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7分管各组的副主任们自掏腰包叫外卖,不幸买重了,麦当劳、黑土地、辛香汇一起送到,牛肉汉堡加韭菜盒子伴着水煮鲶鱼的伙食颇为前无古人。
菜太多没地方摆,小马哥便将办公室的所有座椅拼成一座孤岛,招呼各位同事同学端起一次性饭盒,或站或蹲着吃饭。
席间,各位带教的谈话让黎糯认识到,要成为一个和谐的科室务必做到一点,那就是八卦,齐心协力八别人的卦。
首当其冲的被八对象让她掉了一地的汗渣。
“我跟岳芪洋同年进的医院,我的娃都会打酱油了,怎么一直没听说他结婚的消息?”竟然是小马哥……
“岳芪洋?不是跟血液科的田姑娘么?”这是甲状腺组的老师在问。
“田佳酿?不可能。别说女方比男方年纪大,女方还离过婚,冷医生这条件谁不能娶娶二婚?何况要有消息早有消息了,到现在还没动静就是完全没这回事。”这是垂肾组(垂体…肾上腺组简称)的老师在分析。
“小马啊,你孩子生的早有什么稀奇,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文章发得好?”一旁的紊失组(水电解质紊乱和酸碱平衡失调组的简称)副主任调侃他。
“靠!人家十四岁上大学,二十二岁哈佛MD毕业,我这等只去美国晃过两年的普通青年能和人家比嘛。”小马哥不甘地反驳道。
“不过外科风气太乱,不结婚或许是个明智的选择。”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实习生们的兴趣,纷纷加入解疑八卦行列。
“听说外一大主任现任老婆是自己的学生?”
“咦?不是外四大主任也是和自己的研究生么?”
“还听说好几个外科是有公共厕所的……”
“不会吧……”
大主任正下了门诊踱回办公室,听到他们的话题,蓦地靠在门上大手一挥:“欲知详情,还是得听我讲。”
他“啧啧”了两下,开始绘声绘色地说书:“先声明,以下这段话与妇产科以及数得清的那几个外科女汉子无关。”
“纵观我院大外科医生的配偶,无论是现在还是曾经,都有个传统,那就是‘四不娶’:不娶护士,不娶药代,不娶病人,不娶病人家属。导致择偶范围是有多么狭窄,所以他们中多数娶的都是同行。女医生虽然聪明伶俐,但独立自主的多,且压力大老得快,于是我们这年纪的外科主任,十有八|九,都换了夫人。试问外科大楼从底楼到顶楼哪个大主任是原配?只怕连许多副主任都换过了好几任。”
“他们都管这叫‘真爱’,我觉得能称得上真爱也就外三老王那一对。”
马上又实习生反应过来,说:“王主任的妻子不是五附院的儿科主任么?年岁相同也不是原配?”
“不是哦。两人互为对方的初恋,后来由于种种理由分了手,各结家庭,不幸双双丧偶,同学聚会的时候再次遇见,便旧情复燃走到了一起。”
“哇……”底下拍手,一片赞叹。
黎糯一直站在最远处静静听着,时不时拿出手机现场直播。
“你们外科风气很乱?”
“你们还有公共厕所?”
“你不会也上过吧……”
对方没有动静,过了好半晌,短信迟迟进来,可惜只有一个符号。
“?”
她汗颜,转而一想,这书呆子的确不会管这些花边新闻。
“没什么。”她回道。
“还没出夜休?”他问。
“加班收病人。”
“预计四点下台,停车场见。”他说。
他这是要当她的车夫?
还是算下班后的约会?
黎糯正暗自吃吃笑着,手机再次震动。
“阑尾炎体征记熟了么?”
黑线……
夏天看来真是个让人热昏的季节。
16房的护士姐姐和麻醉师最近同时发现,之前一直把手机当空气的岳主任最近发消息发得相当勤快,一下台就抓起手机看一眼,两台手术的间歇更只见他坐在墙角的一摞脚踏上作手指运动。
这是有了主的预兆么?他们很好奇,但没人敢问他。
自前一天他遵循和黎糯的约定,和主任反应了床位数过多的现况,且他即将投入到与外二共同完成肠癌肝脏广泛转移达芬奇手术治疗的项目,主任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划出二十床张分给另外两组。这样一来,他轻松了很多。
今天本该夜休,可中午自急诊收入一位急性消化道穿孔的青年男子,二班仍在手术中,他只得再次上台。
准备室的护士急急跑来找他:“岳主任,穿孔的那个病人吵着死活不肯插导尿。”
他过去一看,也许患者的自觉症状没有影像射片中所反映得那么严重,病人尚中气十足地无理取闹着。
“医生,我不想开刀!”病人一见他,就朝他嚷嚷。
“不可以。”他冷冷地回绝。
被岳芪洋的气场冻到,病人的气势一下浇灭,退缩了一步,但仍固执地坚持手术可以,导尿不要。
准备室里的工作人员全体无语:大哥你开刀不插导尿是想怎样?
病人的理由只有一个字:“痛!”
护士姐姐扭头向他求助。
岳芪洋抛出一句:“叫外六。”
“他们插不痛?”病人狂喜。
“痛极则不痛。”他说。
病人没听明白,一旁的护士姐姐翻白眼翻译道:“你若再闹,就让泌外来,那就不是我们这种温柔的插法了,直接上钢丝捅……”
患者瞬间被降服。
跟着他去瞧瞧情况的16房护士姐姐不住浑身颤抖,放下手机的冷医生依旧够狠,十字以内摆平患者。同时也愈加好奇:真不知道能降的了他的主究竟为何方神圣。
中卷……10
黎糯自妈妈生病起退了医院里的寝室;即便恢复了实习生活,依旧走读着。
一附院离家有些距离;单程在一个半小时左右。相对于早起的困难;更令她担忧的是时不时加班导致的晚归。
这点她真心谢谢岳芪洋;感谢他什么都没说;便自觉自愿地担任了车夫的职责。
没办法,她就是胆小;怕黑;怕黑暗中一切的惊扰触碰;这是她的软肋。
他当然问过她;为何不搬回医院宿舍。
她也直言不讳:“没钱。”
接着叹了口气;幽幽地担心未来:“不知道明年毕业了要干嘛。虽然按我的成绩能保研;但不想读;班里一半的同学会出国,也出不起。”
“不考规培?”他问。
“嗯,”她若有所思,道:“貌似只有这个出路最好了呢。既不放弃五年所学,又能早早赚钱,以后尽量混进个社区医院。”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胸有大志的人,大医院的节奏有些适应不了。再看看你们的压力,愈加不想承受。”忽然她笑起来,一双眼睛在车外的霓虹映衬下,分外明亮,“你知道么?我一直跟心和说,我要是她,就舒舒坦坦地做个家庭主妇,她每次都无语,教导我女人要经济独立。”
黎糯突然反应过来:“路心和,你认识吗?医学院院花,在外三跟的你。”
“知道。”他点头。
“哦。”悄悄转过身去咕哝:“果然还是美女魅力大。”
前方车辆突然停下,岳芪洋连忙急刹车,而他们后面的一长串接二连三跟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幸而有保险带她才没摔出去,但仍心有余悸。
下班的道路总是最心焦的,后头的诸位司机一甩车门就去找他们前面的那辆肇事者争执。外面瞬间吵闹起来,他们夹在中间暂时也无法动弹。
“她很适合做医生。”冷不丁的,他说。
“啊?”
“那女生是块做医生的料,因此我才会对她有印象。”岳芪洋补充道。
“哦。”其实黎糯挺纳闷他为何要认真解释。
“所以你别生气……”
岳芪洋腰板坐得直挺挺的,双目正视前方,两手皆把着方向盘,似乎使足了劲,青筋隐隐显现。
她愣了片刻,然后笑得前俯后仰。
冷医生啊冷医生,难道您这是在羞涩吗?
隔着车外混乱的世界,黎糯解开保险带,左转九十度,仔仔细细盯着他的侧脸,最终“噗嗤”笑出声。
“黄芪,你还真是可爱。”
黑色帕萨特停在小区门口。
她家的小区年代久远,绿化失修已久,树木长得参天高把路灯遮得严严实实。也只有门口的路灯还算明亮,朝里看,则一片黑暗。
下车,道谢,鼓起勇气往自己家所在的深处走去。
方提起脚步,想起件事,又退回车边。
“我还没请你吃‘感谢宴’呢。你也可以叫田老师一起来。”
他很好地执行了任务,只是黎糯没想到他还超额拉上了岳归洋。
“你叫当归来做什么?”
她的手在桌下飞快地按着键盘,发送对象为坐在她对面的他。
“机不可失。”
他用同样隐蔽的方式回了过来。
黎糯滴汗:您真觉得此情此景,能称之为“机”么……
原本与岳芪洋说得上话的伙伴只有田佳酿和岳归洋这两位,如果算上黎糯的话,那就是三个。即他与这桌上的余下三人单独交流都没有问题,偏偏四人凑在了一块儿,额,气氛怪异。
田佳酿和岳归洋面对面而坐,相对无言。他们俩也没好到哪儿去,光顾着桌子底下你来我往。
田佳酿至今不清楚黎糯他们的关系,仅认为他们是由她的引荐相识,后又因岳芪洋认识了岳归洋。但这不妨碍她轻咳了一声,提出意见:“你们的短信内容可以用说的……”
黎糯窘,招呼服务员点单,一边小心翼翼地瞅瞅田佳酿的表情,再瞅瞅岳归洋的表情。
幸好皆已过而立的他们城府修炼得都不错,淡然自若,起码表面是这样。
席间,他们终于聊开,不过尽是些专业问题。不外乎你的科研我的临床,你的动物实验我的基因模型,你的SCI我的IF因子。
她听得云里雾里,悄悄打了个哈欠,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