的走廊里乘凉,那时侯走廊是露天的。
乘凉的人看到陈锋,表情复杂。当时月光照在陈锋脸上,陈锋神色淡漠。
陈锋要给姥姥拿板凳,姥姥不让。
到了家门口,陈锋转过身,无言的抱了姥姥一会。姥姥的泪水就落下来了。
陈锋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一只手在凉席上摸。凉席已用多年,中间睡出一块深色。上面几块补丁,周遭用布包了。
姥姥坐他对面,拿把扇子,轻轻给他扇。
陈锋把上衣脱了,赤裸着胸膛:姥姥,别扇了,我不热。
姥姥站起来,前身后背的仔细看。灯泡是十五瓦的,姥姥看不分明。
陈锋说:姥姥,我好好的,进去没有受苦。
姥姥又坐了下来,又给陈锋扇风。
妹妹穿堂而过,去了里屋。
陈锋缓缓抬起头,端详起姥姥来。姥姥也端详着陈锋,两道目光交错,一道年轻而犀利,一道迟缓又慈祥。
渐渐的,陈锋的眼光柔软。
我一夜一夜睡不着。姥姥说。
我没事。陈锋说。
你妈也睡不着,半夜里翻来覆去的,听到她好多叹息。
她不会。
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姥姥,以后别为我操心了,我学不好了。
我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哥,你妹,还有你。
我哥回来没?
回来又走了,回学校读书。他说你要是愿意,去北京住一阵,现在大学放假,他们寝室好多空位。
我不去。
你去吧小锋,离开这里一阵,你妈在给你联系新学校。
我不想上学了。
姥姥活不了多久了,小锋,你要听话啊。
姥姥,我上学,你别再说了,明天我陪你看电影。
姥姥一双小脚,很厚,象两块红薯。陈锋在聚精会神的给姥姥剪指甲。
以后不打架了,啊。姥姥说。
陈锋恩着,陈锋在这一刻是真不要再打架了。
母亲在那边,架着眼镜,悄悄朝这边看。妹妹在朗诵英语。
马建立一阵风进来了。
进来他又走了,什么话也没有说。除了陈锋,其他都没看到他,只听脚步声,不见人影来。
剪好了指甲,陈锋说姥姥,我去解手,就出了门。当时是公用厕所,在露天走廊的当中。
马建立在一蓬葫芦藤下站着,这里一片漆黑,月光浮在上面。
谁打的?陈锋说。
还是刘七,因为那一百块钱。马建立脸上的血已经干了。
不是说好有钱就给他吗?
他说钱不要了,见我一次打一次。
这么欺负咱?
算了陈锋,我想来想去,轧坏吉他虽说不怨我,但我愿意担了,我以后躲着就是,咱们不是他对手,大毛也说了。
我喝稀饭挖沟你不是去看我了吗?
是呀,还被干部打了一顿,门牙现在还活络。
这就是情谊,靠他奶奶!
刘七让我给你捎句话。
啥话?
我说我回去告诉陈锋你们打我,他说陈锋别给鼻子就上脸,你告诉陈锋,我靠他全家女性。
大战的序幕一下被马建立给拉开了。
20)
两天以后,黑孩儿和六指出事了。
两个人分了那五百块钱,领个小妞吃了一顿。小妞因跟六指过分热情,黑孩儿生气,六指让小妞走了。然后两人去赌博,结果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生气了一天,又一天的傍晚到来时,两个人去了车站。
六指头上拆了线,两个人打扮的整整齐齐。
小顺咋一直没见。黑孩儿说。
不知道,那吊货说失踪就失踪。六指说。
以后见面批评他。
恩,批评。
那时侯车站人还不多,除非火车到站,一拨人撒出来,然后又恢复平静。
黄色的灯光带着光晕,远远看去象薄雾一样四处合拢。
黑孩儿和六指来到站前一个商店,买了两把单面刮胡刀片,两条白毛巾。白毛巾看似擦汗,其实是掩护用的。
两个人朝出站口移动,看见了什么,很快闪到墙边。
妈的比大头他们在那。六指说。
他们霸着车站吃的真肥。黑孩儿说。
那咱就在这儿吧,拣漏下来的下手。
中。
两个人蹲下来,头低着,眼睛抬上去。
火车到站,人流涌出,大头他们不露痕迹的散进去。
终于从四散的人流中发现目标,黑孩儿六指不远不近粘了。这叫空粘,你感觉不到,但粘上了你跑不掉。
被粘上的是个外地客,乡镇干部模样,头发溜光,胳膊里夹皮包。这种模样的人贼们见了就流口水,知道有货。
天知道大头他们怎么会把他给漏了。
乡镇干部失踪两次,黑孩儿六指不慌不忙,甚至走到了前头。两个人凑路边点火抽烟时,乡镇干部冒了出来,完全是他们预计路线。
道路上没什么人,反着光,那条影子长长的拖过去。
离开车站才能下手,车站是大头的地盘,黑孩儿六指刚才好象被大头一个手下看到了,他们不想惹麻烦。
昏黄的灯光,两个人缠在右手上的毛巾雪白。
旅社的招牌闪烁,乡镇干部犹豫着选了一家,两条白毛巾横穿马路而来。
前后脚进了旅社。
黑孩儿拿毛巾擦汗,对柜台服务员说:你妈比。
服务员说:你妈比。
两个人顿时吵成一片。旅社又过来几个人,黑孩儿说昨天皮包拉这了,里面有五百块钱。
旅社当然不认,黑孩儿就拿着算盘摔上了墙壁,四溅的珠子叫人捂了脸。
六指飞快下了手,刀片的光亮闪了一下。
然后六指就先出去了,后面依旧是乱糟糟的吵闹声。
紧接着黑孩儿晃着膀子出来了。
前面十几米处是条漆黑的胡同,两个人径奔过去,进了胡同,扔掉毛巾刀片,撒腿就跑。
六指有意拉在了后面,捏出一叠钱,塞进了三角裤头。
在一处长满荒草的破败墙壁处,两个人大口喘气蹲了下来。
黑孩儿问:多少钱?
六指把钱掏了出来:不知道,都在这儿。
黑孩儿一把夺过,蘸着唾沫哗哗数,哈哈笑了起来:七百一,每人三百,剩下的吃饭。
黑孩儿是太阳冉冉升起时被捉的,被几个人按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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