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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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界线-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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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树你出来,”班主任朝嘴巴象征性一张一合的她招招手,回头示意担任指挥的静颖暂停,等女生茫然地走到跟前,“现在找不到合身制服给你,但又不能影响队列的整体感,所以干脆,你出来代替黎静颖担任指挥。”
全班女生,包括夏树自己都跌破了眼镜。
男生们倒是毫不在意,因为他们唱歌从来就不看指挥。
不过程司对这件事做出了客观评价:“预感我们班一世英名要栽你手里。”
夏树的背影轮廓和静颖没有可比性,动作优美度也差得远,更糟糕的一点——排练两天后的休息时分,女生们集体抗议道:“她自己都把握不准节拍,时快时慢!”
看着大家毫不避讳地当面吵作一团,夏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大课间时,舞蹈房的屋檐顺下细长的银线,水滴敲击在窗台上的响声干脆得让人无法将这场雨形容为“绵延”,比雨声更响的是隔壁或隔壁的隔壁传来的整齐的和声,以及近在咫尺的聒噪——汇不向同一种旋律。
也许是几年后回想起来可以笑言“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许过几天就能逞强潇洒地说“比起背后诋毁,这种迎面的敌意未必更坏,我还是比较喜欢直率。”
然而——
这个转折的后面,是当时耿耿于怀的真实的自己。

轻轻拍在肩上的力量。
夏树整理好情绪转过头,脸颊正好抵住女生早已等在那里的纤细的食指,一瞬间的错愕后,刚想拒绝她准备的安慰,却被对方带着更大暖意的笑容彻底击溃。
黎静颖的笑总是那么透明又贴心:“你挑吧。我教你指挥,或者,我借你正装。”

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毕竟你的手中紧捏着两人份的幸福。
至少应该感动吧。
和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起来,温暖的掌心和温柔的笑,守在病榻边的焦急以及目睹苏醒后一瞬间释然的细雨,在时光的周而复始中重现的一切如此清晰地在眼前展开。
为什么心脏还是没能从带刺带毒的荆棘下剥离出来?
你心里明白,是假的,笑是假的,友好是假的,善良是假的,全是因为有求于人,真虚伪。

夏树咬了咬下唇:“教我指挥。”


(五)
合唱比赛正式进行的这天,夏树因为拿不准该怎样着装,所以穿的是静颖替自己准备的全套衣服。去女生厕所换衣服的途中在楼梯转弯处迎面碰见往上来的程司和风间,男生们一边打招呼一边朝女生怀里抱着的东西扫去匆匆的一眼,立刻明白了。
程司摇着头:“该说你什么好?当时借小静的制服正装不是省事多了吗?”
女生抓抓头显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哦,说的也是,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继而轻描淡写地度过了话题,“果然是人靠衣装啊,想不到你穿起正装来也挺帅气,和风间有得一拼了。”接着又毫不理会对方急转直下郁闷到底的脸色,笑嘻嘻地拽着男生手肘处的布料晃了两下。“好羡慕你们有制服啊,什么时候我才能有。”
风间比程司的反应快了半秒:“还是买不到么?”
“三天两头往服务部跑,现在花椰菜看见我往那个方向走就立刻老远地摆起手来。”
“花椰菜?”
“就是管卖校服的那个老师啊,你不觉得她发型很像花椰菜吗?“
风间忍不住,一脸无奈地笑了笑,笑容却总让人觉得有敷衍的意味。
“你赶紧去换衣服吧,要来不及了。”
在程司的催促下,女生慌慌张张地跑下了楼梯。
“真不简单。”风间朝着夏树身影消失的方向感慨。
程司愣了会儿:“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抽签的结果是A班最后一个出场,跟在B班之后。
在后台等待时女生们一如既往地扎堆唧唧喳喳,几乎盖过台上的歌声,组织的老师立着眉狠狠瞪过来,才稍微收敛一点。
夏树坐在一个高高的储物柜上,无聊地把裙子下的小腿荡来荡去,淡淡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搜索那几个对自己来说稍微有点意义非凡的身影。
程司正好站在门口,一会儿和前面的人打闹一会儿和身后的人说笑,像刚上了发条一样精力过剩。风间人高,排在程司后面,因此转出了门外看不到。队伍前面专注于各种八卦的眉飞色舞的女生群里,黎静颖背向自己,脊背和腰杆挺得特别直,在穿同样制服的女生中也非常显眼,在没在说话看不见,但很明显,周围的七八个女生说话时都面朝着她。至于赵玫,修长白皙的腿好像从橱窗里模特身上卸下移植过来似的,使男生们频频侧目。
舞台上的歌声收在了最激昂的地方。
幕布被拉起来时,轮滑的声音很吵。B班离场雷厉风行地像军队,相比起来,A班上场拖拖拉拉花了两倍的时间。
经过夏树面前时,程司不忘伴以毫不保留的笑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暗红色的幕布被缓缓拉开,夏树沉着地走出去,目光一瞬间地游离,队列中的风间好像似笑非笑,不过目光短暂但毫无疑问地定格在夏树的脸上,那眼神直抵人心。
视线和视线意外地交叠在相同的路径上。
虽然愣神只有半秒,不至于把演出搞砸,但之后那个面朝台下的鞠躬,夏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
女生转过身,抬起手停了两秒,定了定神,身后的观众席从骚乱重新归于平静。
左手压着弧度降下去,钢琴伴奏声像泉水一般流了出来。

眼前的友善或冷漠中,有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存在,那是自己一切矛盾的根源。
那么多混杂在一起的迥异歌声中,只有一个,在我听来是那么清晰。
深埋在大脑皮层的面孔,熟悉却不敢回忆的声音……全部沿那条悲伤与欢喜的转折线对折,吻合过来。
从最重要的人嘴里说出的冰冷的话,是不是比全世界的漠不关心相加还要令人悲哀?
“夏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一个我希望你幸福,而另一个我却嫉妒着你的幸福。
两个截然相反的我日复一日在同一个身体容器中吵着架。
那些无法言喻的矛盾悲伤并不会随着日界线的转动消失无踪,甚至身边的一切都丧失了原先的属性时,它们还在继续异常鲜明地从心涧拔节生长出来,用尖利的倒刺刮破每一寸柔软的心室壁。迅猛如上一个风声鹤唳的季节。
而你,我知道,在最后不得不问出这句话之前,也许你一直隐约明白,只不过无力面对我紧攥在手里的武器。


(六)
从礼堂回到教室,大家借着尚未散尽的激情继续吵吵嚷嚷,回顾刚才身边同学的表现,咀嚼自己掩藏得很棒的紧张,短暂混乱后,广播里响起合唱比赛的名次播报声:“二年段第一名,二年B班。第二名,二年A班,第三名……”
好像当头一盆冷水,教室里寂静了五六秒,才逐渐有人讪讪地发出声音,语气与音调都与方才不可比拟。
在那些埋怨或者懊悔的窃窃私语中,唯一因重复次数略多而显得突兀的那句是:“还不是因为指挥。”
程司前后摇摆的椅子突然落地,转过头朝女生大声道:“呐,夏树。”等面无表情的对方侧头朝自己看来,才意识到还没想出可以转向的新话题。
只要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好让她听不清那些无端的迁怒。
男生挠挠头:“等下放课后有事么?”
“欸?”女生预感不到下文的方向,有些迷茫,“没有啊。怎么?”
“和我们一起出去聚餐唱K吧。人不多,就我们平常那几个人。”男生顿了一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会说服赵玫。”
“小范围聚会啊?”女生撑着下颏,还不是太明白的样子,“可为什么……”
“庆祝合唱比赛第二名。”男生接下去的语气坚定得让人找不出办法拒绝,“来吧。”
夏树想了想,准备点头答应,对方却好像并没有期待自己的回答,胸有成竹地露出狡猾笑容:“风间也来的呀。”故意强调某两个音节的怪腔和没有控制住的音量,一下子让女生体会到脊椎被钉满钢钉般的尴尬。
好在风间只是向这边瞥了一眼,就又垂头专注于面前的动宾短语从句了。

看见夏树和程司同时走出来,并且一起在走廊上站定,夏树也并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愿,黎静颖的表情持续那么几秒的不自然。
程司没解释太多:“夏树也一起去。”
黎静颖的答复更精简:“哦。”
风间的视线从难掩失落明显不开心了的女生的脸颊上移开,转向另一边神色有点怔忡的夏树,在心里重复了一个“哦”字。
“唔——这样啊,可是我跟小静想回家换过衣服再出来欸,穿得跟IT精英一样去K歌很奇怪啦。”虽然事先程司打过招呼,但赵玫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夏树感冒,阴沉着脸扯起自己的正装制服前襟,朝夏树瞥过去一眼,“某人倒没必要换。”然后又受了启发想起静颖手里的塑料袋,“而且小静总不能拎着两包衣服去吧?”指的是先前借给夏树指挥时穿的服装和静颖自己换下的正装外套。
听出眼下关键问题在自己身上纠缠,夏树表态说:“没关系,不用管我,我也可以回家换衣服,或者约个地方等你们也没关系。”
程司从夏树的高跟鞋上收回目光,替所有人做了决定:“那就这样吧,大家分头行动,六点半在八佰伴门口见,再一起去玩。”
除此之外没想出更合理的解决方案,于是立刻全票通过,
五个人零零散散前前后后地横穿基本走空的校园出校门。安静的黎静颖和疑似有多动症的赵玫走在前面,推着单车的男生们和夏树并排跟在后面。
夏树很难不注意到,刚才成为焦点负担的那两包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风间和程司手里了。
真是体贴得无微不至。
跳脱在所有复杂的关系之外,夏树才真正了解,黎静颖这种人为什么讨厌。


(七)
从四点到家到六点出门,整整两个小时,夏树换了衣服后不知该做什么,对着镜子发愣,看着看着又觉得这样搭配不好,脱下衣服换个款式,满意后盯着看,须臾又觉得不对劲,
来回折腾,被换下来扔开的衣服铺了一床一地。
出门时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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