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被涂了炭粉,但没有软膏、油污或涂在门上的其他东西的痕迹。
从七点半起,警队的43个电话机就开始在四面八方响起来。亚当斯贝格拔掉了自己的电话线,只带着手机。他拖过那沓报纸,第一份报纸的头版没说他一点好话。昨晚,“黑死病”的消息在8点钟的电视新闻上播出之后,他曾通知局长布雷齐永。如果传播鼠疫的那个人打算把自己“预防和治疗”的建议告诉传媒,警方就没有办法保护潜在的受害者了。
“那些信封呢?”布雷齐永问,“集中力量侦破信封!”
“他可以换信封。况且还有一些喜欢开玩笑的人,想报复的人,他们会把信封塞到许多人家的门底下。”
“那跳蚤呢?”局长又问,“所有被咬的人都得到警方的保护了吗?”
“跳蚤并不是所有人都咬,”亚当斯贝格回答说,“克拉克和巴杜就没有被咬。在这方面,同样也有可能引起数千人恐慌,虽然他们仅仅是被猫蚤狗蚤人蚤咬了,而真正的目标却被放过了。”
“并且引起了全民恐慌。”局长忧郁地补充了一句。
“传媒利用了它。”亚当斯贝格说,“我们无法斩断他们的联系。”
“要斩断它。”布雷齐永斩钉截铁地说。
亚当斯贝格挂上电话,意识到自己刚刚得到的乌纱帽掌握在那个传播鼠疫的专家手里,朝不保夕。失去位置,调往别处,这些他都不是很在乎,但失去他现在刚刚找到了线索,他十分担心。
他摊开报纸,不得不关上办公室的门。大厅里的电话铃声尖叫着,此起彼伏,把警队的警察们忙得团团转。
鼠疫传播者的小处方出现在报纸的头版,报上还有最近那名受害者的照片,黑死病几个字加了框,作为标题以示强调,让人更加胆战心惊:黑死病还是系列杀手?上帝之灾回来了?是谋杀还是鼠疫流行?巴黎出现了第四例可疑的命案。
全都一样。
有的文章比昨天大胆了,开始颠覆已被称为“官方认为是掐死”之说法。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引用了他昨天在新闻发布会上提供的基本证据,但马上对此进行了质疑和推翻。尸体身上的黑色让最老练的记者也不知所措,并重新勾起了古老的恐慌,就像林中的睡美人在沉睡了差不多三个世纪后苏醒了过来。然而,这种黑色却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一巨大的错误会把巴黎这座城市推进疯狂的深渊。
亚当斯贝格找到剪刀,把那篇最让他不安的文章剪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警察,也许叫朱斯坦,敲门之后走了进来。
“探长,”他好像气喘吁吁,“埃德加…基内广场附近发现了许多4字。从蒙帕那斯一直到马里讷路,拉斯帕伊大道一路都是。好像已经有两三百栋房子受波及,被写了4字的门差不多有1000扇。准备派法夫尔和埃斯塔雷尔去调查,但埃斯塔雷尔不想跟法夫尔搭档,说看到他就生气。怎么办?”
“换人。你跟法夫尔去。”
“他也讨厌我。”
“警士……”亚当斯贝格还没说完,就被朱斯坦打断了:
“我是朱斯坦·瓦瑟内警官。”
“瓦瑟内,我们没有时间理睬法夫尔是不是高兴,也没有时间管你和埃斯塔雷尔是不是愿意。”
“我明白了,探长。这事以后再说吧。”
“这就对了。”
“继续巡逻吗?”
“这就像大海捞针。海浪扑来了,你看,”亚当斯贝格把报纸递给他,“所有的报纸都在头版发表了鼠疫传播者的建议:自己在门上写上4字,以避免鼠疫的传染。”
“我明白了,探长。这是一场灾难,我们无法躲避。除了最先的那28栋楼,我们现在不知道还要保护谁。”
“瓦瑟内,现在只剩下25栋了。有人打电话来问信封的事吗?”
“我这个电话就有一百多个,没办法跟进。”
亚当斯贝格叹了一口气。
“要他们把信封送到警队里来。你好好检查一下那些该死的信封,也许一大堆里面有一个是真的。”
“要继续巡逻吗?”
“继续,要设法弄清这种现象有多严重。采取抽样调查的方式。”
“老天保佑,但愿今天晚上不要再死人了,探长。那25栋楼的居民今天早上都好好的。”
“我知道,瓦瑟内。”
亚当斯贝格匆匆剪下那篇在一大堆报纸中态度最慎重、内容最丰富的文章。点燃炸药的导火索。火上浇油,文章的标题像谜一样:9号病。
9号病
警察总局局长皮埃尔·布雷齐永向我们保证,本周在巴黎发生的四起离奇的死亡事件是一个系列杀手所为。经查,受害者是被掐死的,负责调查的探长让…巴蒂斯特·亚当斯贝格向媒体出示了最有说服力的照片,死者被掐的痕迹清晰可见。然后,现在谁都知道,据一个匿名的消息提供者说,这些死亡同时也由一种来自黑色鼠疫的传染病所致,那种可怕的灾难昔日曾给全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破坏。
面对这一选择,让我们回顾一下80年前的情况,对警方无可指责的展示提出一些质疑。巴黎人已经忘了上一次发生的鼠疫,而最近一次袭击法国首都的传染病就发生在1920年。作为世界第三大传染病,鼠疫于1894年从中国开始蔓延,在印度造成了破坏,造成了1200万人死亡,并袭击了西欧的所有港口,里斯本、伦敦、波尔图、汉堡、巴塞罗那……也传到了巴黎,由于一艘来自阿弗尔的驳船把货物卸在了勒瓦鲁瓦河边。像在整个欧洲一样,这一传染病在巴黎长时间蔓延,持续了几年,造成96人死亡,主要是住在北郊和东郊破屋里的可怜的拾荒者。它甚至还传到了城里,在市中心造成20多人死亡。
然而,在瘟疫流行期间,法国政府却封锁消息,他们给暴露在传染病中的人群消毒,却不告诉传媒他们采取这一特别措施的真正目的。警方的传染病科在一系列内部文件中,一再强调向公众保密的必要性。他们谨慎地把这种传染病称为“9号病”,1920年,秘书长曾写道:“在圣卢昂、克里希、勒瓦鲁瓦…皮埃尔和19区20区发现了一些9号病患者……请注意这份文件的绝密性,决不可在民众中引起恐慌。”但有人走漏了风声,结果,《人道报》在1920年12月3日披露了这一事实:“国会昨天就9号病召开了会议。9号病是什么病?三点半的时候,戈丹·德维莱纳告诉我们:那是鼠疫……
我们不想指责警方的发言人伪造事实,隐瞒真相,在这一点上,现在和过去一样。这一小小的历史记录不无作用地提醒广大公民:国家有其不能公开的事实,它在任何时候都有本领隐瞒。
亚当斯贝格垂下胳膊,陷入了沉思,手指间夹着那张具有破坏性的报纸。1920年巴黎发生过鼠疫。他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他拨了旺多斯勒的电话号码。
“我刚刚看了那些报纸,”马克·旺多斯勒不容他开口就说,“我们将面临灾难。”
“是的,”亚当斯贝格也有同感,“1920年的那场鼠疫,是真的还是传说?”
“百分之百是真的。96人得病,其中34人死亡。主要是郊区的贫民,城里也有几个人死。克里希的情况尤其严重,有全家死亡的,因为孩子在下水道捡了死老鼠。”
“为什么没有蔓延开来?”
“消毒和预防。但那些老鼠似乎具有巨大的免疫功能,法国是欧洲最后一个消灭鼠疫的国家,直到1945年,阿雅克肖还出现过这种传染病。”
“警方保持沉默,是吗?鼠疫当时是不是叫9号病?”
“非常抱歉,这是真的,探长。无法不向你讲真话。”
亚当斯贝格挂上电话,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1920年的那场传染病充斥着他的脑海,如同一个秘密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他不单找到了他的点,而且似乎能闯进那扇半开半关的门,走向了有些霉烂而漆黑的楼梯,走向了历史的楼梯。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听出是布雷齐永的声音,局长读了早上的报纸后气疯了。
“说警方神神秘秘这是什么意思?1920年的鼠疫又是什么意思?西班牙天花,对,这大家都知道。你赶快给我辟谣。”
“不可能,局长先生。这些都是真的。”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亚当斯贝格?或者,你是想回你的高山牧场上去了?”
“这是两码事,局长先生。那是一场鼠疫,发生在1920年,96人感染,其中34人死亡。警方和政府试图向公众隐瞒真相。”
“亚当斯贝格,你要设身处地替他们想想!”
“我替他们想了,局长先生。”
布雷齐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粗暴地挂上了电话。朱斯坦,或者是瓦瑟内,反正是其中一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是瓦瑟内。
“越来越厉害了,探长。到处都来电话。全巴黎都知道这事了,大家都很害怕,所有的门上都写上了4字。我们不知道往哪里布置警力。”
“别再布置警力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好吧,探长。”
手机又响了,亚当斯贝格又靠在墙上。部长?法官?别人越是紧张,他越是不在乎。自从他找到那个点以后,一切都释然了。
电话是德康布雷打来的。今天上午,谁碰到他都对他说读了报纸,灾难要降临了,只有德康布雷没有这样说,这个老文人一直专注于他收到的“特别广告”,他在正式公开前,先于法新社收到了它。鼠疫传播者毫不含糊地事先给若斯留了一点时间,好像这是给他的特权,若斯一开始就享受这种特权,鼠疫传播者也许是感谢若斯自愿给他充当跳板。
“今天早上的‘特别广告’值得好好琢磨,”德康布雷说,“很长,你拿支笔记一下吧。”
“准备好了。”
“这是70年前的事了,”德康布雷念道,“提起那个可怕的灾难仍然让人不寒而栗。当一艘装满棉花和别的货物的巨轮到来的时候,省略号,他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