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精熊躯一震,曲着身子老老实实道:“老师说:应该先画左方二点,点尾上挑,像画鸟一样,前面墩两个小点,正中间墩一大点,左方两竖,右方一点,再从中间起笔向左画个圈,左下方一点一撇,右方竖弯钩,竖上写二个夷字,勾旁边画一点一提,边画边念‘天有天将,地有地祗,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
善宝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一些,声音却依然冷冷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照着画?”
黑熊精相当委屈,瞪着铜铃眼道:“我就是这样画的啊……”
善宝看着手上那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
羊萌见善宝面上已是冰冻三尺,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解释:“老师,黑熊精他不识字……”
羊萌脸上*辣的,他找来的这些妖怪里,十个有九个都是文盲,剩下那一个,也是个半文盲,大家每日惦记的不是修炼就是做买卖,哪有心思读书习字,叫他们背诵咒语,还能硬着头皮上,可叫他们画符……
善宝从没想过这种问题,忍不住皱起了眉,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他本来准备教他们更深的内容,可见如今最基本的他们都画得不成样子,也知道原本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琼霄看他站在上面不言不语,急的下面的弟子抓耳挠腮,终于忍不住一笑站了起来,她问旁边的小妖借了竹简,将它从头摊开,以手为刀,却是在竹简上将这“镇一切邪祟符”书了一遍。
善宝站的地方旁边刚好有颗老树,琼霄便将那竹简挂在了树上,含笑对坐下众妖道:“不识字也不碍事,照着样子画上十遍、百遍自然熟了,今天也不必将新内容,各位将这道符画熟,就算成了。”
那些小妖多半不曾见过她,认得她的只有羊萌和先前碰上的阿萝,但其他人见善宝并未出言反对,便都老老实实拿出笔照她的意思做了起来。
善宝见她三两下便将事情解决了,心情又微微扬了起来,他本来就好静不爱同人打交道,见有人替自己出面,实在是再乐意不过,他见下面的弟子写的颇为认真,便点一点头道:“你们在这里好好练习,我一会儿过来查看。”
见弟子纷纷应是,他说完冷着脸就走了,倒是琼霄哭笑不得追了过去:“道兄且慢。”
善宝不知她为何将自己叫住,停下脚步颇为不解地望她。
琼霄见他一脸茫然,也是有些无奈:“道兄不觉得,这样的教法,太过费时费力了么?”
善宝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这些基础的东西,对这些小妖来说有用,但对多宝、琼霄来说,简直就是劳神费力,想到这苦日子不知道要熬多久,善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琼霄从他微小的动作中感知到他情绪,忍不住一笑道:“道兄,我看我们先前想得,都太过粗疏了,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但对这些小妖来说,却是千难万难,我们来教,只怕隔得太远,叫他们一时难以领会,倒不如找个精通这些基本法术、又耐得住性子的人来。”
善宝想了想自己的师弟师妹,还没想出个名堂,就听琼霄忽而道:“比如说你的看门童子,就挺不错。”
善宝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仔细一看,见她神色认真,这才细细考虑她的建议。
在他看来,开道场是在严肃不过的事情,一个看门童子哪里能撑得住场面,但他又觉得自己一遍遍教这些初级的东西实在有些磨人,忍不住又纠起了眉峰。
善宝的眉毛生得非常好看,就连蹙眉的时候,也好看得叫人心动,琼霄笑吟吟盯着他眉毛看了许久,终于听到他道:“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
他的口气依然相当冷淡,但不知怎么,琼霄就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小心来。她展颜一笑道:“并不是所有的课程都要这童子来教授,只是叫他先教这些刚进门弟子一些常识罢了,等他们有些基础,我们还可以叫更高一些的弟子来帮忙。”
善宝点了点头,扭头便走,琼霄陡然被他落下,赶快紧两步跟了上去:“道兄去哪?”
“……去找看门童儿。”
要不要这么心急啊!
—————我是看门童儿去教书的分隔符~(≧▽≦)/~—————
善宝的行动力丝毫不逊于恶宝,他找了看门童儿授课后自己便回丹房炼丹去了,琼霄见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便也不再多留直接打道回府了。
之后的日子她按照先前与善宝商定好的,十日走一趟飞云峰,实际上要她做的也并不多,只是她不来看看,总觉得不大放心。
一来二往,她与多宝一日熟过一日,于此同时,商朝君主不知经过了多少轮换,终于迎来了第三十一位君主——子受。
第25章 生犹疑
在琼霄看来,子受和他的父辈没什么不同,不过昭示着离封神榜揭开的日子更近了一天。
六百年毕竟不是虚度。在这六百年中,多宝门下已有门徒数百,散碎徒孙无数,与他同辈的金灵和无当也是门生遍布四海,这些人看着与截教普通弟子不同,唯一区别的一点就是他们早有一朝身死,魂消魄散重上封神榜的准备,而这,也是琼霄和多宝最初所希望的。
想到此处,琼霄却是不由叹了口气。
恭谨在前面引路的羊萌忽而听到她一声叹息,不敢怠慢,小心问道:“娘娘可是瞧见了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羊萌在飞云峰不知不觉也已经待了六百年。当初和他同科的小伙伴们四散到三山五岳逍遥称王,他却因为行事机巧小心被多宝留了下来,如今,他已经承包了碧游宫山下最大的街道,成为了一个有钱妖。
当然,他多半的时间还是留在飞云峰上处理庶务,事实上,后面的许多弟子,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可即使这样,他对于琼霄的态度仍然像最初一般敬重,不敢有分毫懈怠。
琼霄见他如此,不由也是一笑:“阿萌你也太过小心了。”
她声音温软,听得羊萌耳上一热,随即便听她道:“你自去忙吧,我去后山寻你家主人。”
羊萌知道她与多宝交情甚笃,或许有什么机要之事商谈,便从容领命,施礼退下。
琼霄则独身顺着羊肠小道,朝飞云峰后山走了过去。
飞云峰撕山为谷,裂水为瀑,飞云峰后山就是这瀑布所在之处。
离着一段距离,琼霄就借由神识听到了瀑布湍流之声,不由放轻放缓了脚步。
她旁边是绿树阴阴,拂过脸颊的轻风似乎也带着水意,氤氲清凉,琼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与那瀑布越走越近。
而在那湍急水声中,却突然多了一道清越男声:“明明说好的你昨天守上一小时辰炉子,今天就能出丹了,你怎么又出尔反尔?”
虽然夹杂水声,但琼霄还是辨出这是多宝的声音,以为他在同谁说话,不由一笑,只是下面接话的人刚一开口,却叫她笑容僵滞在了脸上。
这说话的人和多宝声音极为相似,只是在声调断句上有所区别。琼霄不自觉停下脚步,听他道:“这种事你叫善宝做就是,我可做不来。”
琼霄心里正想“善宝”又是哪一号人物,里面却忽而传出了多宝的声音:“羊萌,是你么?”
琼霄见自己已经被发觉,也不遮遮掩掩,从树后缓步走了出来。
她一眼扫去,只见多宝正执着钓竿坐在水边,旁边却是并无他人。
既然没人,方才跟多宝说话的又是谁?器灵?
琼霄不动声色走过去,朝多宝微微颔首笑道:“道兄好闲情。”
多宝将钓竿往回一甩,顺便带上了一尾肥大草鱼,他将那鱼卸下放在一旁竹篓中,又用水漱了漱水,方才将手上水珠擦开,转眸望向琼霄。
琼霄这六百年过去,容貌依然并无很大变化,若说有什么变化,就是比六百年前还要更美一些。
多宝淡淡扫过她姣花一般的脸,却是在想自己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到。
琼霄将那竹篓往旁边移了几寸,方挨着他坐下,笑道:“方才道兄是在同谁说话么?”
多宝听得她这句便能肯定她方才定是听到了什么。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从哪里开始听的?
多宝心中如面前池水一般波澜荡漾,面上仍然不漏分毫:“方才?方才我并未同什么人说话。大概是我在自言自语,教琼霄你听到了吧。”
“哦?”琼霄但笑不语,却是越发肯定了他有古怪,只是她见多宝不愿开口,却也不想逼他吐露真言,可心里的不舒服,却是怎么也消散不去。
这六百年中她与多宝相见的次数,比起和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也差不了太多,她和多宝在一起时间越久,就越发觉得他为人平和从容,处事细致周到,虽然因为练了秘术有时性子会突然变化,但也瞧得出冷淡外表下的温柔蕴藉,但相处得越久,她也就越发觉得多宝瞒着自己的事情实在太多,“善宝”是一个,“恶宝”又是一个。
她最初也怀疑多宝是否被人夺舍,但是多方试探,发现阐教诸秘辛他都记得不差,就连无当最爱喝的是甲鱼汤,他也说得头头是道,只是时日越来越长,她也瞧出来了,多宝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话中的内容又以“善宝”、“恶宝”这两个人出现的频率最高。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琼霄查了很久依然全无头绪,可要叫她直接开口询问,她却隐隐意识到,一旦开口,自己恐怕很难再得到答案了。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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