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楼到一楼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如此地失态或许也只有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感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轻微的电梯运行声之外只有她抽泣的声音。但是电梯下降带来的震动感似乎比他们之前乘坐的那次要强烈一些,但也有可能是被女生的眼泪突击得措手不及的错觉。
“我不想……”
和预想中一样温柔的体温,并没有因为她急速流出的眼泪而改变其特质。勉强发出的断断续续的话终于被男生轻推她肩膀的动作打断。
“迹部,电梯……好像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42到43章之间发生的事情,一言以蔽之,雨音和网球部关系缓和的原因。
具体番外解释。
半夜更文。。。这说明我要完结这文的怨念已经强大到了无可匹敌的程度。。。。。。
☆、第45章
只有不到一分钟的独处时间可供她卸下伪装的空壳,然而代表着“Game Over”的“叮”的声响始终没有来。仁王雅治抬头看了一眼,为保确认又瞅了好几眼,才终于明白那理应亮着楼层灯的显示板一片黑暗是什么意思。
“迹部,电梯……好像停了。”
虽然在女生哭泣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极其煞风景,仁王也只好轻轻推开迹部雨音。电梯紧闭的原因,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按玻璃板上的警铃信号也暂时没有人回应,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不断按着求助的按钮。
“虽然电梯间有四台电梯同时运行,在医院里的话,应该很快就有人发现。”他自言自语地说,可等待颇久,他们依然没有成功和外界获得联系。本就情绪低沉的女生更是显得沮丧,低垂着脑袋斜倚在正对着电梯门的那面不锈钢墙上。
“迹部,你没事吧?”
“……没事。”
她颇为低落地埋下头,否认的言语瓮声瓮气,比一张被水浸湿的纸还要没有说服力。话音的末尾落于沉寂,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声的独立空间里,后来居上的沉默流淌得近乎不着痕迹。
“仁王君,你有失去过亲人吗?”
“我想,应该没有。”
他下意识地伸手,动作却在半途硬生生改变方向。右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和左臂一并交叉在胸前。但只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女生并没有注意到那突兀的一幕。声音压得很低,半是自言自语地接着询问。
“我失去过……我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男生体贴地没有出声打断她的思考,半低着头的女生似乎暂时也没有抬起脸来的打算。
“我想回到过去,回到他们都在的地方……我家不是很宽敞,主房间也只有大概六个榻榻米那么大,说起来是最平淡无奇的家庭,却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若要说舍不得,就是每天早晨醒来时,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缀满绿色的山坡。那时太阳还没有完全爬起来,因此,我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清新的微风……多少个早晨,我就是被那些晨风唤醒,我妈叉着腰站在窗前勒令我赶紧起床。如果我把头埋在被子里赖皮,肯定会被她毫不留情地在额头打好几个爆栗……当真是又疼又响。而且同样喜欢赖床的我爸,也会遭到和我一样的待遇。好几次在上学前,我和爸爸都捂着额头,面面相觑地不敢大声说话,免得再惹得妈妈大发雷霆……”
普通的江南小镇,没走多少步便踏过许多铺着石板的桥,生活的居民和那里的环境一样柔软,连带着口音也软糯糯的让人无端地感到舒服。低低矮矮的青山前一排排并不高的公寓楼,虽说面积都不是很大,却总会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就像她所居住的地方,客厅四周毫无瑕疵的白墙,小时候学习毛笔字时四溅的墨水早已被父亲大人想尽办法遮掩了所有残迹;正对着门挂着红木的时钟,清脆的嘀嗒声不曾间断,要将幸福的时光统统记录一般尽忠职守;
被擦拭地纤尘不染的玻璃茶几能看清倒影;被窗外的绿影染色的微风和阳光轻抚,和父亲的手心母亲的吻一样温暖舒适。
倘若开着窗习字,不用纸镇的下场便是满屋子追逐着柔软的宣纸,和调皮的风一齐度过令人好气又好笑的时光,直到父母毫不迟疑的怒吼从家门口响起……
“真美好呐……仁王君,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把我的生活弄丢了。”
喃喃自语的碎碎念,也不管一旁的男生是否能够理解。她伸出左手,仔细地看着手腕上已经浅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疤痕。
“很可笑吧,我把那些都丢了。”
穿着藏青色的制服裙走在铺着青石板的路上,路上见到的行人大多都面目相熟,常常会用吴侬软语拉扯几句闲话。若下雨还可以撑着工笔绘的油纸伞,仰头时能看到盛开得正艳的牡丹,燃烧着遍布视野所见的天空。通向学校的路需要向左转三个弯,亲爱的他会噙着浅笑站在那里,逆光的脸看不清楚,只有闪烁着细微阳光的头发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我想不起他的脸了,我想不起他的很多事,似乎记忆中的他统统变成了你,全部都是你。我能够看到你穿着墨绿色的校服站在雨巷的狭窄入口等我的样子,银白色的头发上落满阳光,或许连声音都沾染着清晨露珠的清脆。倘若晴天,我会躲在你的影子里,倘若下雨,我们便合撑一把伞,一起踏过水洼,顺势溅起的水花浇在裤脚上仍意犹未尽,非要恶作剧地把对方都搞得必须偷偷溜到体育馆,换上干净的鞋袜才肯罢休……这不是我和他的故事,只是我的想象,这大概就是所谓可悲的故事……可悲的臆想里,我可以站在你身旁。”
“好想可以站在你身旁,名正言顺地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我想我喜欢你,我依然喜欢你,仁王君……”
暗恋未果,无疾而终,自此无关风月,渐行渐远,这是每一段暗恋最终的结局。故事原本的花纹会在岁月的磨砺中不断黯淡得再也无法闪光……她以为会是这样,可哪有那么简单?明明那么喜欢你,明明只是喜欢你。
喜欢得眼中只放得下你的存在,心情不停因你而起伏,甚至再也顾及不到其他,正是这样盲目又执着的爱。
“全部都不对,好像我在乎的都被弄丢了……”
仁王雅治不安地动了一下,搔着后脑勺的右手缓缓落下,像是要落在身旁女生的头顶,但他终究没有,只是沿着圆润的弧线插回了裤子口袋里。
“有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偷看你,怕被别人发现,便自欺欺人说是在看你身侧的瓶花,看你身后的那幅画。”
“……我知道。”他声音压得很低地说。
“你说我们之间是秘密,你不会说,所以我也不会说……可是我开口不是为了得到保密的承诺,我……我只是……”
“我知道。”
他说他知道,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即使情绪激动如现在的雨音,也知道那是来自男生的残忍的温柔。
“我记得那天在和室,你笑我落笔匆匆忙忙,害得我衣襟沾上了残墨。我还在对你揶揄的过度反应中被拉扯坏了衬衫……昨天我收拾衣柜时看到那件衬衫,就好像看到你拿着针线包站在那里指责我这点小事都不会的样子。真的一点都不绅士……还有,坦白地说,不招呼一声便跑进别人的梦里,真的是很失礼的行为啊。”
“我知道……”
“每次和你在一起,所有的思维就变成煮沸的糨糊一般,在我的脑海里私自骚动却倒不出来。勉强吐出的几个字又小声得像说给自己听似的……我好像把很多事都搞砸了,若早知表白会被一脚踏碎希望……要是我不说,如果我不说就好了。嗯,没错,以后再也不要主动说出我对你的喜欢,不要再这样在乎你。”
“我……我知道。”
她不愿意承认,这根本便不是她的故事,主角只可能是其他女生。在没有他存在的湖岸踽踽独行,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掉进河里。没有办法呼救,她只能看着越来越沉重的天空和被湖水浸得湿润的云,再也找不到出路。
很久很久以后,她再也看不到他,无法知晓这属于你的故事后续是怎么样。找不到的属于她与他的故事,这便是顺水推舟随波逐流地答应要保密的代价。
终如你所愿。
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
再也没有补救的必要。
再也没有救赎的可能。
喜欢他是一件小事,渺小到她睡一觉就可以轻易忘记,颤抖的生命不用多时便可恢复云淡风轻的微笑。
况且,沉默也是她私下的决定。若硬要说清楚她在被拒绝后即将脱口问出的话,那不过是最最简单的一句。
“你可不可以不要忘掉我?”
然而这隐蔽的心事,甫暴露在阳光下,便看到男生脸上玩世不恭的微笑。
“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原来那只能隐藏在不能见人的角落。
电梯显示板那里的对话框传来来自外界的声音,反复的询问得到仁王雅治一次又一次地肯定答复,没多久电梯口便传来嘈杂的男声。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话,而是沉默无言地分别占领了电梯的左右两半,直到厚实的门被逐渐撬开。长着蓬蓬胡子的电梯工看着他们俩似乎安然无恙,长吁一口气,转头对后面的人说:“果然是他们,再等一下就好了。”
后面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原来竟是真田和柳。迎着他们问询的目光,仁王只简单地挥了挥手,便又伸手探着自己的头发。因电梯并未正巧停在楼层地面的原因,电梯工蹲下|身,伸出手来示意他们中的谁拉住。考虑到这种情况下,雨音处于劣势的矮个头,仁王无声地走过去,握着她的腰把她用力托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