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是这样的,好像见了鬼一样。我给你念念星期天的‘特别广告’。只有一份:‘今晚,回来吃晚饭时候,我得知鼠疫已经在城里出现了。’省略号。‘在书房写完信,忙着整理事务和财务,以防哪天上帝一高兴喊我去报到。但愿他的愿望能够得到满足!’”
“这是那个英国人的日记?”亚当斯贝格猜测。
“没错。”
“佩皮斯?”
“佩皮斯。”
“昨天呢?”
“昨天什么都没有。”
“你看,”亚当斯贝格说,“他放慢速度了。”
“我不信,这是今天早上的信:‘灾难早就准备好了,在等候上帝的命令。上帝一高兴,就会让它降临的。’这段文字更多是想表示他不服输。注意这个‘早就准备好了’和‘上帝一高兴’。他非常高兴,他蔑视众人。”
“他有超强的力量。”亚当斯贝格说。
“也超级幼稚。”
“无法分开,”亚当斯贝格摇摇头说,“他并不是白痴。所有的警察都在追查他,他不会再暴露地点的。他需要有行动的自由。他任命了‘卢梭区’,以确信第一桩罪行和他所宣布的鼠疫有关连。今后,他很可能会更隐蔽。跟我保持联系,德康布雷,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亚当斯贝格夹着那包信,离开了。
《快走!慢回》第五部分
十八
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电脑中跳出了一个名字。
“我找到了一个。”当格拉尔向同事们伸出一只胳膊,极大声地说。
十来个警察走过来围在他背后,看着他的电脑屏幕。从早上开始,当格拉尔就在档案库中寻找CLT,其他人则在收集那28栋被写了4字的大楼的有关资料,想看看它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实验室的第一个结果是今天早上到的:锁是被强行撬开的,手段非常专业。房间里只有受害者和女佣的指纹。把尸体涂黑的是苹果树枝烧的木炭粉,而不是市场上成袋卖的各种树枝混在一起的木炭。至于乳白色的信封,任何一家货物稍微丰富一点的纸品点都可以买到,3。2法郎一沓。信封是用锋利的刀片裁开的,里面只有纸屑和一只死了的跳蚤。他用这个小动物来充当昆虫?亚当斯贝格皱起了眉头,然后认可了。
“克里斯蒂昂·洛朗·塔韦尼奥,”当格拉尔凑近电脑屏幕念道,“34岁,生于奥尔姆新城,12年前因打架伤人而在佩里戈中心监狱服刑,判了18个月的徒刑,因暴力侵犯看守加刑两个月。”
当格拉尔在电脑上查看着有关档案,大家都伸长脖子,想看看CLT的面孔。此人的脸很长,额头很低,大鼻子,两只眼睛离得很近。当格拉尔迅速读着下文:
“出狱后1年没有工作,然后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当夜班看守。家住勒瓦鲁瓦,已婚,有两个孩子。”
当格拉尔瞥了亚当斯贝格一眼。
“什么学历?”亚当斯贝格满腹狐疑地问。
当格拉尔敲了几下键盘。
“13岁开始转读专科,没拿到建筑和白铁工文凭,他放弃了学业,靠赌棋为生,偷自行车,然后偷偷卖掉。最后跟人打架,用自行车近距离砸客人,差点把客人砸死。然后就坐牢了。”
“他母亲是干什么的?”
“在佩里戈的一家纸箱厂工作。”
“兄弟姐妹呢?”
“他有一个哥哥,在勒瓦鲁瓦当夜班看守。他就是通过哥哥找到工作的。”
“他没有很多时间用来读书。我看克里斯蒂昂·洛朗·塔韦尼奥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学习拉丁语。”
“不会自学吗?”有个警察问。
“我不认为一个为了一辆自行车就会雷霆大怒的人会去研究古法语。要么他在十年中脱胎换骨了。”
“那你说怎么办?”当格拉尔有些沮丧。
“派两个人去查查,但我觉得不大可能。”
当格拉尔停下电脑,跟着亚当斯贝格来到办公室。
“我遇到麻烦了。”他说。
“出什么事了?”
“我身上有跳蚤。”
亚当斯贝格吃了一惊。当格拉尔是个谨慎而腼腆的人,他这是第一次告诉亚当斯贝格自己的卫生状况。
“每十平方米喷洒一瓶杀虫剂,出去两个小时,回来后开窗透风,什么事都没了。”
当格拉尔摇摇头。
“是洛里翁身上的跳蚤。”他补充道。
“洛里翁是谁?”亚当斯贝格微笑着问,“是个供货商?”
“他妈的,勒内·洛里翁,就是昨天的那个受害者。”
“哦,对不起。”亚当斯贝格说,“我忘了他的名字了。”
“天哪,好好记住了。我从他身上传染了跳蚤。昨晚在警队我就开始痒。”
“可你要我怎么办,当格拉尔?那家伙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注意卫生,要么他是在车库里爬上跳蚤的。我能怎么办?”
“好啊,”当格拉尔生气了,“昨天你还在警队里亲口说:鼠疫是通过跳蚤的叮咬传染的。”
“啊,”这回,亚当斯贝格认真地看着他的助手,说,“我想起来了,当格拉尔。”
“今天上午你得花点时间。”
“我昨晚没有睡好。你能肯定确实是跳蚤吗?”
“是跳蚤咬的还是蚊子咬的,这我还是分得清的。我的腹股沟和肚脐眼被咬了,包大得像指甲。我今天早上才发现,来不及检查孩子们身上是否也有跳蚤。”
这次,亚当斯贝格发现当格拉尔真的担心了。
“可是,你怕什么,老兄?会有什么事呢?”
“洛里翁死于鼠疫,我染上了他身上的跳蚤。24小时才会起反应,或者时间更长。对小孩来说也一样。”
“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内情吗?你忘了洛里翁是被人掐死的,他只是被装作死于鼠疫的样子罢了。”
亚当斯贝格走过来关上门,拖过椅子,在助手的身边坐下。
“我糊涂了,”当格拉尔说,“但CLT对那个4字走火入魔了,对细节设计得非常周到,甚至在房间里释放了跳蚤,这不可能是碰巧。他疯狂的脑袋里只想着传播染上了鼠疫的跳蚤。而且,没有任何东西,完全没有任何东西能向我证明那些跳蚤没有传染性。”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花力气去掐死洛里翁呢?”
“因为他想亲自处死洛里翁。我不是胆小鬼,探长。但被一个天天想着鼠疫的疯子放出来的跳蚤咬了,这可不是开玩笑。”
“昨天是谁陪我们去的?”
“朱斯坦、瓦瑟内、凯尔诺基恩、你、法医、德维拉尔和第1区警署的人。”
“你现在身上还有吗?”亚当斯贝格问道,伸手去拿电话机。
“什么东西?”
“跳蚤。”
“当然有,除非它们现在已跑到警队闲逛去了。”
亚当斯贝格抓起话筒,拨了总局化验室的电话:“我是亚当斯贝格,你是否还记得在信封里找到的跳蚤?对,没错。赶快请昆虫学家,让他先放下他的苍蝇,这事很紧急,老兄,事关鼠疫。是的,要快,告诉他,我会再给他送去一些,活的。让他小心,千万要保密。”
“至于你,”他放下电话,又对当格拉尔说,“上去冲个凉,把你所有的衣服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送去作化验。”
“那我怎么办?整天一丝不挂地走来走去?”
“我会花几个钱给你买衣服,”亚当斯贝格站起来,说,“没必要把你的小虫虫传播得全巴黎都是吧?”
当格拉尔被跳蚤咬得坐立不安,根本顾不上亚当斯贝格要给他买什么衣服,但他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快,当格拉尔。我要派人到你家去消毒,甚至警队里也要消毒。我要提醒德维拉尔。”
去买衣服之前,亚当斯贝格打电话给那个洗熨衣服的历史学家马克·旺多斯勒。很巧,他今天在家里吃中饭吃得比较晚。
“你还记得我曾向你咨询过有关4字的事吗?”亚当斯贝格问。
“记得,”旺多斯勒答道,“后来,我看了晚上8点的电视新闻,今天早上在报纸上也读到了。据说找到了一具尸体,有个记者肯定地说,尸体抬出来时,他看见有只胳膊从床单里露出来,手臂是黑的。”
“他妈的。”亚当斯贝格骂道。
“尸体是黑的吗,探长?”
“你了解鼠疫吗?”亚当斯贝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你只懂得数字?”
“我是研究中世纪的,”旺多斯勒回答说,“当然知道鼠疫。”
“了解鼠疫的人多吗?”
“研究鼠疫的人?这么说吧,现在只有五个,当然不包括生物学家。我在南部有两个同事,他们更多是研究有关鼠疫的药物,一个在波尔多,专攻传播鼠疫病菌的昆虫,还有一个是克莱蒙大学的历史学家,研究人口统计。”
“你呢?你主要研究什么?”
“研究失业。”
五个,亚当斯贝格心想,这对全世界来说可不多。到目前为止,只有马克·旺多斯勒一个人懂得那个4字的意思。他是历史学家、文学家、鼠疫学家,而且毫无疑问是拉丁语专家,值得去看看他。
“告诉我,旺多斯勒,你说说,这病菌能持续多久,大体来说?”
“潜伏期平均为三到五天,但有时一到两天,一般来说,鼠疫五到七天爆发。”
“可以治好吗?”
“除非症状一出现就进行治疗。”
“我想我会需要你的。你愿意见见我吗?”
“在哪里?”旺多斯勒警觉地问。
“在你家里?”
“就这么定了。”旺多斯勒显然犹豫了一会儿,但随后马上同意了。
他有点拿不定注意,不过,很多人想起警察要到自己家里来都会犹豫不决的,几乎可以说所有的人都这样。当然,这不会把这个旺多斯勒变成CLT。
“两小时以后见面好吗?”亚当斯贝格建议道。
他挂上电话,飞快地跑到意大利广场。他估摸当格拉尔的腰围在48到50厘米之间,比他宽15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