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庠也累了,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市书店。
那个市级书店有些名不副实,起码“排场”不够,它夹在花花绿绿的商场招牌中间,显得寒碜而无奈。
书店里的人远比商场里的人少的多。
看了几本书,价格不菲。毛小庠方才顿悟,这书店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要远远超过对门小贩竭声“跳楼”“狂甩”的被子,因为那被子很可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可见最好的物质产品好就好在它的“金玉其外”,最好的精神产品就隐藏在“败絮其外”之中。
毛小庠买了一本萧红的书,还想买本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可是口袋里连“败絮”也没有了,买不了《简爱》,只能减少对它的爱——割爱。
毛小庠买不了《简爱》,看来是没法接受夏洛蒂。勃朗特的思想了,于是只能自己胡思乱想:现在买书和旅游一样,是挺奢侈的事儿。有一首歌不是唱有个人想去桂林嘛,有时间时却没钱,有钱时却没时间——归根结底都是钱在作祟。读书也是一样:有时间的大部分没钱买书,有钱的大部分没时间看书。谁说辩证法高明?有时它表现的更多是尴尬。如此说来,旅游和读书确是一回事儿,只不过旅游是肉体“出门”,读书是精神“出门”,如此再说来,旅游也好,读书也罢——花钱,天经地义!
毛小庠又为那本待售的《简爱》感到惋惜,它既有的身价与自己亏空的口袋无法门当户对,只当是有缘没分。想想买书的骂书价高自在情理,可写书的不也再骂没人买书吗?买书的骂,写书的也骂,好像只有印书的和卖书的在笑?这恐怕连辩证法都无能为力了。其实现在有些写书的也已经笑起来,他们好像悟得:既然盯着“心灵”写书无路,那就盯着“口袋”写……
突然,有一个女生的声音飘来:毛~小~庠~
毛小庠正在胡思乱想,以为这番瞎想感动了书中的女主人公,她也如“聊斋”里的女子从书中走了出来?
毛小庠方才回过神来,不是书中的精灵,而是心中的精灵:那个季彦。
季彦和陈子栋的女朋友丁安妮都是303寝室的。毛小庠和季彦接触不多,但是他对季彦的感觉不少:很美!
在毛小庠看来美丽的女人都是“刚柔相济”的。如果女人只是“柔”未免病态,而久病床前连孝子都没了,何况床上了;如果女人一味地“刚”,未免使男性只找到自己的影子,女人男性化,最后的结果就是“同性相斥”。如是美从何谈?女人“刚柔相济”就会叫男人因她的一点“病态”而怜惜她,又因似见非见的一点同性因子而亲近她,简直最美了。
季彦在毛小庠眼里是最美。毛小庠旅途的疲劳现在淡化的无影无踪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快飘起来了。看来,有些人生来就是能为别人疗伤的。
巧的是季彦也买了那本萧红的书。
季彦说:你也喜欢萧红的书?
毛小庠说:非常喜欢。
毛小庠心跳的直点头,他有些“宿命”,思想:邂逅书店,同买一书,毋庸置疑,老天安排。
——人们往往在有了巧遇或有了艳遇的时候,都喜欢归功于老天;而在不遇或厄遇的时候,都自然地归咎于老天;尤其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又去祈求老天。姑且不论老天在哪,是谁,即便他真的神通广大,面对这般多嗷嗷待“卜”的孩子,也是难以周全的!所以是好孩子的话,多靠靠自己吧,少再麻烦我们的老天妈或老天爷了。
第9章
毛小庠和季彦在走往学院的路上有意谈起萧红的书,但他发现季彦并没有因为他们共买一本书而发什么“宿命”的想法。于是扣住萧红谈。
毛小庠说:我很喜欢萧红。
季彦说:我读过一些萧红的传记,有好几个版本,挺有趣的。不过,我爸前几年去过黑龙江呼兰萧红故居,那时正在翻建呢,我爸在那里遇到过以为80多岁的在工地上拣木块的老太太,说是了解萧红的,她说萧红是个不本分的女人!
毛小庠认真听讲,暗暗已经准备好对季彦的叙述发出高见,季彦一停,就道:恩,那个老女人或许只是瞥了一眼萧红俗化的一面,就匆匆下出了结论吧!
季彦说:你真有见地。我们女生都认为你很有才华。会写又会画的。学师范屈才了,有没有怀才不遇的感受?
毛小庠想得再卖弄一把,反正现在灵感汩汩,道:我是怀孕不育。
季彦瞅了一眼毛小庠:哈哈,你真有意思!
毛小庠此刻下定决心了,再不要辜负老天的安排了,道:其实我关注你很久了,你知道不?……
季彦没表现出太多的异样:是吗?你这人胆子其实挺大的!哈哈——不过,你现在有点发抖。
毛小庠嗓子发干:没……有……干……啊!
季彦又是一声:哈哈。我是说,你在发抖!
毛小庠:……
毛小庠大脑缺氧了,已经没有思路了,决定过渡到其他的事情上去:咱们还是打车吧。
可是话一出口,毛小庠倒差一点晕死过去,他才想起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但是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堵了一辆出租,他多么希望那些出租司机这时都因打瞌睡看不到他啊。可是出租车的特点不但是招之即来,有时连挥之都不去。有时你走走路挠一下头皮,都会惹得它们向你奔来,以为你在和它打招呼呢。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身边。毛小庠开始抱怨老天爷不经夸,为何要安排自己拥有这么美的一次邂逅后,又安排自己冒了一句废话呢?
毛小庠再也没有什么高论,周身都快着火了,他现在特别能理解抢劫的人。发汗。现在对季彦的高亢的“邪念”随汗蒸发了,变作高亢的恐惧。看看吧,当男人为经济疲于奔命时,就会很自然地对女色恐惧。
毛小庠只觉得自己快昏厥了,其实他倒是打心里希望自己真的昏厥。车窗外放假散心的人流如织,一个个悠哉的都快变得没骨头了——懒洋洋,软绵绵的步子和神态。手里握着那本刚买的萧红的书,真希望它能幻化成一张钞票好使自己踏实下来……毛小庠把头仰到靠背上,索性等着又羞又辱的一刻。
忽忽悠悠。
司机喊说:下车吧!
闭目养羞的毛小庠睁开眼睛:啊……我……多少钱?
司机轻蔑地白了一眼毛小庠,道:那女孩给完了!
待毛小庠拖着如铅的腿迈出车门时,季彦正站在阳光里朝他笑。
毛小庠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不好意思,让你付钱!
季彦说:那有什么,我见你睡了,好啦,我还有点儿事,bye—bye!
毛小庠才敢抬头,季彦只留下背影,只留下那乌黑的“马尾巴”结摆来摆去与他挥手告别。
毛小庠平日只记得列宁说过“真理和谬论往往只差一步”,却谁知“幸福”与“悲哀”往往也孪生。
本想给季彦一个伟岸的男人气概,却不料事与愿违。毛小庠又胡思乱想起来,他感觉自己定是给她一个“小”的印象,男人与“小”搭配,便好像女人与“泼”相关。但凡女人都喜欢被人称作淑女,男人都愿被称作大男人——大男人的“大”既有物质上的出手大度,又有精神上的胸襟宽广。
看来一切算死在“摇篮”之中了,毛小庠一拍手往寝室走,却又发现情急之中把萧红那本书不经意送给司机做“见面礼”啦!
毛小庠又陷入疲惫中去,拖着如铅的腿向寝室走去。
回来的只有毛小庠一人,他一头扎到床上,蒙了被子,闭了双目,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季彦的身影却似贴在了大脑皮层上,擦也擦不净。
当毛小庠掀开被子爬起来时,感到室内的光线已经变得十分地灰暗,正像他此刻的心境。外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看来是要下雨了,这个秋天是个多雨的季节,毛小庠喜欢秋,想到秋他变得就会十分惬意。
果然有闪电照亮了窗口,继而闷雷滚滚而来,秋雨唰唰唰地掉下来了,雨点拍打物什的声音使室内的空气越发显得郁郁。
毛小庠没有去开灯,似乎在寻找一些温馨,他把目光投到窗外,借着路灯的光辉可以看到外边的雨水已经连成了片,在柏油路面涌动地流着,在闪电的辉映下闪亮着。雨水啊,可以冲洗掉路面繁杂的足迹,却无法刷净心灵深处杂沓的跫音。毛小庠蓦地孤独起来,钻进并不温暖的被窝,开始“聊以自慰”。
第10章
秋雨在假期结束的那天“休息”去了。
215寝直到开晚饭的时候人才聚齐,大家旅途都有些疲劳,假期刚完,学校的制度也许旅游去了还没有回来,于是大家就从饭厅把饭打回寝室来吃。陈子栋今天也在场,这很不容易,在往常,像校园里的其他情侣一样,他和丁安妮既是情感上的侣伴,又是物质上的饭伴。此刻,该是两人共进晚餐的时光。
李秋白说:子栋,你今天怎么不找miss丁,难道over了?
陈子栋说:靠,你才over了呢。我们正方兴未艾。
陈子栋又说:靠,今天有事和大家商量。
曹炜说:老二,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
——大学里同寝之间互称老几,已经无据可考它的渊源,不知是脱胎亲情还是黑帮民俗。
陈子栋对曹炜说:靠,我说老大,你以后别叫我老二了,太难听。
曹炜说:那叫你老two?喝酒老吐!有事你就快说吧。
陈子栋说:靠,我听老生说,男女寝室是可以搞联谊寝室的,我们和303寝联谊怎么样?
田志说:老二,你不早就和303寝联谊了吗?难道还给我们搭桥?
陈子栋说:靠,难道你不想?
田志说:靠,我老想了!
李秋白说:子栋你是先富裕起来的那伙人,没忘记咱们哥们啊,我看我们还是不联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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