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飚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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飚尘-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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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影影绰绰地看见给我送饭的老民警,看见我的囚室,我现在才明白我能够在这个狭仄的囚室中捱过这些天,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朦胧的希望…我能活下来,噩梦会过去,或者我从没有真正的相信我将面对死亡。现在,这个微薄的希望也彻底没有的时候,我该怎样捱过以后等待死亡的日子,死亡怎样一天天等待?
  我被丢在囚室中,我不再呼号,泪水也在脸上凝住。我萎靡成一团,只是大口倒着气,没有任何生机,没有一点精神,于是我变得像一堆屎,我切切实实明白了什么是“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民警把我留给那个老民警。隔着栅栏,我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地看着老民警,我的意识又开始恍惚,栅栏、那个老民警都似乎在我的眼前漂移。
  迷糊中,听到老民警问:“姑娘,真的是他弓虽。女干你?”
  我隐隐感觉他是想帮助我,战惊惊地点头。
  老民警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措辞,“我是说他真的弓虽。女干成你了吗?就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你明白吗?”
  在巨大的恐惧绝望和疲惫中,我确实不能真正集中意识去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叫弓虽。女干成。我感觉自己可能生病了,头很烫,从昨夜到今早,我的生命的蜡烛被摧残着已经虚弱得随时要熄灭。
  我机械地点点头,不知是向他回答我明白,还是回答我被弓虽。女干成了。
  老民警顿了顿,凑近栅栏,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但很快吸了口气,仿佛下了决心的,压低声音,“我想问,你被抓起来这差不多二十天,你有没有来过例假?”
  我的嘴唇颤抖着,牙齿打着寒战,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侮辱我?
  他抬起手轻轻地摆一摆,示意我不要误会,更低的声音,“我想问你会不会怀孕?如果他弓虽。女干成你,或者你们以前有过,你到医院检查怀孕了,死刑就不会立刻执行,你明白吗?”
  我的头“嗡”的一声被炸开了,听到他下面的话。
  “我听说你杀的是个英雄,你要是怀上他的孩子,孩子必须先生下来,你会被改判缓刑,明白吗?至少要等到孩子几个月大,才能执行死刑,还很可能改判无期,缓刑经常改无期。你就不会死了。现在,这世道乱,过两年,可能罪都不一样了,明白吗?”
  我不知道是否该回答他,我深深,深深地感谢他的善意。
  我悲哀地仰起头,觉得生命与整个事情可笑得简直荒唐。“弓虽。女干成”,我明白了这个荒谬又可悲的词,而它居然可能是我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如果,张代表弓虽。女干成我,他真的要了我的身体,我还会杀他吗?!我不会,绝不会!我会难过,但既然我已经遂了他,他也就随他去吧。他对我还好,也真喜欢我,我就此成为张太太。那么,弓虽。女干也就不存在,至少不应该算做弓虽。女干,最多算作婚前的偷情。我的一生可能平安,甚至在张代表这个成熟、有地位的男人的照料下过得很幸福。
  如果,张代表弓虽。女干成我,我会怀上他的孩子吗?可怕,那样,我就等于亲手杀了我孩子的爸爸。更可怕的是,我怀上一个弓虽。女干者的孩子,杀死弓虽。女干者,留下一个屈辱的谬种,还要靠着这个孩子的存在争取我自己活下来的可能,靠一个屈辱去争取延续生命,延续一个永远有屈辱的生命。荒谬!
  但,更可悲的是,张代表并没有弓虽。女干成我。他甚至原本都没有想过要弓虽。女干我,弓虽。女干只是他被激怒了,或者是他在那天晚上心情太波澜了。
  他辛苦构建的我们的关系,在取得实质进展的,那个他四十岁生日的美好夜晚,被他自己私藏的旭的信笺破坏以后,他用一种愤怒地报复,甚至都不是在报复我,而是在报复被我偷看到那些破坏我们关系的信笺的那种命运的偶然,或者他是在报复我们之间机缘的错失,报复一种生命的无奈。在报复中他想亲吻我,弓虽。暴我,并想通过这种性关系的突破,挽回我,他说了,他想娶我,他怎么会弓虽。女干我?看来,我对自己自卫的辩驳也是那么无力而不真实。
  我后悔,真的后悔杀了他!
  最耻辱的是:我怀疑自己当时不如就被他弓虽。女干算了!
  我没有被弓虽。女干成,倒成了我此时不能活的遗憾!
  弓虽。女干成,我可能活成,没有弓虽。女干成,没有这种屈辱,活,也不可能!我悲哀地又倒在地上,感到的是从来没有过荒诞不堪,但,我爬不起来了。
  朦胧中,老民警把手伸过栅栏,他冰凉的手按着我滚烫的额头,老民警喊:“姑娘,姑娘!”我没有力气也不想回答,我知道自己病了,也许正在发烧,我最后的意识是不如索性就在昏昏沉沉中死去,免去牢狱,免去最终接受枪决的子弹。
  ……
  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周是医院特有的白色。我想起老民警的话,他们是不会让我死在囚室里的,我只能死在刑场上。他们救我,是为了执行枪决,为了按照他们的习惯杀我。这还不如让我昏死在囚室里。
  我不想在未来两三个月的某一天,站在一堵墙前,被蒙了眼睛,或是更悲惨地睁着眼睛,看见一支枪或者一排黑洞洞的枪对着我,那时,我会更加痛苦,听一声枪响,眼睁睁地被人当场击毙。
  我更不愿意在执行死刑的路上,在法场上,被人围观,被人指指戳戳,被人议论纷纷,被人当戏法,当猴子一样看。把我的死作为他们的快乐,作为他们的见识,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狭窄的牢房里,在孤独中一天一天地捱着日子,一夜一夜熬着生命,不断地做噩梦,不断地恐惧、忧虑,一直熬上两三个月,等着一个最没有等待价值的死刑,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才让我死亡。
  我悲痛自己短暂的孤零零的生命。爸爸从不曾谋面就成了烈士,妈妈在我的少年就积劳成疾,就追随爸爸走了。我自己在孤独与自卑中长大,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完整的爱情,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哪怕一点点事业,甚至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快乐的回忆,我的一生就这样到头了。我的命太苦,我太不甘心了。
  我翻转身,看见病房墙上的窗,窗外是落日的余辉,晚霞的光绚烂而柔和,那样亲切。
  窗,我和旭爱情的见证,现在,窗里是囚牢,窗外是自由。
  我的眼泪静静流下来,我想活着,虽然这个世道混乱而艰辛,虽然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亲人,虽然我不知道该怎样一个人挺过下面的日子,捱过屈辱的记忆。
  但,我想活着!
  我的决心在胸口砰砰的跳,我咬紧牙,深深吸着气,让力量一点点回到身体里来,闭上眼,想让自己不受外界干扰,我告诉自己必须清醒,让所有的神经紧张起来,让所有的精神都调动起来,一定要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逃!
  我要逃。在医院,这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地方。
  六、出逃
  我激动着,浑身颤抖起来,为了想逃的愿望战栗。我的脑海里迅速地闪现逃跑的计划,但,我悲哀地发现:在北京没有可以信赖的朋友,即使有,他们也不可能收留我,少数的亲戚表姑一家,也远在千里外的湖北老家。我可能根本逃不出北京,即使逃出去也无处可去。无路可逃,无处藏身。
  可能正是知道我逃不出掌心,病房门口的民警才有恃无恐,放松着对我的警惕。
  我逃不远也藏不住,但……突然老民警的话在空中石破天惊。
  “弓虽。女干成。”
  怀孕!只要怀孕,只要能找到一个人让我怀孕!我就有活下来的可能!我为自己的想法震惊而羞愧。我对怀孕并没有太多的知识,甚至不确信与男人发生一次是否就真的一定能够怀孕。但,现在这个怀孕的念头像春天里的草,在我心里乱长。
  我必须去找一个男人,跟他!?这太丑陋了,我否定自己的念头。
  想起旭,想起他曾经对我的性的冲动,想起我当时被燃起的热情。但,由于我的羞涩与矜持,由于他的莽撞与没有经验,我们终于没有迈过性的禁区。
  我珍视的生命里性的初次,我的贞洁,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丈夫,属于我的新婚之夜。但,现在,我这短暂可悲的一生,没有丈夫,没有初夜,一切都没有了。
  如果没有生命,这些我的珍视、我的原则、我对爱情的向往,一切一切都还重要吗?既然如此,我问自己:愿意为求生而付出贞操吗?
  生命、贞操哪个更重要?!
  我一直以为应该是贞操,饿死是小,失节是大。所以我拒绝了旭,又激烈地反抗张代表,为了我的贞操甚至失手杀了他。张代表的生命比我的贞操更不重要吗?我的生命比贞操更不重要吗?为了我的贞操已经死了一个人。
  我现在迷惑了,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刻,我意识到心底里有个声音:让我活,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换,哪怕是贞操。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爸爸牺牲了,为了他的理想。但是,我从妈妈的脸上没有看到光荣与骄傲,爸爸的理想并不能冲抵妈妈今生一个人拉扯我的艰辛,爸爸的死也并没有给我们娘俩带来什么幸福与欢乐。
  死,就是死了,人生只有一次,我不相信转世,即使有来生,我本人也死了,那是叫着另外名字,有着另外人生的另外一个人。
  这是我软弱吗?不能勇于赴死吗?不是,我告诉自己不是。如果我就这样死,太可悲也太不值得,我爸爸还是为理想而死,我的死呢?根本就是个冤枉!就是一个荒谬的笑话!如果,我就这样接受去死才是软弱,才是错误!
  我告诉自己:那个贞操是个概念,是个形式,和生命比起来,可以放弃,或许好死真的不如赖活。我突然想起妓女,生命的尊严比起生命的本身或许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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