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一张照片,她已经看过千次万次,她对照片上那张脸,甚至比对自己的脸更加熟悉。
照片上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坐在秋千上,对着镜头露出的笑容有些羞涩和紧张,但无论何时,那目光都干净清澈得令人心悸。
而她的脸
不得不承认,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
虽然她自己常被媒体称为美人,然而只要想到这张脸,她就会破灭所有的自信。
照片上的少女,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红色的裙子对她来说或许太艳了些,然而却奇异地给这清纯的少女增加了一丝难言的妩媚,令她仿佛瞬间变成了活生生的女人。
诱惑了他半生的女人。
毁灭了她的爱情的女人。
每看一次这张照片,翁露都会陷入一种疯狂的绝望,像以往的许多次一样,她颤抖着手指,逼自己用力,再用力一点,撕碎她,撕碎这一场噩梦。
但是,仿佛冥冥之中的力量,她又一次满头大汗地败下阵来。
她不敢,她不敢把这张照片撕坏,除非她想永远失去他。
她宁愿被他杀死,也不愿意他从此当她是路人。
她呜咽着把照片轻轻地放回原处。
乌子光推开了自己家的房门,几乎是瞬间,他想按亮大灯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同时他的怀里,投入了一个柔软熟悉的身体。
翁露的香气。
他放弃开灯,双手环住她,任她在自己的唇上亲吻。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他看清翁露穿着那条红色的裙子,扎着熟悉的马尾辫,俏丽的脸上不施脂粉,清纯可人。
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是他们百玩不厌的游戏,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而翁露也知道,这是他无法拒绝她的理由,只要她这样打扮,他必向她臣服。
他抱着她的动作渐渐疯狂,喘息声愈大,他没有说话,只是与她一起滚倒在地毯上。
她已经来不及拉他进卧室,他当然也是。
自从上一次争吵后,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亲密接触了?自从程星索出现
小星
乌子光的全身突然像被一盆冷水浇透,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肌肤都一下凉到了冰点,他几乎难以忍受地低叫出声。
那张清冷如莲花的脸在他面前不断放大,深邃而悲凉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灵魂带走。
另一张脸交替而来,羞涩而紧张的笑容,柔软地依靠着他,她轻轻地叫他:“哥 ”
“不!”他猛地一把推开翁露,动作粗暴得几乎让她撞上桌角。
他喘息着丢下她,退到沙发上,已经凌乱的衣衫被汗水浸透。
翁露没有想到乌子光会在这种时候拒绝她,尤其当她还为他穿上了那条该死的红裙子,梳上了这土气的马尾辫时。
每当她这样刻意打扮成那个“她”时,他不是都会陷入疯狂吗?
无限地索取她、宠爱她,如同在梦里一般,即使她只是一个替身,她也不愿意醒来。
翁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额前的碎发也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有几分狼狈,但更多的是羞耻。
她被拒绝了,即使穿得这样可笑,委曲求全地当一个替身,他也不要了。
他不要她了,他真的不要她了!
疯狂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再地放大,几乎变成一种嘶吼。
“你不要我了 ”翁露的声音像一道破碎的魔咒,她失神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生命也已经离去。
乌子光心里微微一疼,他知道他多么深地伤害了她。
他犯下了一个错误,他掉进了地狱,她想拯救他,她也跳了进来陪他。
他连自己都出不去,又怎么能救得了她?
可是她不明白,她还一心痴望着他是她的英雄。
“小露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抱起来,坐到沙发上。
她是万人瞩目的大明星,但是在他面前,她就只是那个初次见面时惊慌失措的女孩儿。
她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仿佛又得到了一丝救赎。
“我不是小露,我是小婉,我是你的小婉 ”她断断续续地绝望地哭。
他的心被那个名字扯得生痛。
“你是小露,不是小婉。”他轻轻地拆掉她的马尾辫,她的长发披散下来,他用手指轻轻梳着它们。
但是翁露却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的目光绝望而愤怒。
“你是不是找到了别的女人?你找到别的女人代替小婉了?”她尖叫。
“瞎说。”乌子光皱眉,这是他要发火的预兆。
“她也愿意穿这条可笑的裙子吗?她也愿意梳这种辫子?哈哈 ”翁露疯狂地跳下地来,撕扯着自己身上的那条裙子:“乌子光,她是不是还愿意边和你做爱边叫你哥?”
一记响亮的耳光。
翁露的声音戛然而止。
乌子光的嘴唇雪白,他的眼里,仿佛有着千万把利剑,刺向自己,也刺向被他掌掴的翁露。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乌子光用力地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他走进厨房,几秒后拿出一把剪刀。
他慢慢地蹲在了翁露的身边,对着她举起了剪刀。
翁露闭上了眼睛,她不想挣扎,她想,他终于要杀了她了,可以死在他的手里,也许是她的解脱。
那是她唯一的路,她的光明出口。
她的眼泪从眼角流下。
肌肤上传来剪刀冰凉的触感。
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毫发无损,但身上的红裙子已经被乌子光迅速地剪开了。
他专注地蹲在地上,把那些红色剪成一片一片的碎片。
他剪得那么认真,那么小心,仿佛是一种仪式。
翁露怕了起来,以为他要杀死自己的时候,她没有怕,但是现在,她却怕了起来。
“不会再有人扮小婉了。”乌子光轻声说,“对不起,这太荒唐了。”
翁露肌肤冰凉,她看着那些红色的布片散落在米色的地毯上,仿佛一片一片凋零的玫瑰花瓣,又似一摊一摊新鲜的血液。
不会再有人扮小婉了。
他对她,关闭了最后的那扇门。
chapter。5那半年,他失踪了。
翁露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她慢慢地把自己的长卷发一圈一圈绕好,渐渐盘成一个漂亮的发型,然后怔怔地看上几秒,又机械地把发夹松开,开始重复这个过程。
这气氛有些诡异,而她已经习惯这样的自己。
人前风光,人后寂寞,她的心,则是自己也看不到的黑洞,迷失了方向。
乌子光不要她了。
他再也不要她扮小婉了。
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天知道,她有多么憎恨这个名字,憎恨那红色的裙子和马尾辫。
如果可以,她想一千遍一万遍地诅咒那个名字,并且永远不要再与她的气息有任何接触。
然而,那却是她通往乌子光的心的唯一道路。
多少年来,只有这一条幽深小径,她独自来往,与其他女子略有不同,有的时候,她幻想自己或许坚持下去,就可以进入他的梦。
她的手指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泪水已经爬满了洁白的面颊。
六年前,她还是程锦的优秀学生,凭着师长们的推荐,顺利签约一部著名的大制作电影,担当女二号。
对新人来说,这已经是天降好运,而她清纯漂亮,一部戏下来,她迅速有了些名气。
那样骄傲的年纪,四处都是鲜花与光芒,她如同身在钻石花丛,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的方向。
就是在这时,一个导演找到了她,说要捧她,让她当一部国际大制作的女主角。
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机遇,她正在走红,当然可以当女主角。
她甚至没有去问师长们的意见,也没有告之自己的家人,自信满满地签下了合约。
但是初飞的鸟儿如此天真,当她登上飞机,跟随那个导演奔赴所谓的国外摄影棚后,她才发现,原来她签订的是一部三级片片约,那个导演只是中间人,对方看中了她的美貌与身体,并且设圈套要她拍足五年。
那是一段人间地狱般的日子。
她宁死不屈,拼命反抗,拍摄始终无法照原计划进行。
最后连那个导演也开始对她的反抗厌倦,他没有更多时间耗在她的身上,他很少见到这种在异国他乡还如此拼命的疯女子。
他最后和前来寻她的乌子光达成了协议,把她的全部照片和人交了出去,至今翁露都不知道乌子光是怎样做到的,他不提,她也不问。
她只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叫乌子光的年轻男人,给了她新生。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时候,他仅仅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导演,他在寻找他某部新戏的女主角,他看中了翁露,但去找她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国内。
他略为打听,就发现了她身陷危险,如果是别人,也许不会去蹚这浑水,然而他竟然辗转关系,追来日本。
他办好一切手续,带她回国。
她在飞机上恍惚地看着身边男人沉默的睡颜,他皱着眉头,似乎有很多很多的心事,窗外的阳光似乎也不能温暖他的脸庞,他那么的沉默。
她那时候就决定了,此生做他的影子,卑微地活在他的身后。
无论以何种姿态,用什么代价。
她都永不离开。
如果那时候,她能知道她的人生将会怎样悲伤,她是不是宁可死在日本比较痛快?
她不知道。
他重新与她签订了合约,成为了她演艺人生的严厉导师。
他培养她,打磨她,如同面对一件精美的玉器,丝毫不曾放松。
她对于他的安排,每一点一滴,都亦步亦趋。
她让自己像一个美丽的女奴一样遵从他的命令,她迅速地被他捧红了,红得连她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然而她的内心一片平静,她再也看不到那些当年令她心浮气躁的赞美与诱惑,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的眉头轻轻舒展一下,就是她的天堂;他的声音稍稍严厉一点,她半夜也会自责地哭醒。
媒体是敏锐的,他们捕捉到这如日中天的新人导演和新人演员的异状,于是报纸上出现各种各样的标题,挖苦讽刺兼怀疑他与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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