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民在见到王安的一瞬间,眼神也有了些微的变化,李德全一直盯着刘辉民便知道这刘辉民是再坚持不下去了,待王安说完之后,又对刘辉民说道,“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当初彭文远救你进府之后一直照顾你的小厮?”
刘辉民听到李德全的发问,恶狠狠地看向了李德全,“当初我心存侥幸没有在老秦怀疑你的第一时间就杀了你真是我此生最大做的最大的错事!若是我当初狠下心杀了你如今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刘辉民说着就要起身向李德全扑去,却被身旁的侍卫又按在了地上,“没错!就是我杀了彭文远一家人!但是!若不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要将我缉拿归案我又怎会起了杀心?这都要怪他自己!怪他自己!”
“明明是你自己罪恶滔天却还说出这般谬论!当真是没有半点悔意!”玄烨怒喝一声,“来人!将这狗东西的顶戴花翎给朕摘了,再押下去好好看管起来!”
“是!”几个侍卫应声进到刘辉民身边。
“记着!朕要他好好活着回京!”玄烨眯了眯眼睛又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为首的侍卫又应了一声,摘了刘辉民的顶戴花翎之后,便要押着刘辉民离开公堂。
“杀了我吧!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杀了我!!”刘辉民一边挣扎着,一边这样吼着,慢慢被侍卫们押出了公堂。
“传旨!”玄烨又喝一声,小蓬子立马上前听候吩咐,“山贼刘辉民,嗜杀成性,残杀彭府一十六口人,罪大恶极,更冒充朝廷命官,勾结上下官员,贪污受贿,左右朝廷命官,欺压天津百姓,屡犯恶行,死不足惜!今判刘辉民一家满门抄斩,刘辉民凌迟处死!”玄烨说完之后,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中官员俱是胆战心惊,皆身子打颤地跪在了地上。
“天津都统乔纳、京津巡按张辽生何在?”玄烨高喝一声。
两个官员跪着爬了出来,哆哆嗦嗦叩头道,“微臣在。”
“天津都统乔纳、京津巡按张辽生,勾结刘辉民,买官卖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着摘除你二人顶戴花翎,判斩立行!”玄烨说完,便又有几个侍卫进入堂中准备将二人押下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皇上饶命啊!微臣是被逼无奈的啊!皇上!”两人皆是一阵哭喊,玄烨听得一阵烦躁。
“等等,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有何苦衷?”玄烨不耐烦地问道。
“皇上,皇上有所不知,刘辉民身边有一个功夫厉害的管家老秦,刘辉民便叫这老秦将臣等的家眷一并捉去了,若是臣等不与他同流合污他便要杀了臣等的家眷啊!”京津巡按张辽生说道,一旁的天津都统也应和道,“正是正是。”
玄烨看着两人,揉了揉眉心,“既是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二人就去宁古塔好好反省去吧,念在你们家人也为被害人,便免去刑罚。”
“微臣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啊!”两人一便谢着恩,一边被拖了下去。
等到三人尽数被拖了下去之后,玄烨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李德全一眼,又转而看向躺下跪着的官员,“都起来吧。”声音中尽是疲惫。
官员们皆是左右看看,半晌之后才终于陆续站了起来,待众官员都站定之后,玄烨才又开口说道,“众位爱卿,朕所求不多,无非便是你们能够勤勤恳恳,能够一心为民,”玄烨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下面站在群臣中间,“朕也只想着你们能够对得起你们头上的这块牌匾!”玄烨的眼睛一个个扫过站在身边那些官员,“这难吗?”玄烨突然拔高了声音,“朕不用你们为朕去开疆拓土!不用你们去守卫边关!只是让你们治理一方百姓!难吗?”玄烨紧紧皱着眉看着这些总是嘴边挂着歌功颂德之词的官员,“众爱卿啊,问问自己的良心吧!你们对得起这一方百姓!对得起这大清江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玄烨背对着官员们,抬头看向那块“正大光明”匾,“好好儿抬头看看吧,想想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玄烨说完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到了李德全身边低声说道,“咱们走吧。”
李德全看着玄烨,见那人锁着的眉头渐渐松开了,才笑着点点头,见李德全要起来,一旁的小蓬子连忙跑了过来,李德全扶着小蓬子的胳膊站了起来,“走吧。”
直到玄烨和李德全还有一众太监侍卫都离开之后,堂中站着的那些官员,还仰着头看着那块平日里一直悬在自己头顶却从没有好好品味过其中意味的“正大光明”。
回到行宫之后,李德全已经疲惫不堪了,只能完全靠着小蓬子走了,玄烨看去不免心疼又多了几分,“行了,都下去吧。”玄烨一把将李德全揽进了自己怀中,小蓬子马上松开了扶着李德全的手,低下了头。
“奴才告退。”说完,便招呼着其余的奴才下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李德全不解地看向玄烨。玄烨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突然,李德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玄烨牢牢地抱在怀里了,李德全一阵羞赧,“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叫旁人看去了可如何是好?”李德全原本还苍白的脸此时也飘出了几缕红晕。
“怕什么?这儿也没有外人?看去了又如何?我就是要抱着你回房去!看谁敢多说一句话!”玄烨嘴上说得厉害,可言语间却在温柔不过,一双眼睛也是溢满了柔情,“你就好生靠着我便是了,是我不好,非得让你和我出去,害得你又受了风寒。”玄烨说着,便朝着李德全的屋子走去了。
李德全笑笑,“我没什么,”说着又不禁担心,“倒是你,只怕你心中也是不好受啊。”李德全一手抚向了玄烨的脸颊,“刚才我听你说出那些话,就知你定是心情不好极了,你又何苦同他们置气?”
玄烨却是摇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才看看这里的百姓,就觉得一阵心痛,只是我看得到这里,却看不到其他地方,我知道这里的官员做了什么,却不知道其他地方官员做了些什么,知道这里的百姓受了什么苦,却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百姓受了什么苦,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很失败。”玄烨说着,神色又落寞了下来。
李德全突然伸出手指戳了戳玄烨的脸颊,“你瞧瞧,哪里还想以往那个踌躇满志的康熙皇帝?官员们做不好你可以去教,百姓受了苦你可以去为他们伸冤,我自是知道你总是心系天下的,可你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哪里能事事都知道?你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相信下面的官员们一定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但愿如此吧。”玄烨看着李德全笑了笑。
“好了,南巡还得接着向南走,你这个样子倘若让下头的官员瞧出些什么端倪来可如何是好啊?”李德全也笑了笑。
玄烨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南巡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玄烨最终的目的地是南京,在南京待了几日之后,因顾及着李德全的身子,又担心朝中发生什么事情,玄烨很快便决定回京了,他们这一路倒是再没什么大事发生,因着李德全的身子行程走的也是再慢不过的,只是一路坐着囚车跟着玄烨来来去去的刘辉民倒是遭了不少的嘴,雨雪天气也不让遮蔽,受了风寒也不让医治,每日就丢两个窝头给他,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人理会他,刘辉民只穿着单薄的囚衣,自从从天津出发之后,刘辉民便一直低烧不退,可就算这样,玄烨也没有打算理会他,虽说李德全有时候会不忍,可转念一想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刚刚升腾起来的同心情便瞬间湮没了。
等到达京城的时候,刘辉民已经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整个人已经处于快要崩溃的边缘了,整个人每日都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蜷缩在满是稻草地囚车里,叫人看了倒也是不免心生怜悯,只是但凡知道了刘辉民曾做过什么事情的人,都只会对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嗤之以鼻,不禁不会再怜悯,反而多了几分厌恶和憎恨。
再回宫的时候,已经距李德全离京要将近三个月了,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李德全的身子虽说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可总归了落下了病根儿,只要天气少有转凉便会咳嗽不止。
“在想什么呢?”玄烨下朝回来,见李德全正坐在桌边发呆,便走过去在李德全身边坐了下来。
“我在想,刘辉民当年杀害彭文远一家的时候,彭文远最小的儿子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他自己也有孩子,怎么就下得了那样的狠手?”李德全又想起了在彭府见过的彭文远一家只剩了白骨的尸身,想起那具小小的尸身,李德全还是忍不住心生悲悯。
“别想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其余的,我们都无能为力。”玄烨握着李德全的手安慰道。
李德全看向玄烨,浅浅一笑,“我知道。”说着,李德全又转头看向窗外,“天气又转暖了,御花园中的百花又该齐开了吧?又到百花争鸣的时候了。”
李德全说着看向了玄烨,玄烨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并没有听到李德全的话,只是半晌之后,李德全才隐隐约约听到玄烨说了一句,“百花争鸣啊……”
☆、第七十四章
康熙三十年春。上书房。
“四哥你瞧你瞧!我写的字是不是比先前好看多了?”八阿哥胤禩一脸喜色地拿着自己的字帖走到四阿哥胤禛面前,一双如丝的凤目里面分明写满了“夸奖我吧夸奖我吧”。
胤禛顺手拿过胤禩的字帖一看,又立马塞回了胤禩手中,“我怎么看不出哪儿好看了?说了叫你仔细认真的练,我看你莫不是胡乱应付我罢?”胤禛斜眼瞥了胤禩一眼便不再理会了,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
听胤禛这样说自己,胤禩又是一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