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来到恪靖身后,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看台处,高良娣和崔氏两位分享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也互相交流如何保养身子;成姬坐在圆凳上一副困倦的样子,脑袋时不时地点一下,有时碰到身旁丫鬟手里的扇子上,她就骂几声继续打盹;云昭训和别的女子讨论首饰、服装,有时谈到兴致处还发出银铃的笑声。
杨勇的妾侍中,唯独不见了王良媛。
“派人去找找王娘娘,找到了就跟在身后,不要惊扰了她。”
秋棠领了命下去,没人知道她去做了什么,以为她只是去拿东西而已。一刻多钟的时间,她回来报说找到王良媛了。
让秋棠牵制住王良媛,她自己则跟独孤伽罗打了声招呼,在围场绕了一个大圈后来到王良媛的所在处,只见王良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秋棠破口大骂,那尖锐的声音就跟指甲在金属器皿上滑来滑去那般,她还高高扬起手,准备打秋棠耳光。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在手掌落到秋棠脸上之前,恪靖出声道,“这里是禁地,你来这儿做什么?”
见恪靖走过来,王良媛说:“姐姐,您来得正好,妹妹正要找您说事呢!”
“说事?那有必要找本宫的丫鬟出气?就算是教训,也是本宫教训。”
“妹妹只是有事找殿下,所以才过来了,谁想她百般拦阻。”
“殿下?”恪靖看着她,问,“哪个殿下?今日可是有好几个殿下。”
王良媛笑笑,说:“自然是太子殿下,不然妹妹还会找谁呢?”
“太子殿下现在在打猎,何况这里是生人勿近的,箭矢无眼,你可有想过万一有了什么危险,谁来替你负责?”
“负责?”王良媛冷哼,“那姐姐来这儿又是做什么?难道姐姐不怕箭矢无眼吗?”
“出来小解而已,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过来看了,想不到是你。”恪靖回答得面不红心不跳,“本宫不管你有什么事找殿下,有事大可以回去再说,这里太危险,秋棠,带王娘娘下去。”
“我!”
得得的马蹄声远远传来,王良媛转过头,见到骑在马上的男子,喜出望外。
“殿下!”她对着他挥手,却见杨勇一脸的冷凝。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不要命了吗?!”
王良媛提起裙摆来到杨勇面前,仰着脑袋看他,“殿下,妾身正好有事找您!”
“有事回去说,本宫今日和二弟打了赌,你们几个却来这里瞎搅和,简直是胡闹!”
听杨勇不善的语气,王良媛鼻子一酸,眼眶濡湿,“殿下……”
“殿下,王妹妹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找您,想必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吧,殿下何不先听妹妹想要说的话呢?”
杨勇转向王良媛,“什么事非得在这里说?”
“妾身……”王良媛转了下眼珠子,笑言,“殿下,可否先借一步?”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当着自家人的面说嘛?”
王良媛的脸红了一阵,暗地里狠狠瞪了眼身旁的恪靖。若不是这女人的突然出现,她怎么会如此难堪?
“殿下,臣妾还是先回避一下,等您和妹妹聊完了,臣妾会接她一起回去的。”
愤愤咬了下嘴唇,王良媛留下句“妾身回去再同殿下说”,扭头便走。
秋棠不知在什么时候退下去,只剩站在草丛中的恪靖和马背上的杨勇。日光穿过树林射进来,照着她精心妆扮过的脸,杨勇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十天的不说话、刻意不见面,等到两个人单独面对时,那陌生感如同一面厚厚的墙隔在两人中间,一个站在这头一个在那头,谁也没有想前进一步的意思。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走来,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高高在上,而他却要俯就?为什么她就不能表现出女子的柔情似水、善解人意?这十天来,等到他气过了冷静了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她。
而一旦见她,就等于是他先低头了,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倚靠,怎能让他先低头?所以他在等,等了六天,等到耐心逐渐被磨光,等到差点他就去见她了。
“打扰殿下狩猎,是臣妾的过错,臣妾回去自会领罪,臣妾先告退。”避开那两道过分灼热的目光,恪靖转过身往回走去,还没走出一段路,马蹄声出现而耳边,然后她被拦腰抱起,坐到了马背上。
“殿下?!”她惊慌地回过头,脑袋却被他狠狠按进怀里。喷在她头顶上的粗气,昭示着他的怒气,箍住她的手让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恪靖心里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而颠簸的马也让她不能挣扎,挣扎了只会摔下马背,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看他要带她去到哪里。
第六十二章 :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她的脸颊摩擦他身上的锦缎;渐渐起热。两具身躯靠得极尽;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不留一丝的空隙。她和他面对面坐着;骏马的颠簸让她明显感觉到擦着大腿内侧的那根火热。
抱着她的男子;气息越来越不稳,也越来越粗哑,热气熏着她的脸;让她觉得燥热而难受。
“别动!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要了你?”杨勇的话带着威慑,配着他低哑的嗓音,拂过恪靖心头。
乖乖坐直身子;她规规矩矩放好自己的手脚;再也不敢乱动。
见她如此乖顺的样子,薄唇挑起一丝淡淡的弧度;杨勇驾着马继续奔驰。也不知奔了多久;等马儿停下来时;恪靖已被带到偏僻无人的地方。
秋棠早已被甩开,这地方的树特别多,草也丛生,之前还能听到其他的马蹄声,现在都听不见了,只有树枝上鸟儿的叫声,提醒着她他们还在围场之内。
恪靖垂着头,不愿去看他,偶尔有风吹过或者几声鸟叫,之后也都化为宁静。
“你比之前更瘦了。”杨勇圈着她不赢一握的腰,语气里带着责备,“都不好好吃饭吗?”
“殿下何时有心关心起臣妾来了?”她挺起了背,以嘲讽的语气说,“殿下那么忙,臣妾的事臣妾会顾好,不劳殿下您分一点心思在臣妾身上,何况,您还跟二殿下打赌了呢,若是输了,代价很大吧?”
明明是冷嘲热讽、酸溜溜的语气,杨勇听着却有点小开心,他常听父皇说,女人最爱说反话,所以当一个女子说反话的时候,最好的对策就是脸皮厚一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招父皇对付母后是百试不爽。
如今,他也拿来试试,看看是否如此。
“本宫只是讲了一句,你怎么回那么多句?不会是在赌气吧?”
像是被揪出了心底郁闷的原因所在,恪靖只觉得心尖被一枚尖锐的东西刺了下,浑身的异样。
见她不说话,杨勇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怀里的小女子果然是在赌气。他还以为这几天就只有他独自一个人生闷气呢,原来她也在生气。
嗯嗯……看来他故意不去找她,还是有点果效的嘛,早知道再沉住气等几天,搞不好效果会更好呢!
“殿下说什么呢?臣妾怎么会赌气呢?殿下日理万机,臣妾也忙里忙外,还哪里来的闲置时间赌气呢?殿下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没有吗?没有你干嘛不敢看着本宫说话?”
“有关系?”
“有!你不敢看本宫的眼睛,说明你在心虚,怕被看出什么,你也知道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阿媛,我们都不生气了好不好?”
杨勇突然放软的语气让恪靖的心底蓦地一软,她抬起头,见他眼里带着恳求。
“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本宫是怎么捱过来的,想到你那里去最后都强制自己不过去,就怕看到你冰冷的面孔不理人,最后还闹个自讨没趣,你看你,现在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生气了好不好?”
“来,笑一个,来嘛来嘛!我家阿媛笑起来最好看了!”
恪靖还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杨勇索性软泡硬磨,扮起鬼脸来。最后还是她的一句“殿下请自重”,气得他直蹂躏她的脑袋。
“女人,你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强硬地抱住她娇小的身子,他无可奈何道。
气急败坏的话和依然温柔的动作,透过他的肩膀望着头顶的天空,恪靖微微扬起了唇。
这个傻子……
不远处的林子里,刺眼的光芒闪烁,紧跟着有什么东西破风而出,朝杨勇的后背过来。恪靖的心中警铃大作,她喊了声“殿下小心”,带着他一起滚落马背。而同样有所警觉的杨勇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脑袋,不让她磕在石头上,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殿……”话还未出口,杨勇就按着她的脑袋伏低了身子,第二支箭矢飞了过来,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去,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抓刺客——”
闻讯赶来的秋棠听见声音,带着她的隐卫,以黑布蒙上脸俯冲过去。恪靖被杨勇带离到一棵树的背后,她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鼻息间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掌心是一滩殷虹的鲜血,她抬头看他,见他眉宇紧蹙,额头布满一层密密的汗珠,却极力忍着伤口的痛。
她还注意到,他有些变形的左腿,那是他为了保护她,翻下马背时摔伤的。
打斗声逐渐变激烈,杨勇探出脑袋去看,见那刺客因为一抵三的缘故开始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被黑衣人活捉,凌空另外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