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虽然是虚构,但也不能太离谱。如果在不太离谱的情况下,李勇可以不死,那就不死。
扯远了,咱们还要回到故事里去。
楚建明杀了山本五十六,月黑风高时,潘云飞黄老歪三个人匆忙潜逃。八十年代,把这种人叫游击队员。其实潘云飞这时已经意识到怎么潜逃最保险了,一不投亲二不靠友,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家乡断绝一切联系。他虽然意识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做到。后来他和楚建明出狱后,纵横江湖,就靠了上面说的避开了多次打击。
日月如梭,在六月的一天,他们回来了。家乡就如一块磁石,吸引着他们回来。虽然家乡杀机四伏。就好比非洲大草原的牛羚,河里游弋着大批的鳄鱼,它们要义无返顾的过河,对面有更丰美的草地。
三个人说好了,不管谁先死,都把事情推他身上,不管谁先进去,都把事情扛起来。三个人商量这个事情时很悲壮,都想到了自己。
回来不久就找到了悠然自得的狄爱国。
狄爱国借着潘云飞团伙声威,藐视天下。这个时期在他生涯里也算得上一个比较辉煌的时期了。这时候的狄爱国有五六个女朋友。左玉梅此时已经被庞处长抛弃,但狄爱国和庞处长已经成了挚友。这就是狄爱国,他关心着左玉梅,一边又和庞处长打的火热。
潘云飞他们那天在狄爱国一个兄弟家吃饭,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一直挽着狄爱国胳膊。
喝醉时潘云飞说,妈的,老子也要女人!
黄老歪说,我也要!
楚建明一脸默然。楚建明一直到死没有碰过女人,道上人很费解这一点。
就是他们喝酒的这天晚上,高四儿一伙悄然回来了。
高四儿依旧消瘦,棱角分明的面孔,肃杀的目光。高四儿和他的几个同伙都背着手,尽量宽的走过来。
高四儿的一个女人怀孕了,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狄爱国告诉他时,他没任何表情。
他说:她爱咋样咋样,我已经不要她。
高四儿的目光火热起来是因为听到了李勇的荣华富贵。
高四儿说:靠他妈,能过一天,死了也值。
那天晚上大家挤到一起睡了,半夜有高四儿的叹息。有个好的靠山,能让你节约一辈子的奋斗。
不久狄爱国带来消息,说李勇听说大家都回来了,很高兴,要宴请大家。
狄爱国说:他说让我喊上陈锋。
黄老歪说:那次陈锋没帮李勇的忙。
潘云飞说:日,你这家伙老管不住那吊嘴。
狄爱国说:陈锋和潘蓉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黄老歪说:听说啥了?
狄爱国说:你管我听说啥了。
潘云飞说:老哨还关着,哪天去看看他吧。
瘦骨嶙峋的老哨此时正在号房里诅咒着他们。老哨也是爷,潘云飞他们在道上接连告捷,老哨在号里的地位步步高升。
但老哨还是骂:妈勒比,为啥不来看我。
这次宴请没有啥秘密,道上人都是大嘴,爱传一些事情。传说的人很荣耀,听的人也赶忙去传说。但这种传说,很少进入公安人员耳朵。有时候道上都知道了,公安还不知道。这是一种说奇怪也不奇怪的现象,过去一直这样的。
当然公安想知道,也很容易,责任心。
责任心有了,专门负责打击他们的部门也就会知道了。
小红袍知道了这件事情。孤独的小红袍要血洗酒宴。
那天是个雨天,早上开始下的,时缓时急。开始初升的太阳还挂在雨里,后来大片乌云走来,就彻底的雨天了。
陈锋是放学时候往宾馆赶的。他披雨衣,弓着腰,自行车飞快。早上他告诉姥姥,中午不回来了。他撒了个谎,说中午同学生日,同学母亲在家里请大家。
雨中的一切如常,陈锋吹着口哨。
昨天狄爱国告诉了他李勇的近况,陈锋唏嘘不已。
陈锋说他一定来。
课间操时候,他收到马建立一封信。马建立说被连长修理了,喊陈锋去帮忙。陈锋看完后说声妈的。
陈锋学校离宾馆很远,陈锋要穿越半个城市。是这段距离,将陈锋抛到了枪战之外。
当时陈锋热血沸腾。事后他说,如果赶上,绝对参战。兄弟的鲜血能让他唤醒野性的意识。
很远的地方,枪声在闷雷的掩饰下,消散在雨中。
88)
这天中午还发生一件事情,公安起初被吸引到了那边。
后来黑孩儿对潘云飞说:其实好多事情我都在帮你。
潘云飞目光阴沉。
黑孩儿那次被小红袍他们扎了一刀后,见妇女腚二人追赶潘云飞而去,小红袍也离开了,六指背起黑孩儿就走。
第二天六指找了辆卡车,将黑孩儿转移到乡下,因为听说死人了。
黑孩儿痊愈后,开始了逃跑生涯。他们跑到了连云港,六指一个远房亲戚家。六指原原本本将事情讲了,亲戚说,既然人不是你们杀的,就躲吧。
后来小顺几个也来了。是六指的一封信。六指把信寄给了一个朋友,朋友把信转给了小顺。
这次黑孩儿他们回来,是因为小顺被车站大头按在地上,敲掉了六颗门牙。小顺也没补,一张嘴扁进去,就象用力吸气的肚皮。
六指见了小顺,老嗑瓜子吃,边嗑边说,日,香死啦。
他们通过踩点,去一个部门的保卫科偷来了四把军刺。
黑孩儿他们这次要一举废了大头。
枪声响起的头一天,黑孩儿他们藏一个地方喝酒,一直喝到东方拂晓。睡一觉起来,上午十一点了,外面是哗哗的雨声。
他们是被人喊醒的,小顺一个兄弟浑身湿透跑进来,说看到大头了,就在附近的河堤上。
黑孩儿他们回来两天了,没见大头踪影。
报信的说:他们三个人,打着雨伞,不知道站河堤上干什么。
大家爬起来就抄家伙,雨衣不够,黑孩儿和两个人头顶军装。黑孩儿手里的军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拎着,刺柄上拴着红稠巾。
一伙人一阵风奔了河堤。
河水奔腾,河堤上的植物被洗的发亮。
没有了大头的踪迹,一伙人顺着河堤一路走下去。
到了一座桥的桥头,六指把黑孩儿的军刺拿过来,藏进了雨衣。
黑孩儿浑身湿透,开始骂六指:你妈比。
六指说:你妈比。
黑孩儿说:你被包着。
六指说:你啥几吧玩意,给你穿你不穿。
这时一男一女两个青年走过来,打着一把红伞。黑孩儿冲过去就夺了,两脚把男青年踹地上,手一挥,那把伞打着旋落进了湍急的河流。
不想男青年是个血性人,爬起来就和黑孩儿扭打上了。
众人一涌而上,皮鞋乱踢,男青年又倒下了,脸上的血迹模糊。
女青年锁着肩膀哭,六指抱着她亲了一会。
几个工人骑车路过,呵斥他们。
黑孩儿冲过去就打倒了一个。
一伙人上了桥,黑孩儿还是一路打下去,弄的好远的人都开始跑了。
小顺说:这货疯了。
六指洋洋得意,还沉湎在刚才的亲嘴当中。
两个穿便衣的公安出现了。这阵风传二王要路过,公安都换了便衣。
两个公安是斜穿过来的,此时一个跟着黑孩儿打人的同伙走在前面,顿时被扭住了。
都蹲下,我们是公安局的!一个公安喊。
那个同伙已经被快速绑好,鞋带绑的,右胳膊从脖子后扭过去,左胳膊从后背拧上来,绑住了指头。
几个人没有蹲,站立着。
一个公安扑向了黑孩儿。黑孩儿此时酒劲上来了,把公安一推,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风雨中,黑孩儿一声长啸,从六指怀里抽出了军刺。
那把拴着红稠巾的军刺顶上了这个公安胸膛。
六指和小顺军刺齐出,顶上了另一个公安。
路人惊呆了。
黑孩儿他们很快逃窜了,此时天空传来隆隆的闷雷,消融了另一个地方微弱的枪声。
两个公安,一个带了枪。此时那把枪躺在雨水里,子弹匣子被卸走了。
大批公安开始云集这一地带,搜索黑孩儿他们。
闷雷当中,城市的另一个地方,枪声再次响起。
(89)
那个年代的人也有很多梦,比如想学黄继光去堵枪眼,学董存瑞去炸碉堡,学雷锋去拦惊飞的马车。
都是学着怎么去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毛泽东说的。
那时侯穿着破衣烂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那时侯猎杀一切能够见到的动物,上至飞禽,下至走兽。清晰的记得,在那条河边,一只猫拼命的游,河两岸是喊打的人群,碎石乱飞。最后那只猫不能上岸,伤痕累累的溺毙。
那时候就知道,少数服从多数,多数服从一个人,毛泽东。
以上说的是我隐约记得的七十年代的一个侧面。
任何年代善良的人们占多数,就比如自然界,食草的动物占多数一样。
但另一方面你不可回避。
李勇十岁就被游街,和一个妇女。李勇身上挂着砖头,妇女身上挂着破鞋。阳光酷晒的打麦场上,两个人低垂着头。汗水湿透的衣服,妇女胸脯凸现。
李勇往劳动人民头上屙屎。劳动人民在树下打牌,李勇在树上乘凉,一泡屎拉下来,他用树叶仔细擦了腚。然后如猿猴一般飞掠到高高的麦秸垛,影子从麦秸垛上一纵而下,飞奔走了。
妇女偷汉。
一有运动就想起了那些坏分子,李勇屙屎后,就捎带了李勇。
棍棒出孝子,李勇在父亲的殴打中长大。
有一天,李勇杀人了。人们当时看到狼一般呲牙咧嘴的小孩子们,手持凶器,李勇当先,衣衫飘飘冲过去。
对面是一排成年人。
阳光里鲜血就如绵薄的红扇子一样刷的展开。
李勇是在水沟里被按住的。他鹿一样跳跃水沟,落岸时滑下来。
虽说那时侯打犯人很家常,但也有规则可循。大案朝死里打,小案一般朝活里打。请注意我说的一般。
那时侯是这样的,审讯,拘留,进了监狱,突然觉得正规了许多。
行走不便的李勇进少管所那天,仰头望出去,天空还是那么的蓝。那天的白云飞的很快,是在飞,不是渡。
李勇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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