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慌忙帮一缕拍起背,而理所当然的,前方察觉到声响的鸟立刻拍响翅膀飞了开去。
“真是够了……”
呼地吐了口气的海斗生气似搔起头发。
“你……是叫一缕吧,既然身体这么弱就该待在安全的地方睡觉。你不在,这边才更顺手。”
“我没问题的!”
听着一缕不服气的逞强回答,海斗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突然深受掐住一缕的下颚,将脸挨到近旁发出低低的声音。
“既然说没问题就不要在这碍事。像你这种累赘以玩乐的心态跟在一边,根本就是添麻烦。这可是正正经经的修行,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呜……”
随着海斗的话不断迸出,一缕脸上受伤的神色也渐渐在扩大。
身体孱弱的一缕从未听过如此赤裸裸的无情话语。父母总是觉得他可怜而加倍地宠爱着他,夜刈也会考虑到一缕的身体状况而从不让他接受激烈的训练。
一缕咬着唇,拼命地回瞪着海斗。看着他即使害怕也拼命不让泪水掉下来的样子,零禁不住冲海斗喝出声。
“你干什么!不准你责备一缕!”
“你生什么气啊,我说的是事实吧。这样看来,比起你弟弟,你还算是中用点。”
就在争吵着的两人都没有看到的时候,委屈的一缕环抱着双肩颤抖着。
(讨厌海斗。)
虽然想和零在一起,但一缕讨厌被来拿和零比较。
为什么大家总要特意把零和一缕拿来比较呢?
就算是同一个细胞分裂出来的双胞胎,但他们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总是先把自己和零当成一样的东西来对待,然后又会把零看作“优质品”而把自己看作“劣质品”加以区别这样的人一缕从小就最为厌恶。
“不许这么说!我不许你伤害一缕!”
“零……”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保护自己的零,自己真的很喜欢,但与此同时,一缕也克制不住地羡慕着——羡慕着身体健康、拥有成为吸血鬼猎人潜质的、优秀的零。
如果,出生时顺序颠倒的话,那么两人的立场是不是也会相反呢?
“咳……咳咳。”
“一缕?”
发觉一缕的咳嗽比先前更加厉害,零慌忙靠到他身边。只见一缕满脸通红,额头相抵时还传来异常的高热。
〃你发烧了;一缕;我们回去吧。〃
〃。。。。。。恩。〃
真没办法;海斗像是这么感叹着一般拿起了一缕和零的行李。
〃海斗?〃
〃你撑着点啊;要是跌倒了麻烦更多。〃
经过几日的相处;零从海斗的话中听得出这是海斗风的担心方式。
不过;海斗表现出来的言行也太难懂了吧。
一缕像是悲伤又像是不甘心般一直低垂着头。
〃。。。。。。为什么我就无法像零那样健健康康的呢。。。。。。〃
〃等再长大一点;一缕也一定回健康起来的。〃
连最喜欢的零所说的安慰话语;都无法让现在的一缕打起精神。
流着同样的血的零明明那么健康;为什么自己却那么孱弱那么痛苦。好想和零一起修行;将来一起成为吸血鬼猎人;但零总是走在前面;而一缕只能躺在床上无力阻止地目送着他。
(我也想要变强啊。)
这种令自己咬牙切齿的不甘……在一缕的心中投下了小小的阴影。
而现在;那支序曲才不过刚刚响起而已。
〃那么;零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零;你要努力啊。〃
抱着双颊烫得像要喷得火来的一缕;两人的父母向夜刈深深地低下了头。
〃不要啦;我想一直待在这里。。。。。。和零一起。〃
〃一缕。。。。。。你得好好疗养才行。这里的气温太低了;对身体不好。等有精神之后再来就可以了嘛。好吗?〃
听着零温柔的话语;一缕只好闷闷不快地点了点头。
那张通红的脸颊;光是看着就让人也会跟着疼痛起来。
零将父母送到了玄关;母亲突然转过身来。
〃对了对了;零;在暑假结束之前能回家吗?大概一周前我们搬到新家了;所以回来的时候你拜托夜刈先生送你一下吧;我们已经和他说好了。〃
〃又搬了?〃
〃恩;而且转学手续也已经办好了哦。〃
吸血鬼猎人为了追捕目标必须辗转各处;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久留。
〃又转学啊。。。。。。〃
一直都是这么突然转学;连招呼都没能打就得和朋友分别;就算写信或是打电话告知地点;但很快又会搬迁;所以那么做反而会增加麻烦。因此;就算和同学交上朋友;也会突然就断绝了来往。
所以零从来没有交过青梅竹马或是好朋友之类的。
这也是吸血鬼猎人的宿命。
从一生下来就过着这种生活……虽然早就已经接受了。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和你在一起。。。。。。呐?零。〃
比零小了一点点的手突然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传来有些烫人的温暖。
零禁不住扬起微笑。
〃是啊;一缕。〃
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一旁的海斗斜着眼看着这对双胞胎。
一丝丝……带有那么一丝丝的寂寞;悲伤;像是羡慕着一般。
那是这般的;痛苦的目光。
〃。。。。。。?什么声音。。。。。。?〃
好象听到了水声;零在自己的房间里睁开双眼。
放在床边的时钟显示着早已改变过的日期。
快速地坐起身;零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身体各处浮起完全看不出片刻之前还在沉睡的紧张感;感觉也渐渐敏锐起来。
(不是;没有吸血鬼在这附近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耳里又传来了水声。
从窗口向湖望去;岸边伫立着一个黑影。
不是夜刈。
那个身影比夜刈要纤细;带有些许虚幻之感。
〃海斗?又睡不着了吗。。。。。。〃
山里的饿夜笼着寒气。
零在睡衣之外披上外套;从床上滑了下来。
无风之夜的湖恍如一面天然巨镜,洁白的圆月完整地浮于水面。
突然一粒小石贴着水面掠过,将月影切断。
(那个声音,是海斗在掷石子的声音吗?)
零压低着足音向海斗靠近。
但是——
“你来干嘛,零。”
“没什么。”
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零于是不再客气地踏着石砾走到海斗身旁。
“海斗,睡不着吗?”
海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默默地向湖面掷着石子。
“很厉害嘛。”
海斗掷出的石子在漆黑的水面划出波纹,节奏地跳跃着。
“这还是手感不好的时候,认真的时候还能跳更多下。”
回答的声音听不出含有被称赞 的欣喜,海斗吹了一声短短的口哨。
“看好了。”
咻。
切开空气飞出的石子在水面咚咚地欢快跳跃着。
也想试试的零开始在地面寻找合适的石子,海斗却转过身望向他,一边抛接着手中的石子,小声地开口。
“你们兄弟,感情还真好。”
“你说一缕?我们是双胞胎嘛,一直都在一起。”
“那家伙,比你还没用。”
“……一缕他生下来身体就很弱。”
“那就不要让他来插手这边的事。像今天这种事,我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
“你觉得病弱的弟弟很可怜吗?”
“——不是!”
“听好,温柔这种东西,吸血鬼猎人根本不需要。需要的只是强大。”
在海斗锐利的话语斩击之下,零完全无言以对。
的确,以一缕那副孱弱的身子是不可能进行真正的猎人修行,这一点,零和父母都已经默默地承认了。虽然一缕还没有放弃,但以结果论,他是无法成为吸血鬼猎人的。体力上就不可能。
但是,零突然想到——
海斗所说的强大,是指什么?
“连自己都守护不了的家伙,就算当上猎人,也只会成为吸血鬼的食物。不过,这么孱弱的血,说不定吸血鬼还不想喝呢。”
“你说得太过分了。海斗你没有兄弟,所以才无法体会……!”
零激动得一把揪起海斗的襟口。随着渐渐被揪紧的衣襟,海斗的眼中闪一抹光芒。
“——我有哥哥。”
“咦?”
零的手因这句话而放松了力道。
“那家伙很弱,所以,才没有回来。那家伙是只丧家犬。所以我不能再像他那样。”
还都得表情由始至终都非常平淡,但与他时常显现的面无表情相比,却像是勉强压抑着什么。零的脑中突然闪过某种猜想。
“海斗……你的哥哥……”
“嗯。”
海斗拉开零的手,转过了身。
“是吸血鬼猎人。”
没有回来,就表示……
零的父母也是猎人,因此他非常明白这个意思。
猎人的工作时常要堵上性命。
有可能像海斗的师父一样受伤,也可能被杀害。
“……你很寂寞吧。”
零小小声地叹了一句,海斗却以一句“没什么”干脆地否定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说是兄弟,不过就是流着相同的血液而已。他根本当我不存在,我也没和他有什么牵扯。就算是父母也差不多是这样。”
回过头来的海斗扬起奇妙的成熟笑容。
“并不是世上所有的家庭都像你家一样和乐融融。同一个家里成员却四处分散,相互间连面都不想见,这种情况也是有的。这种家,离开反而轻松。”
“海斗……”
不知该说什么的零垂下眼,海斗却向着皱起眉头的零的头上毫不客气地敲了一记。
“好痛。”
“你消沉什么,真是阴郁的家伙。我可没觉得自己像你想的那样‘好可怜’。与其和家人在一起,我倒觉得待在师父身边要好得多。”
洁白的月光下,海斗的侧脸仿佛通透般地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的肌肤浮现出一层白雪的色泽,漆黑的双眸映出与湖水同样的光辉,似乎还有点湿润——不,这应该不是错觉。
为了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零将拿在手里的石子用力地向水面掷去。
海斗像是追赶般继续掷着石子,夜里的湖面上泛起了波纹。
一圈,又一圈。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不断掷着石子。
两人都沉默着,也没有看向对方的脸。
不过——都享受着这段难得平和的时间。
嘴里叼着没有点上火的烟,夜刈就这样在木屋的窗边一直望着湖边的徒弟们。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啊。”
暗夜之中,夜刈的双眼闪过一种带着野性的兽类才会拥有的光芒。
海斗那绝不会在夜刈面前显露的毫无防备心的侧脸,此刻正让他看在眼中。
夜刈离开了窗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那么,差不多该进行下一个阶段了。好好让我见识下修行的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