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的肉体发出暗沉紫色的光。那里透漏出浓郁的腥臭。
你看看,罪恶变成吸血鬼在啃噬着你的心脏,吸取着你的精血。
你看看,蛆虫爬满你的满身疮痍。你就是一个肮脏不堪的怪物。
时间是凌迟。身体的撞击最终停止。我赤裸成男优的姿态。烟蒂烫到了指尖,散出绝望姿态的烟气。他穿起衣服。我啐了自己一身灰。我真他妈的贱。他说,亲爱的,叫我 San Eathorne。或者,森。住口!你给我滚!滚!我疯狂地掌掴着自己,一刻也不敢停歇。
4。
离开那间公寓的时候,我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因为我已经快要窒息,快要死掉快要腐烂。我开始发疯一样地在宽阔马路上奔跑,拼命地奔跑。撞过了无数陌生的躯干,掠过了无数惊错的脸庞,冲向最深处。那里若有一个深渊,我定纵身跃下,毫不犹豫。我太脏。只一刹那,我仿若停止了呼吸。然后,一片黑暗,不断的张狂,朝我扑过来,来不及躲闪。
嘭……一声巨响。零点整,天上绽放了灿烂烟花。大朵大朵的绚烂和张扬。我像是被明亮光芒重重打了一耳光。比路安琪,比自己的力量都要大。湮没在尘埃里,我开始长久地一言不发。
很久之后。有女童走到我的面前说,哥哥,请买下一支花。我拿出全部的钱给了她。我问她,我是不是好人。是的,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她说我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我笑。大笑。笑到泣不成声。我仰起头望着那些斑斓的脆弱。它们是真的美。我用尽力气定住身体。深吸进一口气。
渐渐,身体开始重新产生知觉。眼神重新有所凝视。意识亦渐近复苏。我拿出相机,拍下阴影与光线,我的手指和掌纹。来不及刻画,那些烟花已经落地成烬。我开始像个半夜醒来找不到父母的孩子一样心神无助。那无助迅疾疯狂地滋生蔓延,让人透不过气。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脆弱。我开始疯狂地想念森。
森。我在南京路的十字街头。请过来陪我。
我马上过去。
我靠在路口的红绿灯下,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警察过来要把我赶走。我说,不要碰我,我一会便好。好了,就会离开。走吧。我不走。三木。那声音是光明。是救赎。我抬起头。森清澈的脸流泻出无限温和的光将我完全包容。他把我抱起,我像个孩子一样低声地呜咽。森,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森没有说话。他没有打算了解得更多。只是抱紧我,用尽力气抱紧我。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8节:空城(2)
森,为我唱一支歌。唱什么?《阿修罗》。
王子,小王子。为什么?访客们都是路过,为何要主人难过。发生了什么。怎么,怎么。情愿一起沉没,也不欣赏泡沫。不愿立地成佛,宁愿要走火入魔。
他是我的阿修罗,我甘愿为他走火入魔。我拿出LOMO。我开始给他拍照。睫毛。眼目。鼻梁。嘴唇。耳廓。脖颈。项链。耳钉。戒指。鞋子。影子。以及,那些空气里的褶皱。
5。
烟花不乱,至死方休。
他抚摸着我的手臂。是那棵树。他望了我太久,纹丝不动。然后倏地起身拉着我疯狂奔走。我的心底开始觉得安稳。我不问,只是跟随着他。因为我知道,他的一切都是美好,是福祉与信仰。我决心从此做一个虔诚信徒。
文身店。他对老板说他要刺青。我不做声,看着他拉过我的左手臂,脱下上衣伸出右手对老板说,在这里,刺下和这棵一模一样的树。是一模一样。我要让它渗进我的五脏六腑。我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然后转身向外走开。他问我去哪里。我说出去透透气。其实,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看见我哭泣时丑陋不堪的样子。
站在十字路口。我伸开双臂,用拥抱的姿势向着这个寂寞城市,肌肤相贴。我用坚决隐忍的神情凝望这个城市。霓虹闪烁,烟火灿美。落寞的行人。机械的车流。天桥上没有人。地铁里污浊的空气蔓延。婴儿在哭。男人手机里还有着未删除的情人的信息。女人砸碎碗碟破口咒骂。风过疏竹,树叶簌簌下落。万家灯火,千场寂寞。呼吸吐纳之间,尽是尘埃落尽的荒芜和寒凉。这个空了的城,只剩他和我。
是。唯有他和我。
◇。◇欢◇迎访◇问◇
第9节:独自(1)
>;>;>;>;04。独自。
1。
圣诞夜,如同一个巨大的刺青,被雕刻进心脏的血管脉络里,昭示着永世不忘。我在香烟上写上〃森〃,然后大口大口地吸进肺里,让它留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我爬上了天台,望着森的公寓楼。熄灯了,都睡了。唯有我在这里吹风。我恋慕这夜,甚至一度忘却了日光下自己的影像。颠倒黑白,不知所为。我是个计较的人。越是计较的感情,越是依赖至骨髓。我计较的对象是自己。
我坚决地想,一切终是一场虚空。曾经,我们不过是借用了彼此的身体。那是一个游戏,你是我的玩具,没有别的什么。San Eathorne。当悲伤与绝望把好奇的最初一点点磨碎,如此,最终必是厌倦。成长是需要痛苦的。这是上帝制定的程序,没有人可以去更改。于是我就这么经历着,很多亦很毒。自己投下毒,然后提前预支痛苦,一饮而尽。
我时常臆想关于幸福和痛苦总量平衡的谬论。我把痛苦统统尝尽,然后在富余的幸福里跌打。我坚持这么想,一直一直。因为这让我快活和宽慰。我说过,我是容易深陷而不能自拔的人。San Eathorne。这成了一个阴森晦暗的符号。发自肺腑地生厌。
遗憾以及遗忘。我曾经以为,我会像只飞鸟,对片片流失的光阴和簌簌沉淀的过往以及遥遥无期的路途终会习惯。不管那里有谁,不管我们怎样的开始相遇,又是以怎样的方式结束。此刻,我才知道,我曾经把自己深深地误读。然而当下,心里长出的那杆秤始终未能平衡过来。
夜里的风很清凉。天上没有星星。天台上有不见天光的暗绿色青苔。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摸。它粘稠湿软,像腐烂的皮毛,并散发着恶心的恶臭。突然从某处蹿出一只猫,体态健硕却步履轻盈。
猫。我曾是那样喜爱这个生物,仿佛自己的前世曾在它的腹里投胎。我一直执迷地相信轮回。相信前世今生来世。相信宿命。那只猫,我看不出它的颜色,甚至忘记它的眼球散发出的是怎样的光泽。但确定很冷很冷。它走到天台,回头望着我。仿佛有话告诉我。我听着,用心地听着。然后它一纵身,跃下。我不去看,因为我知道它死不了。手臂开始作痛,方才缓过神发现它蹿出的时候用爪子划过了我的皮肤。我忘了抚摸它留给我的伤口,只是木然地观望着血一点一点渗出,沿着皮肤褶皱起的纹路蔓延成一朵罂粟。
猫无影,心有迹。
我清晰预感,我当要花费久长的光阴去把一些肮脏与罪恶遗忘,来卸除我心上巨大的负荷。这让我难过,因为这光阴的起点到终点间的距离只能独自。我不想让一个灵魂受重巨大的怪物在森的温和真切的意识里定居。他爱我,可是我厌恶了自己,厌恶至极。憎恨。我需要为自己寻觅一个出口,一个让自己的灵魂随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起愈合的道理。
他叫San Eathorne,他说,新西兰男子。他是只猫。我开始反复地念叨着〃情人〃这个词语。San。他终究曾是我的情人。我不想承认,却无法否认。〃你与他拥抱,嗅闻他的味道。他依旧也只是一个面目和善、华丽却陌生的情人。因为,他的灵魂与你没有关系。〃那女子总是这般冷静地道破玄机。是如此。
2。
关于情人。
当有这样的身体,与己相契。当有这样的面庞,微笑柔软,瞳孔清澈,皮肤没有褶皱。当有这样的神情,彼此相望,必有交合,有所关联而若即若离。当有这样的事物或者场面,黑白的琴键,安静的节奏,离别的秋哀伤很久。空房,大床,纯白的窗帘床单,没有桌布,半杯水,再无旁物。你有爱人,他在别处。此刻,他是外人,与己无关。咫尺之间便是所有。我的情人。拥有我所有的需求。
很久很久以后,我当记得,时光的深处,我们曾深刻地放纵了彼此的自由。像是某场恋爱却又相爱未至,像是某场意外却又蓄谋已久。遇见了,就发生。发生过,就放手。孑然转身往回走,不要回头,留下一场在你背后你永远无法知晓的镜头。他的眼神,身体,微笑,颤抖。再过多久,你们可以遇到,说:Hi。Hi。你好么?很幸福。什么都没有什么。情人说,过了就是过了,无需提及铭记。哪有那么多的占有,哪有那么多的相守。什么样的爱,一次就够。
想到一些,关于路上以及行走。路途里的人物,注定不应长久。某个天台,某个巷口,某个十字街头,某个咖啡店,某个旅馆,某个客栈,某个夜深人静的某张纯白床单,在彼此心里流过。短暂。因为,你们都知道,并不想彼此占有。这是前提,也是规则。人来人往,驻足停留。然后,各自赶路,互不挽留。我们会莋爱做的事,有爱人的拥抱和身体的契合。但是我们既不是爱人,也不是朋友。说完再见,就永不回头。
对,就是这样。
3。
不知何时睡下,醒来的时候,睁不开眼睛。我在天台睡过了这一夜。这日,太阳好大。我终于在日光之下。颠倒黑白久长,终有完结返璞归真的时刻。担当的欣慰。元旦将至,新年总该有新的气象。朴素的道理总是这般温良,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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