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迷离- 第4部分

※第三章·梦里水乡（3）
韩鲜把方远带到她家后院叫他看自己种的鸢尾花，那些花去年奶奶去世后她从奶奶家挖回来的，奶奶去世的时候正是鸢尾盛开的五月，她走后留下了满院湛蓝的鸢尾花。韩鲜知道鸢尾花代表爱的使者，善良的人死后上帝会派她把人的灵魂带到天国，所以韩鲜在奶奶的坟旁栽了很多的鸢尾花，希望爱的使者能把奶奶的灵魂带上天国。

　　那个春分沉醉的傍晚，韩鲜把剩余的几丛鸢尾带回来了种在自家的后院，韩鲜想，这些鸢尾种在那里，奶奶的远去就不会没有音讯，爱的天使肯定会在某个寂静的夜晚送来奶奶的福音。

　　韩鲜说：“今年五月，这些鸢尾又开了花，我带了一株送给了黎曼，还是我上她家帮她栽在花盆里的呢！”

　　“哦，那她当时肯定非常高兴了。”方远听到黎曼神经就绷紧了，但还是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随便应付了一句，心里其实很想听到更多关于她的事。

　　冬天的鸢尾沉淀了时间的累积，显得异常深绿茂盛。只是在霜冻来临的时候，那些葱翠修长的叶子就会大片大片冻伤缩水，然后慢慢枯萎死去，等到来年的春天再从地底长出新叶，开出一年胜过一年的湛蓝色的花。

　　快到中午的时候，韩伯母回家了，满身尘土，流了很多汗，脸容有些憔悴。方远上去跟伯母打过招呼，韩伯母见了方远也很热情，叫他随便点，把这儿当自己的家，还叫他中午就在这里吃饭。方远跟伯母坐在一起谈了很多话，方远不忘提到韩朝，说他在那边一切都好，还把他有可能保送清华的好消息转达给了她。韩伯母听到这些心里很欣慰，双眼被水泽浸润着，变得很明亮。韩伯母在叹气和感慨中讲述着韩朝这些年来的艰辛和不容易。方远能从中读出关于人生的某种辛酸，毕竟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总是和韩朝在一起，自从有了记忆就有了韩朝。

　　谈到韩鲜时，她正从厨房出来，端来做好的饭菜，方远说了一句“其实韩鲜比以前听话多了”就没了下文。用余光审视了走近的韩鲜，阴笑着没敢出声。韩鲜瞪了瞪方远，把托盘故意重重地往餐桌一放发出响亮的落音。这时韩伯母大声指责，“看看，看看，这孩子就是不像话，调皮得很！”方远趁伯母指责的时候，向韩鲜打着隐蔽的手势，摇摇头，咿咿呀呀的，以示自己冤枉的，没有说她的坏话。

　　之后，方远起身要走，说妈妈在家等着在，下午还要早点去学校，就不在这边吃饭了。韩伯母硬是要把方远留下来，说现在还早，家里买了点好菜，随便吃点饭再回去吃一次也未必不好，这样可以陪着说说话，平时家里只有一个人，想说话都找不到人。方远想到韩伯母跟妈妈也很熟，就不见外了。

　　下午3点多钟，韩鲜来找方远，两个人乘车一同去了学校。

　　在他们身后，黑子一直跟着，直到目送着他们上车，然后才默默地离开。只是，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第四章·梧桐雨（1）
星期天下午没有课，孙小郁召了几个哥们儿出了校门，在经常来的高级宾馆小聚一回，方远也在内，有两个自己不熟，外班的，是孙小郁在精品课堂上认识的朋友，看起来有些桀骜却不失礼节，俨然一副驰骋与酒席之间的老手。

　　孙小郁认为，今天光棍节，虽然有些俗气，但既然碰到了就该把它当个节日来过，十七八岁的人还没恋过爱，好孩子做了十几年够压抑的，话又说回来，说不准明年的今天这个节日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节日清单里，那今天岂不是最后一个了？今天过得值得！值得！身边的朋友看到那些情侣们成天牵着手在校园幽来晃去，打心眼里不平衡，于是跟着孙小郁一起出来解解闷。

　　孙小郁的家境是所有人里最好的一个，爸爸的工作正如日中天，公司副董事长头衔，妈妈是赤北“大江南”大商场总经理，平时的孙小郁就缺开小车来上学了，所以聚餐都是自己请客买单。

　　“来，干了，祝兄弟们早日脱离单身！”　　　　

　　“恩，干干！”啤酒瓶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典雅的豪华包间缭绕不绝。

　　一同坐下后，有人看了看方远说：“好像我们之间有个人要排除在外吧！”笑容里绵藏着一口锋利的银针。

　　“谁，谁？”大家好奇心正盛，目光顺着小虎的视线向方远瞟过来。

　　包间里瞬间消失了音源，鼻孔顿时失去嗅觉，桌面上几团白气缭绕着窒息的空气。方远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人猛地敲了一棒，脑子里一团迷雾，也挤不出解释的话，似乎心中紧锁的秘密被人启封，那些不可见世的东西被公诸于众，*裸地暴露在无数绚烂的眼光之下。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在焦灼的气氛中埋下了钝重的头。

　　孙小郁说了话：“阿虎，不要胡扯了。最熟悉小方的莫过于我，哪里来的那回事？反过来想想，每天沉静在时空星云里的思维哪来闲情儿女情肠啊？”孙小郁怕方远下不了台，于是出来控制局面，使紧张的气氛平和下来。

　　“说得也是，伟大的科学家一般都不近人间烟火的……。佯伪的就难说了。”有人应和到。

　　“爱因斯坦还娶了他表姐呢！”

　　“哈哈……哈哈……”

　　“玩笑话，玩笑话。。。。。。哈哈。”

　　一圈人在酒肉奢靡的空气里沉醉*，玩笑和谈话*无边。只是方远有些局促、表情矜持，用一半的思绪迎合着局面，另一半却游离在了无限渺远的地方。

　　方远在高二下学期获得了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学校的每次大型考试中，不管多难的题目，他的物理成绩总是会以接近满分的成绩惊动整个年级组，很多实验班的顶尖高手也只能望尘莫及。因为平时也对理论物理兴趣浓厚，因此很多人称他“物理学家”，不知道那些称呼的两头有多少要划上引号，把尖酸刻薄的口吻一同划进四个圣神的字眼间。

※第四章·梧桐雨（2）
午饭后，黎曼休息了两个小时后醒来，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打开飞信翻出这些天“风信子”的来信，很多是在深夜转钟后发的，大都是问候之类的短信，也有方远的内心诉说。这些信息自己在晚上回寝室后的几分钟闲暇时间里看了很多遍，自己已经习惯了看着这些短信进入梦乡，也习惯了在次日的清晨对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的期待，虽说不是天天早晨会受到来信。

　　床角的闹钟敲响了三点钟的铃声，因为学习的牵挂，黎曼现在总会提前醒来。她看了看闹钟上的日期，11月11　日，猜想着，方远是不是又被孙小郁拉了出去，在哪个喧闹繁华的地方，跟着孙小郁和他的一帮朋友，假装欢度这个原本还不属于他们的节日吧？只是自己不能陪在他的身边，要是哪一天他的身边出现了真正值得他守候的人，希望自那以后，像今天这样的节日他永远也不需要去度过，而那个值得他守候的人会是谁呢？！是自己吗？还是另一个前世已注定好的另一半？

　　黎曼抱着一只大狗熊娃娃回忆起这两年来自己和方远走过的路，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少，甚至有时碰到一起彼此也不知道说什么，但自己总能强烈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和学习上的鼓励，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阴冷潮湿的地方走出来，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温暖从皮肤软绵绵渗进体内，于是感觉到心醉。那些抬头低头里瞬间的沉默，那些转过去然后又重新转回来的目光，那些在短信里说过的知心话，还有那些他曾经送给自己的意味深长的礼物，这些原本无足轻重的东西却一直紧贴在心底，多少月过去了，依然涣散不去。

　　其实，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什么，我只要你开心地过好每一天！开开心心地，你知道吗？

　　你站在古镇的巷口，挥挥衣袖，那些擦肩的回眸，凝固时间的停留。雨打的琴键，蔓草与荒烟，会不会哪一天，我们相聚屋檐，却从此相顾无言？

　　黎曼提起家里备份好的生活用品，到厨房跟正在忙活的奶奶打了声去学校的招呼后就开门下了楼梯，楼道里传来奶奶的叮嘱声，妈妈说了要黎曼在学校千万要注意身体，多穿衣服，今天晚上有强冷空气南下。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来，还有，明天是自己的生日，要不要爸爸妈妈去学校给自己过生日。黎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又到了，农历十月初三。她退回几步，告诉奶奶，不用了，现在爸爸妈妈他们自己工作都忙不过来。

　　市二医院门口每天进出的人总是络绎不绝。黎曼的家就在医院旁边，从小到大上下学都要经过医院门口。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学，她见到一位病重的老爷爷倒在了　医院门口，只是因为儿女们工作在外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足够的医疗费而被医院拒绝治疗，那时黎曼使劲叫唤着爷爷，爷爷却一动不动。那些路过的人伸长脖子望着但没有人靠近，等黎曼哭着回去喊爸爸出来的时候，老爷爷僵硬的尸体已经被城管运走了。

　　自那以后，黎曼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医生，长大后救助每一位需要拯救病人。那个孩童时代单纯的理想一直装在黎曼心底，八年了，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很清楚，依自己现在的成绩要考进心目中的上海同济医科大就是天方夜谭，但她没有放弃，一直朝着那个目标竭尽潜能地奋斗着。名人说过，当努力有了方向，启程就有了直达终点的可能。

　　在车上，黎曼感觉下午的气温明显下降了不少，天空比上午更低沉，赤北的街面似乎暗藏着寒流侵袭的杀机，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被提前抵达的寒风加速了落叶纷飞的节奏。很久没有雨水润泽的水泥街道在冬日里感觉特别苍白，苍白中透露出生命轮回前的寂寥，望江码头的油轮和沙船都沉静在水流停滞的江面。几只冬日放飞的风筝断了线，在城市的上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