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飚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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飚尘-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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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些压迫。
  李非突然紧张起来,就像高考要揭榜的前一天,突然担心考不上魂牵梦绕的北京,又担心考上陌生的北京,考上考不上都紧张。今天,也是无论爸爸告诉自己的是什么,都紧张。
  火车缓缓地停下来,不甘心地哼着气,列车上的人忙乱起来,李非沿着列车一节一节车厢的张望,爸爸不让她接,没有告诉在哪节车厢,她本来可以在站台出口等,但,按耐不住,越是紧张却反而越是希望早一秒见到,仿佛多等一秒就多一秒煎熬。
  爸爸的身影在一节车厢的出口显现了,离得这样远,只是一个影影绰绰,但,那样熟悉亲切,这个遥远的身影也洋溢着温暖,散发着一种奇怪的酸酸涩涩的味道。
  李非跑过去,穿过人群,心飞起来,突然不希望爸爸告诉她任何事,自己也不想知道任何事,一切似乎从来都不那么重要。
  离得近了,李非突然放慢了脚步,爸爸转过身,父女相对在站台,隔了几步远。父亲的表情闪过意外的惊讶,随后竟有一丝讪然,李非的表情也不自在起来,隔了短短的几周,两个人竟然尴尬起来。
  因为彼此知道了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又是对方可能所不愿意被探究的,因为短暂的分离了,又担心分离后对方的变化,更因为彼此的在意,太在意。一时,父女二人相对无言。
  回学校的一路,两人话都少,爸爸问些学校、生活、学习的零星的问题,女儿简单的回答着,你一句,我答一句,隔一会,又是淡淡的一问一答,其间是大段的沉默,然后是女儿问,爸爸答,这一路一趟趟地换车,路显得这样长。话是少的,但,两个人彼此的凝视中浓浓的父女情在公交车的车厢里流动。但,两个人似乎有默契,都没有去触碰双方都知道即将触碰的敏感问题,在拖延,都不愿意先给对方压力,宁可尴尬着。回避是不可能的。
  李建民参观感受完了李非的校园生活,被女儿安顿在学校附近的招待所,父女两人终于走完了正常的父亲探望女儿的程序,单独在房间里面对了。
  李非不想问,甚至不想听父亲说什么,向父亲告辞:“爸爸,要不你先一个人休息一会,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李建民拦住她,说:“小非,等会儿,陪我坐一会儿。”
  李非知道不可能再拖延了,索性坐下来,先开口了:“爸爸,我都知道了。”
  李建民很错愕,虽然对女儿在北京找到线索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女儿居然都知道了,她知道了多少?一切?自己知道得甚至都不充分。
  李建民问:“你知道了什么?”语气中是焦急的,隐含着忧虑,甚至紧张。
  “挺巧的。” 李非的声音刻意地处理得很轻松,她不想看到爸爸紧张的表情,更不想引起他的忧虑,平静地说:“我遇到一个老师,是她原来的同事,他们还曾经谈过恋爱。”
 
  “哦。”李建民对曾经跟自己一起生育女儿的女人知道得太少,他反而没有发言权。
  “对不起,我没告诉你,我和那个老师还一起去找了她原来的一个同学。”
  李建民发现女儿一直用一个“她”字来指代她的母亲,感觉原本很渴望找到母亲下落的女儿现在对自己的母亲有着抵触。
  “她还活着。” 李非说,并盯着爸爸,不知道爸爸是否也知道这个信息。
 
  “你见到她了吗?” 李建民问,急不可待。
 
  李非摇摇头说:“她在国外。”
  李建民松了一口气,但又自责地反问自己,为什么庆幸?你不希望她们母女相见吗?“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 李建民接着问。
 
  “告诉我她的身世,她在大学、在单位时的样子,他们原来的恋爱,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她怎么杀人,怎么被判死刑的。我听了很多,他们只是没有告诉我,我怎么出生的?” 李非一直看着爸爸,爸爸对这些到底知道多少,爸爸是来回答这个问题的吧。
 
  李建民点点头,说:“也好,你知道你妈越多,越了解,也越能理解。”
  李建民踯躅着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开始向女儿说明后来的事。女儿却堵住了他的话。
  “爸爸,你不用说了,我现在想通了,确实不重要,真的,像你以前跟我说过,我不该太在意我到底从哪儿来;你是好爸爸。” 李非的声音艰涩起来,哭出来。
 
  李建民伸出手来,拍拍女儿的膝盖,自己的眼眶也酸酸的,好女儿,永远都认可自己。一直担忧: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会毁了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形象。现在看,这种担忧完全是一种对女儿的不信任,对父、女深情的没有信心。这种不信任、这种没有信心是个错误,对女儿隐瞒得太久,总以为她还不懂事,其实在她的童年与少年里已经承受了太多,其实,女儿已经学会了理解和接受,是自己没有信心。
  李建民靠近女儿,深情地说,声音也颤抖起来:“好孩子,爸爸做得不好,我没照顾好你,我是想让你好好的,我没做到。你阿姨跟我说了,你这么小就怀过孕……”
  李非抬起头,惊愕地看着父亲,痛苦而羞耻。
  “对不起,爸爸不怪你,是爸爸的错,我和你聊得太少了,爸爸那时侯大意了,光顾自己忙了。”
  李非把头埋在爸爸腿上,痛苦流涕。
  “没事,都过去了,你是好孩子,是爸爸这些年关心得不够。” 李建民的眼泪也在眼眶中盘旋。
 
  “是我自己的错,爸爸,别说了,不是你。” 李非的身体起伏着,抽泣得更厉害。
 
  “好孩子,别哭了,我告诉你,你是怎么生的。” 李建民止住泪,声音严肃起来。
 
  “你妈妈越狱了,想扒火车逃走,那时候,我还不到十七岁,也是扒火车到北京来,那天晚上,我要扒车回去,我们在货车的车场碰见。她一直跟着我,我想她可能不知道要去哪儿。”
  李非惊讶地看着父亲,莫非自己是父亲亲生的,父亲对往事的描述的口气使她对于未来两个人关系的发展有预感。
  “晚上,我躺在车厢里睡觉,她也在那节车厢里,后来,她说有老鼠,靠在我这儿,我那时还小,很困。” 李建民吞吐着,他一方面希望尽可能详细地向女儿讲述这段经历,希望她能够理解,一方面又羞惭着,实在不愿意承认那天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是被那个女人诱惑了,实在不知道下面该怎样表达。
 
  “夜里,她突然爬到我身上,她,她。” 李建民结巴起来,终于不好意思接着描绘,从另一个角度岔开话题,解释:“她后来跟我说,她逃出来,想找一个男人,怀孕,如果她能怀孕,她就不会执行死刑。”
 
  李非怔在那里,完全懵了,脑海中一片混乱。“你们没想生我!” 李非问:“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养大?”
 
  “那天晚上,我也想,她怎么会这样?我也不理解,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碰过~,碰过女人,我也觉得她这样做侮辱了我的人格,好象我是……我睡不着,觉得整个人,我说不清,但我当时也很气,很难过,很窝囊。但,她说过她是冤枉的,她不想死。”
  “但她不该伤害你,不该利用我!不负责任!” 李非喊起来。
 
  “不能怪她,她实在没办法,人都怕死,她太想活下来,一个女人能这样,一定也很难过。我可怜她,就跟着,想帮她逃跑,帮她把你生下来。”
  “为什么要帮她生我?!”
  “小非!为什么不生你?就算她错了,我也错了,你没错!”
  李建民似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把自己这些年的思考滔滔不绝地说出来:“我想了很久,现在能理解。她并不是想伤害我,她不是存心的,她没想清楚,没办法,她是有些自私。她当时也劝我忘了,也不让我照顾她,希望我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想这是她的好意,但我不能,不管怎么样,发生在我身上,怀了我的孩子,就是我的责任!我有责任找到你,我那时可能还小,还不会照顾你,但,不管多难,我一定要去做!我这一辈子如果能做成这一件事,帮她活下来,把你带大,让你幸福,也是值得的!”
  “爸爸!”李非扑到父亲的怀里。
  李建民轻轻地抚摩孩子的头发,让她平静下来,慢慢的,一字一句地继续跟女儿解释:“我想她也不是要抛弃你,你也经历过一些事,不见得每个孩子都是想生的。”
  “她也想养你,一个人拉扯你,我到监狱见她的时候,她在养你,已经喂了你几个月。你很瘦弱,你一直在监狱里,可能身体会很差,可能会夭折,就算活下来,监狱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这样,她才同意我把你领走,她一开始也劝我不要接你走,她这样决定,不是想抛弃你,也是为了你能活得更好。放弃你,她也很难过。”
  “我接你的时候,她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事,怕你不能理解,怕你怨恨她,怨恨自己,自暴自弃,怕你有阴影,活得不好。”
  “你从小怕别人议论你,是那些人多事!不是她想害你,那个时候,你也太拗,不能把心放平,不能接受,总和人比,总问自己。其实,很多人生下来,都会不容易,可能是这个,也可能是身体不好,是别的什么。你受的罪,你心里的苦,有她的错,我的错,但,也有你的错。一个人一辈子怎样,主要还是自己的事。”
  “可是,她出狱很多年了,她没找过我,没找过你。跑到国外,有意离我们远远的,她没想过来弥补。”李非已经停止了哭泣,但仍然不愿意就这样接受一个原始动机不纯的母亲。
  “你想让她弥补什么?!她突然来了,又能怎么样?我想她不愿意来打扰我们。那会刺激你,也刺激我!她希望你一直不知道,开开心心地活,她可能也怕出现了,让你没法接受,不能理解,更痛苦!我想这些年,她也会很想你,当时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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