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岚见她翦瞳如雾,就知道她并没有表现的这样轻松,不过是孩子气的逞强罢了。他几分无奈的叹喟道:“我只有死了,他才能回到正位,拥有该属于他的一切。就算他们因此而痛苦,我也不会有半分后悔。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他连着三个‘不会’,语气坚定不移。
薄凉看着他,头一次见他半点笑意都没有,且严肃无比的脸。一时间愣住,又忽然气的笑了:“你理所当然认定他该回到正位,又问都没问就替他作了主张…还利用那件事金蝉脱壳!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替他死的!按你的年龄,当时就应该想到之后的残局吧?不觉得太任性、太自私了么?”
“任性,这个词用得好。”
“这是重点么?”
“你在心疼他,为了他鸣不平?这是重点么?”
薄凉愣住,如同雷击。
是啊,她像个脑抽患者跟这喋喋不休的指责人家任性?放在别人身上,一个脾气不好就可以直接抽她了。关键是…她凭什么现在这里质疑人家指责人家?她算哪根儿葱啊?
丢脸跟无地自容来的汹涌强烈,她抬手捂掉半边脸,沮丧道,“不好意思,请忽略我的举动,就当我今儿没来过吧。”
她一反先前的态度,灼眼的自信完全没了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副斗败的小兽模样。
“薄凉。”井岚喊住她,“他没有结婚。”
他跟夏灵暖,没有结婚。
薄凉脚下一顿,继而丢下一句“与我何干?”,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身似曾相识的疏离淡漠。
井岚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怅惘着收了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腿,轻轻抚上。
他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坚定,不曾后悔么?
不是的,他也曾后悔过,也曾因为这样的自己而后悔当初的行为。然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重新来过,他依然会是同样的选择。他宁可再也站不起来,也不想一辈子心怀愧欠、内疚、罪恶…种种让自己寝食难安的情绪,徒烦一生。何况已经过去了,与其后悔那些如果,放眼以后,活在当下不是更好么?
只是…她有句话说对了,他的确任性了,也的确自私了。他只考虑过自己,却没有考虑过那些因为自己的‘死’,而留下阴影的人。
——————
从孤儿院出来回到车上,薄凉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连整个大脑都生锈了一样运转失常。
这一切,都是从井岚那句‘他没有结婚’开始的。
薄凉的手在方向盘上握紧了又送开,送开又握紧…她的眉头微皱着无法舒展,不断轻颤的睫毛下满眼不可思议与难以解惑的不安。难道因为自己的‘死’,他终止了婚礼,这可能么?他没有结婚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这可能么?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
薄凉趴在方向盘上回复了好一阵情绪,等心态完全回归平静后,才开车回城。一入尘世,她就感觉到了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气氛,外院安静的让她感觉莫名的心惊肉跳。
她试着喊了两声亨利,无狗回应。
这气氛太吓人了…她刚刚这样想,就被突然之间闪到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吓的心跳一顿。陈墨涵笑的像这南方冬末的暖阳一样,“Surprise!惊不惊喜?!”
薄凉一口气被噎在了胸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狠狠的抽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抬手照着他胳膊就抽,“你知道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这么安静你跳出来吓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被你吓死?!”
她如此凶悍到动手,陈墨涵还是头一次见到,被她打的连连倒退。又见她是真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才意识到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道歉的话都到了嘴边,见她身影泄气似的往下软急忙伸手扶她,“你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心脏好不好?别吓我啊…”
薄凉抬手打断他的话,“你松手,让我就地坐会儿,我腿软。”她真是被吓的不轻,就像看3D巨幕的生化危机,坐在代入感超强的前排,一点准备都没的情况下,走着走着前面那人一回头!突然一个满脸血迹疮痍的丧尸脸!你说你害不害怕?
他被她一闪而过的冷漠刺到了手,神经一痛就松了手。她的身体软软无力的瘫坐到了小路的青石板上,肩膀也随之松垮了下去,不见半点往日的优雅淡定。他甚是不解:“真有这么吓人?”
“你去试试一片诡异死寂的气氛里,路边突然窜出一丧尸,你什么感觉?”薄凉头也不抬,揉着跳动的太阳穴说。
“……”陈墨涵再装听不见,也无法跳过她这个比喻。指着自己众人称帅的脸,哭笑不得的道,“吓到你是我的错,可你这比喻也太不切实际了,丧尸跟我有共同点么?”
薄凉抬头看看他,又看看他,认真道:“你比丧尸好看点。”
陈墨涵纠正:“非我族类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我就是打个比喻,是你自己非要跟人家比的好吧?”薄凉感觉好一点了,摁着自己的膝盖起身,扑扑大衣屁股的位置,说:“你肯定不知道‘吓人’这事儿的严重性,除了心脏病什么的比较危险,有时候还能吓掉魂儿。”
“吓掉魂儿?”
“嗯,挺邪乎的。”薄凉点点头,给他讲了从古村老人那儿听来的‘中邪故事’,其中就有‘吓掉魂儿’的事例。
故事里说一个新婚不久的小媳妇跟丈夫吵架,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在空荡荡四下无人的小巷子里被突然窜过去的黑影给吓到了。浑浑噩噩的回家以后就发起了高烧,吃不下也睡不醒,村子里有资历的老人就说是吓到了,吓掉魂儿了。
“…后来又是点蜡烛又是扎眉心、扎鼻尖儿、扎人中、扎手指线,反正扎了一脸血,又念叨名字什么,给念叨醒了,俗称叫魂儿。”薄凉讲述的时候还在手上的指线比量了一下位置,说完就开门进了客栈,留下一句“没科学依据你听听就算了啊,我也不知道真假。”
(64)适合的人
当薄凉看到了客栈厅里的地板上一堆口红香水,跟坐在一堆包装纸中间的陆观观,还有旁边啃大棒骨啃的不亦乐乎的亨利…她就知道外院为什么那么安静了。
陆观观正好抬头看到她,“啊你回来啦!太好了,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哎?你等我看看色卡号。”说完她就又回到那片包装纸堆里翻翻找找可能去找色卡了。
薄凉就指着半片狼藉问身边的人:“这怎么回事?”
“嗯…她听说我去巴黎,托我带的东西…”陈墨涵还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你直接说代购多简单。”她又说亨利,“他都顾不上跟我打招呼了,那也你送的?”
“嗯。”
“找到了!”陆观观的声音划破空气,手里举着一支包装完好的口红,特别兴奋的冲着薄凉说“317号口红,绝对适合你!”
包装上的图案是方方正正的品牌图标,Givenchy。
薄凉接过来看了一下色卡,顿时跳了下眉角,是那种比较艳的颜色,带着点橘色的红。“谢谢礼物,我珍藏了…”
陆观观哪能就这么放过她了?一大步就从包装纸的海洋里跨出来了,迫不及待的推着她往洗手间:“快去涂上给我看看,我拿你照片在P图上对了一宿颜色才选的呢,你千万不能伤了我的心啊!”
陈墨涵在一旁都被她逗笑了。
口红上妆的效果跟陆观观想的一样,她WOW一声:“真是太完美了,绝对的冷艳女神!你说是不是?”
“是很冷艳,但不适合她。”被陆观观撞了胳膊的陈墨涵说,从兜里也拿出一支口红:“这个是给你的礼物,温馨粉。”
“好哇陈大艺术家,你跟我唱对台啊!?信不信我微薄爆你联系方式!”陆观观把口红抢过去看了看,抽了下嘴角:“是挺适合薄凉姐,我的适合她的名字,你的适合她的人。”
感觉这句话很别扭。
陈墨涵把口红拿了回来,递向薄凉。后者犹豫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才伸手去接,礼貌的态度刺痛了陈墨涵,他轻声无奈:“朋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薄凉抿嘴点点头,陆观观看着咫尺天涯的两人只剩下叹气了。
晚上陆观观跟薄凉同床聊天,她问薄凉:“你俩真没可能么?这么绝对么?”
“大概是吧…”其实她也说不好,牵强的笑了一下,“感情这个东西,谁能说的准呢?或许十年,二十年,我一个人累了,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但是陈墨涵,他太优秀,即便他能等,我也不能因为婚姻而选择他。他适合更好的女孩儿,纯真,善良,有才气…”
“在我心里,薄凉姐就是这样美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陆观观不懂,她理解不了。
薄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困扰的遮着眼睛暗自烧脑细胞。她想起那一年和煦暖阳下‘初见公子墨涵’的情景——他穿着随意的休闲,举止间扑面而来的清爽气息…他咧嘴一笑,整个人都跟阳光融到了一起,耀眼到刺眼。
那时她是种什么感觉?薄凉想起来了,笑的好生无奈,“我跟陈墨涵,就像雪人跟春天的阳光,不能在一起,不会在一起,连靠近都会受伤。”
“他就那么好么?”陆观观歪着脑袋趴在枕头上,依旧一脸不解“真爱面前过去算什么?你那么好,他那么好…将来,不会后悔么?”
薄凉也歪头看她,笑了起来:“我这人很自私的,活着的方式只求自己心里好受。我认识他的时候,是他最青葱,最朝气蓬勃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正巧狼狈不堪的年纪。那时第一眼,就注定我们没有可能。”
“你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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