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把钱掏了出来:不知道,都在这儿。
黑孩儿一把夺过,蘸着唾沫哗哗数,哈哈笑了起来:七百一,每人三百,剩下的吃饭。
黑孩儿是太阳冉冉升起时被捉的,被几个人按在床上,一条绳捆了,赤条条牵上了街。
六指逃逸。
六指是侥幸逃逸的,凌晨和黑孩儿回来睡觉,喝多了水,半夜起解几次,站在门口飕飕的尿。早上又一次醒来,因为有人了,就赤着膀子穿着裤头趿拉着拖鞋去了公用厕所。
拉了大便,磨蹭着又抽了两根烟,这才在臭气熏天中站了起来。
轰的赶飞一片苍蝇。
探头出来时,一眼看到黑孩儿被人捆了牵着走,又缩了回来,一身汗就出来了。
又蹲下来大便,边上人不解的看,六指尴尬的笑:肚子吃坏了。
从厕所出来,六指怕有蹲坑的,没敢回家,穿小路走了。
几天以后,六指得到消息,果然是大头手下点的,还是栽在大头手里了。
当时是在澡堂,澡堂是各路消息的来源。
你们去哪偷不行,非去车站,多少比你们混的好的,都不去车站趟那浑水。一个说。
大头把车站治理的好啊,两手硬工夫,一是打,二是点,大案都点别人身上了。另一个说。
六指,他们说你俩这次偷了五六千。又一个说。
靠他妈,谁几吧造谣,总共没两千。六指说。
六指,你也别掖着,真没到三千的杠杠?人家问。
真没到,妈到那杠我知道,得判五年以上。六指说。
你家有关系,你这次应该没事,就是倒霉黑孩儿了。喝稀饭有两怕,一怕暑天,二怕寒冻,号里最受罪的季节。人家说。
我他妈还不得照样躲,五年以下,说话呢?六指说。
唉,谁叫你们去车站呢,不打勤,不打懒,就打不长眼。人家说。
六指说了一句叫人悚然一惊的话:大头这样下去,会被人砍死的。
很快大家都笑了,这年头,说话没边沿的人多的是,最后自己被砍死。
大头曾经单刀赴会,一把消防斧,狂追对方二十多人,最后终于将为首的追上砍翻。
这个人被连砍三斧,一条肩膀险些给卸了。
住院期间,他们怕大头再来报复,包了三个病房,床铺底下都掖着棍棒菜刀。
结果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大头又来了,还是一个人。
许多拿刀的人都是摆样子的,大头雪亮的斧头抽出,没有一个人挺身抵抗。
大头斧头一指,身负重伤的那个爬起来,按大头指令,爬了几次爬上窗台,纵身而下。
是二楼,双腿又摔断了。
大头因此获刑,去劳改队背石头了,八零年释放。
六指五六个从澡堂出来,要找地方吃饭,远远的看到马建立手里拎条辫子,上面还有根红头绳。
靠你妈,过来!六指说。
马建立没皮没脸的笑着过来了。
从哪弄的?六指指着辫子说。
剪的。妈勒比,十五中的一个小妞,装正经,我每次堵她,她都骂我,今天恼了,掖把剪刀,放学堵住她,按地上,辫子剪了。
你见陈锋没?
你找他?
妈比不找他不可以问问啊?
吊样看你那,骂啥骂!陈锋在潘云飞那儿,过几天就要收拾刘七了。
我靠,真的?
还几吧有假?妈刘七打我了,你看我头。妈勒比以为我好欺负啊,真打我试试,谁他妈都跑不了。
六指几个不说话了,马建立一摇三晃走了,手里甩着辫子。
(21)
韩小一个人坐在楼边的沿子上。那时侯的楼房墙根有小一米高的水泥沿子。
天已经黑了,有雷滚动,电是一根一根的从云层甩出来,风雨欲来。
后来韩小的长发就被风吹的飘舞。
韩小在看对面楼,对面二楼那间房子亮着灯,蔚蓝的窗帘在风中猎猎。
那是白妞的房间。
韩小和白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就在两人都有了那种朦胧的感觉时,巴运动大刀阔斧杀出。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巴运动将白妞灌醉,奸污了。醒来后的白妞泪雨纷飞,巴运动坐在床沿抽烟。
你去告我吧。巴运动说。
我决不阻拦。巴运动说。
我宁愿为你坐牢。巴运动说。
满脸泪水的白妞哭了一个时辰后,将巴运动抱住了。
两个人一好上就是干柴烈火,难舍难分了。
韩小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醉三天。
这天他单刀直入问白妞:你看上运动哪一点了?
白妞昂着头:他是大丈夫。
韩小说:我不是大丈夫?
白妞说:运动是你哥!
韩小喊了起来:运动是我哥!你放心,我为他赴汤蹈火,死都认!
后来韩小再见了白妞,就一脸漠然了。有谁知道他心里面的痛苦。
风紧了,硕大的雨滴突然潲出来,韩小看到窗口白妞的影子出现了。
白妞飞快的关了玻璃窗。
白妞穿着白色的背心,窗帘拉严了。
任凭雨打风吹,韩小高昂着头,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后来那盏温馨的灯光消失了。
他跳起来,在雨水中横冲直撞。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韩小又和往常一样打扮一新出了门。韩小长的不算帅,但属于特精神那种,双眸熠熠生辉。
雨后的街道树木葱郁,空气清新。韩小叼根烟卷,没有点燃,这种空气他一般不抽烟。
马路边是沟,沟里是水,水里有小鱼游动,孩子们在捉。那时侯下雨,不知什么原因,有时会带来一些鱼虾。
韩小哼歌而过。
走到三岔路口,和高四儿几个不期而遇。
高四儿们趾高气昂的走路,高四儿的鹰勾鼻子朝外恶狠狠的喷烟雾。
韩小脸一侧,眼一乜斜。
不忿?高四儿说。
说谁呀?韩小站住了。
说你!高四儿几个也站住了。
高四儿,你别成天跟个疯狗一样,见谁咬谁,妈的比以后吃亏的还是你!
韩小,我今天生气,算你倒霉!
话音未落,高四儿劈头揪住韩小头发,一带一个趔趄,其他几个一涌而上。
韩小头抬不起来,只好乱打,很快被踢翻,坠进了水沟。
等他水沟里摸块砖,水淋淋爬上来,高四儿几个已经扬长而去了。
回家换了衣服的韩小又满腹怨气的出门了。
他的门牙被打落一颗。
在澡堂他没碰上巴运动,却见了刘七一伙。
你今天来的早。韩小说。
嘿嘿,是呀。刘七招呼他过来坐。
见运动没?韩小过去坐了。
没有,你脸咋了?
碰的。
今天一个小孩要见我,闻天海,郊区的,混的也不错,不过估计你不认识。
我认识他干几吧啥,老子洗澡去。
刘七骂一句日。
韩小趿拉着木拖鞋吧嗒吧嗒进了池子,六指和小顺探头探脑进来了。
儿子。刘七喊。
六指眼光恶毒的瞥过来,没有说话,和小顺返身又走了。
出了澡堂碰上陈锋几个。陈锋的几个同学来找陈锋玩,没地方去,就来澡堂了。
黑孩儿出事了。六指说。
我好象听谁说了,现在咋样?陈锋说。
现在不好说,我姨夫在托关系。
好象案子不小?
是不太小。小顺说。
你们洗过了?
没洗,碰见刘七那傻比。六指说。
我正找他。陈锋说。
六指和小顺听了,相碰一下眼光,跟着陈锋几个往里面进。
陈锋又突然折出,大家见他去拣砖,也跟着去拣。澡堂南面,堆着一大摞青砖。
刘七在悠闲的喝茶,和几个同伙不知说些什么,哈哈大笑。
陈锋他们呼啸着进来了,全部倒背手。
刘七他们在最里面,刘七刚含笑说一声老弟来了,陈锋已到跟前,凌厉的一挥,那块砖拍在刘七脑门上。砖头断裂了,那一半飞出了窗。
刘七顿时血流满面,仰天倒去。
陈锋的同学和六指小顺一涌而上,挤成了团乱砸。可怜刘七他们,刚才还是意气风发,顷刻间烂泥一片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陈锋长发一甩,扫视了澡堂里的人,拣条毛巾擦了身上的血迹,和大家从容离去。
小顺看到一个过去的仇人,又要打,被六指拉了个趔趄。
靠,这帮小孩不想活了。澡堂人说。
后果严重了。澡堂人说。
许多人跑过去,把刘七他们拉起来,扶到床上,用毛巾蘸血。刘七的额头肿起馒头大一块包,上面的肉翻裂开来。他嘴上还挨了两砖,下巴有些错位,说不出话。
骂娘声一片。
澡堂的几个小师傅在慌张的看。
韩小水淋淋出来了,肩膀上搭着毛巾。他双目炯炯的看着乱糟糟的一切,听了一会,明白了。
他悠然的躺下来,拿根火柴,若有所思的剔牙。
闻天海来了,十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孩子,进澡堂时很招摇。
刘七欠了欠身子,有人给简单讲了经过。
闻天海三角眼一眨不眨看着刘七:七哥,你们先去包扎一下,我找陈锋,他家在哪住?
22)
此时已接近中午,灼热的阳光满天。
陈锋家附近的那几栋楼裹在蓬蓬的绿树里。
有下班的大人匆匆走过,赤膊的孩子们悠闲着。
马建立穿着大裤衩,光膀子,摇着芭蕉扇,坐在一个孩子的脊梁上。那孩子就是前面捏鼻子那个,双臂撑着,双腿跪地,一脸的汗水。
靠你妈,这是叫你锻炼身体。马建立说。
你家咋还没吃饭呀。孩子说。
你慌啥,吃饭了自然喊我。马建立说。
一会我爸回来。孩子说。
你爸那老面蛋,看见也没用,要不我坐他。马建立说。
这时候楼角处出现一排人影,都是陌生面孔,地痞流氓打扮。
马建立摇着扇子,望着他们。
陈锋的朋友吧。马建立想。
这排人横眉竖眼的,来到了跟前。
几吧孩,陈锋是哪个楼?一个敦实的三角眼说。
马建立犯了个错误。
马建立说:哈哈,看你那吊样,我是陈锋的铁杆,你说话咋能这么说。
三角眼说:陈锋哪个楼?
马建立一指:就这个。哎,你们这些几吧货,平时没见过,哪的?知道我马建立不知道?
三角眼伸手揪住他头发,照脸上连打两捶,马建立眼睛就被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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