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难得可以见到芙妹,他们就是拼了命也要将桃花岛跑下来。
唐眠看着两个已有男人模子的小男孩迎着朝阳奔跑的样子,感叹一声古代的孩子就是早熟,小小年纪就知道追女孩子。
看看天色还早,她找了块礁石躺下,从怀里取出一壶用桃花蜜兑过的桃花酒,啜了几口,满足地舔舔唇,便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奇异的箫声。乍听和海鸥声很像,然而这箫声似在耳边清晰可闻,呜咽不断,好像在诉说着什么,让人忍不住去探寻。然而一探寻之下,便落入了箫声的圈套,思绪被箫声禁锢,箫声的起伏高低控制着大脑,一声尖细不合调的箫声尖锐扬起,唐眠便感到脑内一疼。
不过她立刻猜到了原因,连忙将脑内的思绪放空,运气丹田之气凝结在耳蜗之内,阻挡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眼看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箫声正欲再变,唐眠却已睁开了眼。
眼前站着一个青袍老人,须发斑白,然而眉眼分明,精神矍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唇边一管箫正落下,赫然是黄药师。唐眠记得他因为不喜欢和傻女婿郭靖一同住在桃花岛上,这时候应该带着新收的小徒弟程英在外行走,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回来了。
“何方小偷,胆子倒大,竟敢偷入我桃花岛,偷我桃花酿?”黄药师声音中有怒气,却也带着几分赏识。须知道他埋桃花酿的地方,周围有重重八卦阵,此妇人面相普通,但能入内行窃,绝非等闲之辈。
唐眠看着黄药师的头发胡子被上午挂起的海风吹得到处都是,颇有“吹胡子瞪眼”的效果,脸上却还是一脸严肃,怔了怔,不由得笑出了声:“阁下就是东邪桃花岛主黄药师?”
黄药师负手傲然道:“不错,东邪便是我。”
“听说你以‘邪’为喜,自称邪魔外道,行事诡异随性,全无仁义礼法之顾念?”
“不错!”
“仁者,施恩及物。反仁,就得取物于人。法者,偷盗当罚,反法,那么偷盗该赏。我偷了你的桃花酿,是对你不仁,你知道我偷了你的桃花酿,也该对我不法才对。”
唐眠这一句话说的绕,黄药师听着听着便皱起眉头来:“如此说来,你偷盗倒是对的,我还该奖赏你?”
“对极了!”唐眠点点头,慢慢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胡说八道!照你的意思,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是对你不仁也不合法度,那么你也应该感激我杀了你吗?”
“不,这个自然不是。”唐眠道,“我生平最尊重仁义礼法,你若不仁又不合法度,我肯定要轻视你。你若要杀我,我肯定要拼死反抗。”
“哼,你既然最尊重仁义礼法,又怎么会偷盗我的桃花酿?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非也。”唐眠摇摇头,“我本是最守仁义礼法之人,然而现在我身在桃花岛为客,少不得要客随主便,知道黄岛主最恨仁义礼法,便勉为其难地不仁一些,偷了你一点酒来喝。”
黄药师总觉得她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就是哪里有点儿不对,可是不对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你这小辈,倒是伶牙俐齿。”
被她折腾地老在想她的话,不知不觉胸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他倒觉得这妇人颇有些意思。需知他这人最是离经叛道狂傲不羁,厌恶俗世礼义观点,而唐眠虽自言崇尚礼法,所作所为却没有半点崇尚的意思,言语荒诞行为乖张,和他倒有几分相似。
唐眠看出黄药师似乎不再计较,暗自松一口气。她内力不深厚,若是黄药师当真对她动手,怕是等不到郭靖黄蓉赶来她就一命呜呼了。幸亏她知道黄药师此人虽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对于玄谈雄辩一门却没什么涉略,性又爱猎奇,所以胡扯出一些话来,倒真救了自己一命。
“多谢黄岛主夸奖。在下武三娘,既已窃黄岛主之酒,岛主若是不嫌弃,请同饮一杯如何?在下已略备小菜,权当回礼。”
黄药师看她经此一事犹坦然自若,也知是豁达不迂腐之人,笑道:“好!”
于是跑到午时三刻才抱着个扁扁肚子匆匆赶回来想舔上一点残羹冷炙并看上一眼可爱芙妹妹的双武兄弟,悲惨地发现他们同娘住的面向海滩的小院子里,连一点鱼都已不剩,芙妹更是半个没有,只留下一坛子酒,连同一个气魄不凡令人胆寒的老头儿,还有他们醉得正在傻笑的娘。
“哎呀,敦儒!修文!你们来的正好,喝酒喝酒!”唐眠醉眼惺忪地招呼着儿子。
敦儒只觉得肚子里的饿虫都化作了满腔的委屈悲哀,都听说借酒消愁借酒消愁,他大步走过去,拿起一碗酒就灌进了肚子。修文见他如此,也不落下,仰脖子也喝下一碗。两兄弟都是第一次喝酒,直觉初喝下去满口馨香,然而后感却极辛辣,辣得他二人眼泪鼻涕直流。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狼狈的样貌,都只觉得有娘没娘一个样,两人跟个孤儿一般缺爹少娘爱,悲从中来,相抱痛哭。
“好好好!看武娘子是个豁达洒脱之人,连养出来的两个儿子也不同凡响!两个小子都喝了,我岂有不喝之理?再满上!”
黄药师与武娘子聊天,酒酣开张,从天上聊到地下,古今聊到中外,竟发现这个貌不惊人的妇人见识倒不在他之下,而看她年纪比他还小上一半,不禁暗自赞叹。两人聊得开怀,不觉多喝了几杯。黄药师年轻时酒量极高,是以更不将区区几坛子就放在眼里,可他却不知道如今他也上了年纪,体力不及往初,早就有了醉意。而人一旦酒醉了,就更不会觉得自己醉,喝得更凶猛了。
“武娘子,你有这样才能,若能入我桃花岛,前途不可限量!郭靖那小子不成器,蓉儿却就喜欢他。我桃花岛若有你,便可继续传承下去了!”
“哈哈哈哈……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我当你徒弟?”唐眠喝得醉了,笑得眼睛也眯起来,却也知道黄药师先前有六个弟子,但因为梅超风陈玄风私奔之事,其余徒弟都被打断腿逐出门墙。到了第七个就是他的女儿黄蓉,再就是最小的徒弟,现在和双武兄弟年岁差不多的程英。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黄药师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痛快,他恃才傲物,却也有才可恃。
“哈哈哈哈……凭,凭什么要我跟你做徒弟?我就那么不如你吗?”唐眠拿起筷子,叮地一声敲盘子。
“我承认你见识并不差,但关你的内力浅薄武功平平,难道我说错了吗?”黄药师也来了兴致,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勃然而起,青布衣袂翻飞,脚步轻点飘入黄色沙滩之中,一柄玉箫落在手上。
“这是我自创的玉箫剑法,你看如何?”
“昙花夜雨露沾衣,沧海腾云龙欲飞——”
他双袖一振,手臂未动而手腕先翻转。清泠箫声起,动人肺腑,而心神动摇之间,他手中箫已经刺出,直点虚空一穴。一指一点,空气在那一点如昙花夜放,气势凌然而优雅。宽袖如云,玉箫如龙,龙跃云间,见首消尾,如远古之龙飘临人间。
“金声玉振繁华微——”
玉箫声一变,又成绝响之势,高低起伏,山峦错落,一马平川,异峰却又突起。远处的海浪,近处的沙滩,小院的花叶,随着箫声轻轻摆动,隐隐有金声玉振之势。玉箫已不能见,唯见一片残影连打空中飘落的一片叶。叶片如寒冬之雪突落春日之阳下,顷刻间土崩瓦解形销体灭。
“桂棹兰桨沧浪归——”
破空声中,箫声终于平静,宛如百川终于归海,落入一片宇宙之中。一叶轻舟从宇宙的尽头驶来,似有渔父缓歌《沧浪》,橹声欸乃,箫势轻缓,清歌流转,一剑风华。那清癯潇洒如谪仙般的青色身影,也缓缓飘落,箫管轻点在沙滩之上。一阵风吹过,沙砾尽作齑粉而飞。
老者傲然道:“如何,我这剑法,可当得你师父?”
唐眠已看得呆了。这剑法就像是一台盛大的演出,他是剑者舞者歌者箫者,却丝毫不流同于俗世,宛如神祗自顾其美俯瞰世间,闲话笑痴。剑如其人。
看罢这一场绝世剑舞,唐眠只觉得胸中一口浩然之气也要随着海风扶摇而起了:“好!东邪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我的刀法也不必你差!”
“有胆量!”黄药师长笑一声,突然拾起桌上两根银筷,两根筷头并在一处,一掌拍将下去,竟硬生生将两根筷子拍成了一柄薄刃,“刀在!”
“好内力!”唐眠夸赞道,伸手取来银色薄刃,“刀来!”
她的身影也翻转开去,同样是青色衣袍,却比刚才的身影少了份爽直多了份灵活。
“形如峨眉皎皎月,状似西门飒飒雪——”
刀光朦胧成一片,宛如一片黑夜之中蛾眉月的清光。刀光陡转刀尖震颤,方向莫辨,似如塞北之雪飒飒而下坦诚明快。
“拈花惹草温柔过,叫你手断脚分别!——”
明快的刀光在阳光下闪出一道银亮的光芒,弧度舒展,平和容与,刀势平缓,似再平常不过,让人以为随便一架便可挡开。可是临到招架之际,才发现刀势背后是剑一般尖刻犀利的凌厉,带着一往无际排山倒海的气势将所有的一切卷入其中!
刀光过处,小院的树叶落下几千个半片,最后一棵杨树的枝干倒下来,正落到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没法躲开的双武兄弟处。两人从来没想到自家的娘亲武功居然如此高强。
“怎样,我这刀法如何?”唐眠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眯眼看向黄老邪。
“这是你自创的?”黄药师颇为惊异,这刀法看似平淡,实则极为有用。其中竟吸取了剑势的精华,化为刀法之用。这刀法全无半点废话虚招,也无什么多余动作,一招一式,看起来普通,威力却极大,正如同大巧不工,褪尽铅华,没有三十年的功夫,根本悟不出来。
“难道只许你自创,不许我自创?此刀法名为峨眉吹雪拈花惹叶刀剑双杀,正是我独家所创!”唐眠高傲扬鼻。
“果然不错!”黄药师承认,“但和我比起来,还是高下立现!”
“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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