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人都哭了。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你守着他吧。”
夏霜薇转过身去，看着陈诺允，脸上带着微笑。长长的发丝在夜风中飞舞，她雪白色的连衣裙映衬她更加雪白的皮肤，这个夏天，她的皮肤很白很白。
“我，，小夏，要照顾好自己。”
陈诺允亲吻夏霜薇的额头，满怀的愁绪，“他会后悔的，如果真把我当儿子的话，他会后悔拆散我们的。”
“不管怎样，你要照顾好自己，或许某天，你爸爸想通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在家里，在学校里，在这个城市任何一个角落里等你，只要得到允许，我们就在一起。我们会在一起，现在只是暂时的，好不？好好待自己，好好照顾他，那么多年我们都忍受了，就再忍住这一段日子。我们会好好的。”
“嗯，”陈诺允的眼泪滴落在夏霜薇的脸上。夏霜薇抱着他，两人紧紧地相拥。
“好了，我该回去了。爸爸妈妈要担心了。你上去吧。”
陈诺允站在霓虹灯下看着夏霜薇离去的身影，再回头看看那座布满死亡气息的医院大楼。死亡不可怕，就是死亡之前那阵压抑难受。他无法不顾陈子豪的病情，他是他的爸爸。一个超级陌生的，一个一出现就扰乱他生活的爸爸。
陈诺允坐在病床边，看着这个凛厉又虚弱的老人，他那头黑发没有了光泽，隐约会找到少许白头发。输液管子长长的，透明的，看得见液体的滴落，看得见它们渐渐变少，看不见它们消失的影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子豪仍在昏睡，陈诺允抬起头，闭上眼睛，静听黑夜的声音。
那是夏霜薇的无助的声音。
“你爸爸的心脏不好，你看看他吧。”
陈子豪的声音镇定又冷酷，在这沉寂的地方分外响亮、刺耳。
“你是我儿子，就听我的。不听我的，就不要管我。”
夏霜薇笑了一下，那笑容惨淡，她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他的手；缓缓地，缓缓地，消失了。
“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记住，不准找那女的。”
陈子豪醒来后打破了陈诺允的沉思，把他从寂寞拉到空虚里，他一肚子闷气积压在胸膛里，无法发泄，陈诺允沉默着站起身，神情哀伤又不得不温柔待他，“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走出医院门，陈诺允一个人在街上行走，穿过的车流，寂寞的街道，明明喧嚣，明明张扬，却听不到声音指引人走出那膨胀的死寂。
绚烂的街道，埋葬了他疲倦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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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十六章斜阳，少年的目光（5）
（5）
夏宁急忙从学校回到家里，因为听林如说夏霜薇跟陈诺允的爸爸走了后就没有回到学校了。
车刚到车站，夏宁就看见夏霜薇一个人儿坐在车站那的椅子上，表情痴呆。他拥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有，，，”
还没有说完，夏霜薇就在他的怀抱里哭了，路人纷纷望着他们，夏宁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只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家吧。”
大致了解了情况，夏宁帮夏霜薇抹去眼角的泪水，想起陈诺允第一次离开这个家的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寂寞地哭了。没想到这事情会再来一次。
“那你想怎样，你们就这样沉默着分开，就为了守护那个人。”
夏霜薇的头颅埋在夏宁的胸膛上，她不停地摇头，表示自己的无助。
“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林洛华死了，诺已经很痛苦了。不想让他看见有其他跟他亲近的人死去。那人是他爸爸，就算诺表现得怎么不在乎他，怎么恨他，他心里还是爱着他的。他不应该抛弃他。”
“可是，他也不能失去你呀。你们这是怎么了。”
夏宁无法理清头绪去解决这件事情，这件事除了当事人，旁人是帮不上忙的。这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早就察觉到会有事情发生。
这个夏天所有痛苦都来压在他们身上。
“好好睡一觉吧，哥哥在你身边，睡吧。”
“宁，我害怕明天，害怕太阳出来。白天的光太亮了，我无法躲闪。”
“睡吧。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躲在我的背后。”
“嗯”
夏霜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睫毛在抖动。
季银落出现在他们家里不意外，因为他们三人从小就在一起了。他来到夏霜薇的面前，看着睁大眼睛的她，他感到陌生。
“你怎么了，我来这里，你不应该感到吃惊才对，你为什么不找我，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了？”
夏霜薇摇摇头，空洞的眼睛里读不出她的心思。季银落想拥抱她，发现自己不能靠近。
“有事情就找我，跟我说，季银落哥永远是你的好哥哥，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季银落哥不应该一直守护着我的，你去找你的幸福吧。我太自私了，我不应该占有了你。”
夏霜薇说话时，脸部表情因光线不足而无法看清，就像油画人像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大片的阴影来装饰人的情绪。他终于明白油画为什么就是那么好，那些画家把人的神态勾勒出来让看的人深刻不已。
“守护你是我爱好，幸福我会找的，但是，前提是你要幸福。”
季银落站着，手扶着夏霜薇的肩。
夏霜薇蹲坐在床头那，她的头埋在手臂里，瘦小的身体在此刻变得越来越小，变回一个婴儿逃回妈妈的子宫里，不用烦恼这个世界所谓的生存空白。
她无语，整个人陷入了一个虚无的世界，那里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等她偶尔回神来，季银落已经离开了房间。季银落知道自己是没有位置留在那里的，季银落讨厌自己何时变得那么循规蹈矩。
到了晚上，夏霜薇稍微振作。
“今天的我肯定很坏了，季银落哥还会对我好吗？为什么呢，明明这事跟季银落哥无关，我为何要这样伤害他呢。”
手指在床单上画着圈圈。
红肿的眼睛现在肯定看起来像一条线。一条线也好，看到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点，就不会那么清晰地知道，不会有这刻骨的痛。
夏宁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碗粥。
“来，吃一点。”
喂到她唇边，夏霜薇没有张开嘴。
“你这样折磨自己让陈诺允知道了，他会受不了的，他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烦恼了，你就乖乖地，吃了这粥吧。”
夏霜薇听到陈诺允的名字，回过神来。望着夏宁的眼睛，夏宁是个好哥哥，不能让他担心的，不能让家人担心，更不可以让诺担心。
夏霜薇张嘴，夏宁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就像在照顾小婴儿那样。
“宁，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明明我那么坏。”
“因为你是我妹，独一无二的妹妹。来，吃多点，不够我再去拿。”
夏霜薇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的笑容，恍若冬日的阳光。那么耀眼，充满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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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十六章斜阳，少年的目光（6）
（6）
这一天，夏霜薇感觉精神好一点，决定来看看陈子豪这个男人。她鼓足了勇气才进去病房，陈子豪正在接听电话，好像是忙画展的事，这个男人一分钟也不放松，会不会太累了。
“你病了就多休息吧。这个时候还忙事业对你身体不好。”夏霜薇把花插上，“要不要吃粥，这是我妈妈做的，对你身体好。”
“你以为这样我就让你跟他在一起吗？”
陈子豪冷眼瞪她，夏霜薇一瞬间窒息，抬起头来还是一脸微笑。
“你让不让我们在一起是你的事，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
她那带笑的冷语，让他不寒而栗。少了之前的尖锐，陈子豪不知所措，无语以对。看着她把碗递给自己，也不接过来。夏霜薇只好放在架子上，找椅子坐下，就坐在他的床边。两人都不说话。
一个医生跟一个护士进来要给陈子豪检查身体，夏霜薇才告别。末了，她背对着陈子豪说，“你不用逼着诺去见女孩子，也不用逼着他忘记我，时间一到，记忆一淡，过去都化为乌有。你现在强逼他离开我，强逼他走上你给他铺上的路，只会把他逼进绝境，他会恨你的。”
夏霜薇没有听到陈子豪说话，她就离开了医院。今天她说的话异常冷淡。她就是这样的，假装着天真，假装着善良。
走到一座大楼的阳台上，她掩面痛哭，心一次又一次被自己刺伤。那些丢掉着阳台上的破碎的记忆再次聚集起来，自己的声音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还带着哽咽，依稀看见那个躲在角落里哭泣的自己。他们逐渐长大，却逐渐模糊。
“他们都不懂我，却爱我，我看着他们感到寂寞。”
“这个世界有魔法吗？魔法能让我变成别人吗？”
“我不许愿的话，上天或许会给我果实，我许愿了，他就会遗忘我，他讨厌低贱的人，所以我不要愿望。”
“今天同学们又不跟我说话了，他们总在我背后说这说那的，好讨厌，如果可以，我能够不跟他们说话吗？可是，可是，妈妈说，人要交往才会快乐，我努力了，他们还是不接受我，我害怕等待别人的接纳，好像被遗弃了，我能够退出生活的困局吗？看见爸爸他们的热切的目光，我的心被割伤了。”
“我是外星来的女王，为了毁灭地球而来，谁惹我不爽我就把他杀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给我安静吧。”
“他爱我的，生活却不让我拥有他，我放手了，他会伤心吗？我的心很疲倦，好想休息。天太高，地太大，我无法飞翔，因为连飞翔的方向也找不到了。”
夏霜薇看着震动的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格外耀眼，似乎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与这个气氛格格不入，与这个自己格格不入，她厌烦了。
她离开了手机摆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