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眼中的仇恨和绝望,在帕尔平和的语调中一丝一毫地消散,最终归于平静……而那样的眼神在罗宾看来,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错觉吗?
“……他是我哥哥,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只有他是真心地对我好。”玛菲童稚的声音响起,虽然虚弱,但是却没有了以往的天真,反而流露出了一丝温暖:“他会给我带来好吃的食物,连每天的点心都会留给我,我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他从自己的食物中省下来的,为此每天还吃不饱……我受了虐打,他会给我上药;在那个笼子中的生活好可怕,偶尔还会有野兽在周围徘徊,他听了我的话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陪我……”
“我的父母、族人,从一开始就对所有人说我继承了恶魔的力量,就是因为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开始也是相信个十足的,哥哥他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后来我还是怀疑了……甚至,也知道了真相——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恶魔,或者说,我们那些族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听到这里,帕尔终于忍不住激动地质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还甘愿忍受这样的摆布?!明明你有这么强的能力!!你完全可以……”
“……已经太晚了——!!哥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玛菲一声大吼打断了帕尔的话,他瞪大了双眼,小小的脸上带着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沉重:“哥哥他一直以为,我的力量是因为你的存在而神明所降下的惩罚,但是他依然没有放弃我,没有丝毫厌恶我……”
“如果让他知道,其实从一开始错的就是他们!我所受到的苦是包括了他在内的族人所造成的话!!!他会作出怎样激烈的行为,我不敢想象……!!那样恨不得代替我承受痛苦的哥哥……我不能让他知道真相,他一定会承受不了的——我不能让唯一爱我的哥哥走上绝路!!”
“…………”听着对方的叙述而一直保持了沉默,帕尔最后居然宽心地一笑:“……呵!我就知道……拥有着言颂之力的孩子,又怎么会像你之前表现得那么的天真?……我能理解你的选择,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违背什么规则也要守护的人,我也有。所以,我不会怪你……只是……一路扶持着走来,很艰辛,但是也很幸福吧?”
“是很幸福啊……造成这一切的是族人,所以我也不会怪你的,大姐姐。”玛菲点点头,然后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可是我想我还是会恨你的,因为你伤害了哥哥。”
“呵……恨吗?这个字太沉重了,我很不喜欢呢。”帕尔轻松地一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晶石,然后也只是握在了手中,没有下一步动作:“……你哥哥受的是致命伤,不找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很快就会完蛋的……而且,救回来了也难免一辈子身体衰弱,这个你知道吧?”
玛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么……我很老实地告诉你,不过你自己也应该能感觉到的了…………被【反噬】掉的那部分力量,永远都回不来的了,这样也没问题吗?”
“我知道……这种会带来痛苦力量,不要也罢……”玛菲乖巧地点点头,随即又现出疑惑的神情:“……只是,什么没问题?”
“呵呵?其实你真的蛮可爱的,居然还问我什么没问题?”帕尔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慢慢蹲下身去,“……当然是活下去有没有问题了呢~!玛菲小弟弟。”
“?!”这下惊讶的,不仅仅是玛菲了,连罗宾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活下去……?!帕尔你要救他们?!”
“自保都成问题,哪有救人的能耐啊!”帕尔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与其让他们死在这里,不如送走他们罢……活不活得下去就是他们的造化而已。我宁愿他们是死在我手中,也比成为屠魔令下的亡魂好……你一定能理解的吧?罗宾姐姐。”
听了帕尔解释的罗宾神色一黯,轻轻地点点头:“……的确。”
“就是这样没错,玛菲小弟弟,不要瞪着我了,拿着这两块石头。”帕尔微微一笑,将手中石头倒在对方摊开的掌心之上:“仔细记住我的话,这两块石头里,掐碎蓝色的会将你们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很冷,这块橙色的掐碎后,就大概可以支持你们找到当地的村民求救。那个岛上能救你们的人只有一个,是有着魔女之称的医生。”
“…………你说的,是乔巴常常提起的医娘?”罗宾很快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嗯,医娘可是一代名医呢。”帕尔提起古蕾娃医生时,脸上依然是敬佩的神情:“当然,她脾气有点古怪,救人的条件有时候也很苛刻,也不知道回到岛上了没有……综合以上的,所以我才说只是送走你们,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如何?要不要试试?”
小男孩握住宝石的手紧了紧,又放松开,盯着帕尔认真地道:“……即使你救了我们我们也不会感激你替你卖命的!”
“呵呵……我还没凄凉到需要两个小朋友卖命的程度呢!”帕尔有些得意地咧嘴一笑:“没听到收留你们那位斯潘达姆先生说吗?我是教皇,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神棍,通常都已经很不简单了呢~!”
“……即使以后我们还有可能会来追杀你,你今天也要救我们?”玛菲这么问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
“那也要等你们活下来再说吧!小朋友!”帕尔笑呵呵地说着:“而且你出来这么久我想你也知道了,在我们的岛屿之外的伟大航道上,任何力量都是合理的……要是你们能活下去,证明医娘收留了你们了。我可不相信你们会舍弃得之不易的和平生活来继续追杀我呢~!这样太愚蠢了,不是吗?至于你的哥哥……我相信聪明如你一定知道怎么做才对你们最好的吧?……怎么样?没问题了吧?”
“还有一个……”玛菲如此“好学”的表现,让帕尔也有了一丝头痛,但还是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听到这个的帕尔却愣住了,过了一会,她唇边慢慢扬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我想我是比你幸运一点,因为我的保护者足够强大,能让我成长到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也能活着…………所以,你的成长时间和机会就由我来给予一次看看吧。因为我忍不住想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能有着一个怎样不同的结局……到底,能不能幸福终老?”
罗宾盯着这个和帕尔交谈着的小男孩,帕尔的话提醒了她,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会觉得小男孩的沉重感如此熟悉——那根本和帕尔提起某些话题时的神色一模一样!
“好了,没问题了吧?没问题就自行掐碎宝石,然后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吧~!”
凝视着温和地挥手送别他们的帕尔,玛菲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掐碎宝石前,他说了一句话:“……我们会活下去的。还有……谢谢你,大姐姐。”
正目送着他们消失的身影的帕尔愣了愣,然后再度咧嘴笑了起来:“呵……不是说了不会谢我的吗?这么小就开始说谎可真不好呢……”但是,从那不可抑止地上扬语调听来,她此刻是真的很高兴。
“帕尔,你很高兴……?”罗宾虽然说的是问句,却早已在心中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真是少见,你并不是那么热心的人啊……而且那么小的孩子丧失了自保的能力,真的没问题吗?”
“罗宾姐姐,当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也是一种幸福啊。”顿了顿,她笑得有点苦涩地说出了一句矛盾得让人难以理解的话:“那个孩子是另一个我,所以我不希望他成为另一个我。”
当罗宾真的读懂这句话时,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每每回想起来帕尔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罗宾都相当悔恨——要是当时有追问下去就好了……要是当时能知道得更清楚些,就好了……!因为在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还没发展到已经不可挽回的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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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罗宾现在的确也无法再考虑其他问题,因为,刚刚还跟她谈着话的帕尔,突然就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一手捂住嘴巴,帕尔轻声的咳嗽却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反而是愈发地加重,而且越来越激烈:“……咳咳咳咳……!”
一口鲜血终于从气管中咳出,罗宾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居然又忽视了帕尔的伤势,她居然忘了那样严重的伤每拖延一分钟都会加重一分!!
“帕尔——!!赶快把空间给——”
“咳咳——!!罗宾姐姐,很抱歉……我本来还打算,用最后一点力量帮你解开海楼石手铐的,本来还打算要救你没想到,看来反而要成为累赘了……”
“不要说了!!帕尔!!你要坚持住!”罗宾简直心急如焚。
“咳咳咳……你要小心……斯潘达……”话没有说完,帕尔居然就这么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唇边还沾着吐出的鲜血,但是身体已经是一动不动了……
“帕尔——!!!!!”随着罗宾的一声惊呼,仿佛感觉到创造者的力量消失,四周的光壁如同被敲破的玻璃一般支离破碎,点点的荧光落在地上,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在主人倒下的那一刻,小熊泰迪居然也突然缩小成往日的挎包状态,手中的钻头也随之消失,他落在了主人的附近,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但是,最终将罗宾推落绝望深渊的,却是那消失许久的丑陋声音响起。
“……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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