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
“算了,探长。她90岁了,是个老太太。算了吧!”
亚当斯贝格做了个鬼脸:“还有什么?”他紧追不放。
“她有个女儿,1942年生于克里希,”当格拉尔漫不经心地念道,“名叫罗丝琳娜·库尔贝。”
“锁定这个罗丝琳娜。”
亚当斯贝格抓起小猫,把它放到篮子里面,但小猫马上又爬了出来。
“罗丝琳娜,姓库尔贝,埃莱尔…德维尔·安托万的妻子。”
当格拉尔看了亚当斯贝格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是否有个儿子,叫阿尔诺?”
“阿尔诺·达马斯。”当格拉尔证实道。
“他的外婆,”亚当斯贝格说,“他小心翼翼地在公共电话亭给他外婆打电话。这个外婆的亲属情况怎么样,当格拉尔?”
“死了。无法追溯到中世纪。”
“他们叫什么?”
电脑键盘在迅速地噼啪作响。
“埃米尔·茹尔诺和塞莱斯蒂娜·德维尔,生于克里希,奥普图尔镇。”
“这就对了,”亚当斯贝格嘀咕道,“鼠疫的战胜者。鼠疫爆发时,达马斯的外婆只有六岁。”
他拿起当格拉尔的座机,拨通了旺多斯勒的电话。
“是马克·旺多斯勒吗?我是亚当斯贝格。”
“等一等,探长,”马克说,“让我把电熨斗放好。”
“克里希的奥普图尔镇,你有印象吗?”
“奥普图尔镇是鼠疫爆发的中心,那里都是贫民住的破屋。你那里有提到那个地方的‘特别广告’?”
“没有,只有一个地址。”
“那个小镇早就被夷为平地了,现在是一些小街小巷和破屋。”
“谢谢,旺多斯勒。”
亚当斯贝格慢慢地挂上了电话。
“带上两个警员,当格拉尔。我们去那里。”
“四个人?为了一个老太太?”
“四个人。我们先到法官那里去办逮捕证。”
“什么时候吃饭?”
“在路上。”
三十四
他们登上了一条破烂的小道,道路的两边都是垃圾,小道的尽头是一座破旧的小屋,小屋的两侧是用破木板钉成的,细雨落在瓦盖的屋顶。夏天有一股腐烂的味道,9月份还是如此。
“烟囱!”亚当斯贝格指着屋顶,“木制的,苹果树木做的。”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高大而健壮的老太太,她的脸布满皱纹,脸皮下垂,头发包在一块绣花头巾里。她没有说话,极为阴郁地看着四个警察,然后把叼在嘴里的香烟取下来。
“警察。”她说。
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一个结论。
“是警察。”亚当斯贝格没有否认,他进了门,问:“你是克莱芒蒂娜·库尔贝?”
“敝人就是。”克莱芒蒂娜答道。
老太太把他们让进了客厅,在让他们坐下来之前用手拍了拍长凳。
“现在,警察局里也有女的了?”她蔑视地朝埃莱娜·弗罗瓦西扫了一眼,“我可不想恭维你们。现在玩武器的男人已经够多了,还要女人也跟着玩?你们有时不会有其他想法?”
克莱芒蒂娜说的“有时”带有乡下口音。
她叹了一声,走进厨房,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酒杯,还有一碟糕点。
“人类缺乏的永远是想像力,”她把盘子放在印花软垫长凳前一张铺着桌布的小桌子上,说,“烧酒、奶皮馅饼,你们喜欢吗?”
亚当斯贝格惊讶地看着她,几乎都被她苍老而沉重的脸迷住了。凯尔诺基恩向探长示意他想吃馅饼,在车上吃的三明治早就消化掉了。
“多吃点,”克莱芒蒂娜说,“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奶皮了。奶已经变成了水。我只好用奶油来代替。”
克莱芒蒂娜倒了五杯酒,喝了一小口,然后看着他们。
“不开玩笑了,”她点着一根烟,“你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为阿尔诺·达马斯·埃莱尔…德维尔的事。”亚当斯贝格拿起一小块馅饼,说。
“对不起,应该说阿尔诺·达马斯·维吉尼耶,”克莱芒蒂娜说,“他喜欢这样叫。在这屋里,我们不说埃莱尔…德维尔。如果你一定要说,那就请到外面去说。”
“他是你的外孙?”
“哎,愁眉苦脸的美男子,”克莱芒蒂娜朝亚当斯贝格扬扬下巴,“别把我当傻瓜。如果你不知道,你不会到这里来的,不是吗?这些馅饼怎么样?好吃还是不好吃?”
“好吃。”亚当斯贝格肯定道。
“好吃极了。”当格拉尔也说,他真的觉得好吃。说实话,他至少已经有40年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馅饼了,他开心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不开玩笑了,”老太太说。她一直站着,打量着这四个警察,“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换掉围裙,关上煤气,通知一下女邻居,然后就跟你们走。”
“克莱芒蒂娜·库尔贝,”亚当斯贝格说,“我有搜查证。我们要看看屋子。”
“你叫什么?”
“让…巴蒂斯特·亚当斯贝格。”
“让…巴蒂斯特·亚当斯贝格,我没有习惯让没有伤害过我的人去冒险,不管他们是不是警察。老鼠在阁楼上,”她指着天花板,“382只老鼠,加上12只死老鼠,它们的身上布满了饥饿的跳蚤,我劝你们不要接近,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如果你们想上去看看,必须先消毒。别碰了头。养殖的东西在上面,阿尔诺的机器,他用来写信的打字机在小房间里,信封也在那里。你们还对什么感兴趣?”
“书房。”当格拉尔说。
“也在阁楼上,但必须在老鼠前面经过。400本书,够吗?”
“关于鼠疫的?”
“还能关于什么?”
“克莱芒蒂娜,”亚当斯贝格又拿起一块馅饼,轻声地说,“你不想坐下来吗?”
克莱芒蒂娜胖胖的身子在一张雕花椅子上坐下来,交抱着双臂。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亚当斯贝格问,“为什么不否认?”
“否认什么?传播鼠疫?”
“五个受害者。”
“去他的受害者,”克莱芒蒂娜说,“他们是刽子手。”
“是刽子手,”亚当斯贝格说,“施刑者。”
“他们可以死了。他们死得越快,阿尔诺便复活得越快。他们夺走了他的一切,把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阿尔诺必须复活,但如果这些败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不可能复活。”
“这些败类不会自行消灭的。”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些败类的生命力比荆棘还强。”
“得给他帮忙吗,克莱芒蒂娜?”
“只需帮一点点。”
“为什么要选择鼠疫?”
“茹尔诺家族是鼠疫专家,”克莱芒蒂娜说,口气十分生硬,“总之,不该伤害茹尔诺家族的人。”
“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茹尔诺家族的人会给他寄鼠疫。他们是研究这一大灾难的专家。”
“克莱芒蒂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亚当斯贝格又问。
“而不是怎么样?”
“而不是沉默。”
“你们已经找到我了,不是吗?孩子昨天就已经被关起来了。所以,不用开玩笑了。跟你们走就是了,这不完了嘛!这有什么不一样呢?”
“一切都不一样。”亚当斯贝格说。
“没有什么不一样,”克莱芒蒂娜强笑着,“工作已经结束。你明白了吗,探长?结束了。敌人就在广场上。还有三个人一星期之内就要死,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在这里还是在别的地方。太晚了。工作已经结束,他们八个人都得死。”
“八个人?”
“六个动手的人,包括那个残忍的女人和幕后策划者。对我来说他们是八个人。你们知道还是不知道?”
“达马斯没有说。”
“这很正常。在他不肯定工作是否结束之前,他不可能说。我们就是这样约定的,假如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被捕的话。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
“通过他的钻戒。”
“他把它藏起来了。”
“被我看见了。”
“啊,”克莱芒蒂娜说,“你知道一些,知道一些关于上帝之祸的事。这我们倒没想到。”
“我试图学得快点。”
“但已经太晚了。工作已经完成了,敌人就在广场上。”
“跳蚤?”
“是的。他们身上已经有跳蚤了,他们已经受传染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克莱芒蒂娜?”
“你们就追查吧。你们还想救他们的命?这是他们的命运,事情已经结束。不该伤害茹尔诺家族的人,但他们伤害了,探长,他们伤害了他和他所爱的女孩,那可怜的女孩,从窗口跳了出去。”
亚当斯贝格摇摇头。
“克莱芒蒂娜,是你劝他们报复的吗?”
“坐牢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说起这事。他是曾祖父的继承人,也是那枚钻戒的继承人。阿尔诺必须抬起头来,就像传染病爆发时的埃米尔一样。”
“你们不怕坐牢?你不怕,达马斯也不怕?”
“坐牢?”克莱芒蒂娜用双手一拍大腿,“探长,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和阿尔诺没有杀过任何人。”
“那是谁杀的?”
“跳蚤。”
“释放感染了病菌的跳蚤,就像向人开枪一样。”
“等等,跳蚤并不一定会咬人。那是上帝之祸,它爱落到谁身上就落到谁身上。如果说有谁杀了人,那就是上帝。你们也打算逮捕上帝吗?”
亚当斯贝格凝视着克莱芒蒂娜·库尔贝的脸,她跟她孙子一样平静。现在,亚当斯贝格明白了达马斯为什么那么平静,那么雷打不动:他们俩认为自己刚刚杀了五个人,计划还要再杀三个人,这完全是正义的。
“不开玩笑了,”克莱芒蒂娜说,“现在该说的都说了,我是跟你们走呢还是留下?”
“我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克莱芒蒂娜·库尔贝,”亚当斯贝格站了起来,说,“让你去作证。你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