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攒钱计划暂告一段落,可是当我千辛万苦地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走出这巨大的阴影时,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我只想再努力争取一个机会,一个让崔浩另眼相看的机会。
自暴自弃和自我修整已经花去了我太多时间,按照原计划的攒钱速度严重滞后,这必然无法按期完成我给他买那个生日礼物的目标。于是我只有在做家教的同时,去接设计商标这种自己力所能及的简单工作。在某些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份生日礼物是我唯一的转机,是黑暗吞噬光明前那最后一点爱的希望。
我看上的是一款价格不菲的GUCCI男式皮夹,比他手上那款天梭手表还要昂贵,即比美美送他的那个〃定情信物〃价格更高,这个尚未化作现实的计划使我觉得自己像是从长期潮湿的环境里走到空旷明朗之处尽情曝晒在太阳下一样舒服。
我始终觉得那块手表是让崔浩离开我的原因之一,它就像一根长长的刺扎穿我的皮肤,经过我的血肉,绕开我的骨骼,一直深入到我的心脏,让我疼痛难忍。如果不拔出来,那血液就会随着我的呼吸喷薄,永远无法凝固。
作业,设计商标,家教,在这长时间连轴转的紧张忙碌中,唯一能让我感到舒心的就是在自己的记账本上又多加上一笔入账的金额。
眼看距离崔浩的生日只剩一个星期,我盯着自己记账本上的数字看了又看,终于还是起身穿上厚厚的外套,走向楼下的公共电话亭。
〃喂,妈妈,是我。〃
〃哦,蓝夕啊,今天我跟你爸还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打电话回家呢,最近好不好啊?上海是不是很冷,要不要给你寄点厚衣服过去?平时要多注意身体,别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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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第二章 向左走,向右走(6)
〃妈,我挺好的,哥在不?〃
〃你哥啊,好像又不知道上哪里转去了,最近经常不着家,我跟你爸的话他又听不进去,唉,最近你哥的工作出了点问题,本来开始武汉那家公司已经说好了叫你哥一毕业就去上班的,谁知道刚刚听到消息说那个位置可能被公司领导的一个亲戚顶掉了,然后你哥最近又正跟他那个女朋友闹别扭……唉,总之他现在每天都心烦气乱,你爸一随便说他两句,爷俩就能吵起来。蓝夕啊,你要是有空也劝劝你哥,你们年轻人也许比我们大人好沟通。〃
〃……哦,好的,我知道了,妈,那你和爸多保重身体,我先挂了。〃
〃要不要叫你哥回来回你电话?〃
〃不,不用了,也没什么事情,我是用楼下公用电话打的,寝室电话坏了……外面很冷,那我先回去了。〃
我挂上电话,用力地将十分厚重不雅的棉衣又往身上裹了裹,尽量赶出棉衣和身体之间的空气,好让快冻僵的自己暖和一点。这时几个穿着短裙长靴,在寒风中裸露一截性感美腿的女孩走过我的身边,其中一个扭头看了看形象臃肿,头发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的我,便跟其他几个女孩说了些什么,随即几人一起大笑起来。
我面无表情,心底飘过一丝自嘲的冷笑,我想我永远也学不会像上海女孩那样在寒冬里穿得如此单薄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我的抗冻能力始终很低下,一如我那低下的恢复能力……有时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愈合很久,结痂之后还会留下一道暗红的印记,醒目而张扬。
寝室的电话并没有坏,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低声下气去求尹白扬借钱给我的时候会不会又不能自控地说出什么过激言语,虽然在别人看来找自己哥哥借钱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我从来没有求过他,我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得软弱,我不愿意承认我什么也干不好,到最后只能寻求别人的帮助。
从小我们兄妹怄气,都是以我大哭,爸妈对他大吼,再三教训他当哥哥的应该让着妹妹而宣告结束。也许在尹白扬眼里,我就是一个满脸鼻涕眼泪只会寻求爸妈帮助永远长不大的小破孩儿,正如他给我最深的印象是眼睛永远瞟向左上角,口中十分不服地吐出〃妹,我错了!〃几个恶狠狠的字,然后一脸憋屈玩世不恭踮着脚抖着腿的模样。
若非在爸妈面前情非得已,又或者是在自己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就像第一次来上学他送我上火车那种境况,其实我平时是很少叫他哥哥的,一般就直呼其名,有时甚至省略。
给他打电话前,我酝酿了许久,为了崔浩,我宁愿放下自己这可笑而固执的自尊。然而这个电话的落空现在却让我觉得释然,我回到寝室又翻了翻那本记账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决绝地把它锁进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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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三章 无声的电话(1)
第三章 无声的电话
(一)
窗外阳光明媚,但是寝室里依旧让人感觉寒冷。冬天的上海跟湖北家里的温度其实不相上下,但是我却觉得无法忍受,尤其是这年提早报道的冬季,让人感觉真的比以往更加凛冽刺骨,也可能是独自一人的这几个月里,我突然丧失了原本就很微弱的抗寒能力。
双手裸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已经感觉僵硬,我用左手手心温暖了一下握了一上午鼠标的右手手背,顿时一股凉意窜遍全身,令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突然桌上手机短信响起,我不觉嘴角上扬,这么准时的短信除了左别无他人。
〃该去吃饭了,不要泡面,对自己好一点。〃
我回过去一个笑脸,然后舒展了一下筋骨,将奋斗了一上午的作业进行保存,乖乖地跟寝室女孩们一起到食堂去吃饭,过一个正常女大学生应有的生活。为了左,拒绝一切非人类的恶习。
随着跟左聊天记录的增加,我跟他也越来越亲密。他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和安全感,如果非要把这感情归类,对我而言,至少在那个时候是一种超越普通朋友的温暖亲情。
左每天雷打不动地至少发给我四条短信,前三条是叮嘱我要按时吃三餐,最后一条是提醒我睡觉前关机,要把手机放在远离脑袋的地方。他还专门用手机订了上海天气预报的短信,如果第二天阴雨或者太阳太大,他一定会在前一天提醒我出门带伞挡雨遮阳。
左知道我的毛病,心情不好喜欢淋雨。刚跟崔浩分手的那段时间我没有少让自己变成落汤鸡,我经常在旁人伞下那惊讶的目光中,带着没人能看懂的傻笑,从容地行走于校园各处。但是如果左在,我相信他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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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第三章 无声的电话(2)
因为左的提醒,我开始慢慢从之前非人类的生活中挣脱,不知道是年龄的差距让我觉得自己对他总有纵容,还是我从崔浩留给下的伤疤里学会了包容,总之我对左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而其实这所谓的要求根本就是为了我好。
顺从之后便是依赖,我将他的短信作为我作息时间的闹钟,如果哪次他没有发短信来催促我吃饭,也许那天我真的会没有胃口,如果哪次他没有提醒我要带伞,也许第二天我会任由自己被淋湿或者暴晒。然而没有如果,左在他身体健康的每一天里都极其准时地提醒我做好这些功课,我也只是感觉满足。
左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孩子,也是我见过的最让人心疼的孩子。虽然他总是与我争辩他是否已经成年,但是在我眼中那个年纪的青春真的娇嫩得无法触碰。可能是因为左经历了很多同龄的孩子所无法想象的东西,他那不合年龄的成熟时常让我感觉心酸,他对爱情的渴望也时常让我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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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三章 无声的电话(3)
(二)
左的家里相当有钱,有钱到我以为那种家庭只是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然而有钱人家庭里那种关系的冷漠也同电视上如出一辙。
左的父母自他很小便离异,跟他最亲的人是每天接送他上下学的司机。司机是个寡言少语的男子,大左将近10岁,其父曾是左父亲公司的一名老员工,虽然他没有上过大学,甚至高中就已经辍学,但是这份司机的工作却足以让他比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拿到的薪水高得多。
这个男子可以说是看着左从一个整日依赖玩具随时肆意哭闹的天真孩童长成如今跟他一般身高早熟叛逆的翩翩少年,他正是在左这个年纪成为了左父亲的司机。然而没过多久,左的父母便因为种种缘由协议离婚,各自高傲地收拾行李离开,留下了尚还年幼懵懂的左,以及那一千平米可以听到回声的大房子和左父亲的司机。
司机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其余时间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陪着左吃饭,跟左一起打游戏,甚至帮左递过情书。如果司机有事,左就一个人混沌度日,饿了就出去吃拉面,实在懒得动了就用开水泡面外加几块饼干。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做饭,这个家里只有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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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三章 无声的电话(4)
原来房子很大也并不是件好事,我曾经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小时候的左为了捡玩具足球一个人从楼梯的这头跑到那头,慌乱的脚步声落在昂贵的地板上激起诡异可怖的回音,于是他停下来,一个人抱膝躲在角落里,粗粗地喘着气,生怕自己被黑暗中的魔鬼抓去。但是他宁可任凭牙齿在下嘴唇咬出血印都没有哭,是的,我敢肯定。
左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永远只是淡淡的描述,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并且他一点也不同情那个人。我问他是否会思念父母,他想也不想便否认,说自己一个人很好,不需要他们。我的心不知怎的开始泛滥疼惜,左这样的孩子究竟被包裹了如何坚硬的外壳,才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