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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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渡寒潭-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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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的青春(2)
但那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我是否还有和今天如一的心情?
  这一次他们的聚会显得很无聊,很大可能性是因为我在的缘故,当一个长头发的男青年跳到台上去唱一首阴阳怪气的歌时,我们就准备离开了。
  分手时夏并没说那些希望下次再见面的客套话,我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他对我当了这么久“电灯泡”的宽恕和容忍,于是我找到了,那一瞬间我为自己的卑微感到心痛。
  回家的路上雪儿指着街两边许多新开的店给我看,什么小香港*快活林舞厅宝丽金音像简直是五花八门,这时我才恍惚醒悟过来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没有上过街了。我酸心地感到街上吵嚷的世界不是我的,每一个繁华的角落都不是我的。我的世界只有六平方——我六平方的小屋。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我习惯于将自己紧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妈妈曾经有些恼怒地问过我:“你天天关紧门干嘛?”
  “学习。”我的理由苍白无力。
  爸爸很奇怪:“我们又不吵你,干嘛非关住门不可。”
  我无语。可后来还是关门,但每次听到那“砰”的一声,便能感觉到他们焦灼的目光在身后像箭一样盯着我。“对不起。”我只能在心里这么说,毕竟辛辛苦苦地将我养大,我却是这样蛮横地将他们挡在我的世界之外了。
  可我无法对他们说我只是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而已。那样他们会觉得委屈,说不定还会惊讶地反问:“世界真大呵……空间?”
  三
  “他气喘如牛。”雪儿这样对我形容汤Sir。“汤Sir”是我们全班同学对班主任的简称。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说这些话时我们正在食堂里吃饭,四周闹哄哄的,雪儿将还剩下一半的饭菜全给拨拉到桌子上。
  “我骂他别里科夫。”她说,“我是不经意骂出口的,他很生气。”隔了好一会儿,她敲着碗边又说:“其实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道理都是对的。但是他却不肯重新回到十七岁来替我想想,哪怕是一秒钟。算了,不说了,咱们走吧。”她站起来挽住我:“一会儿值勤的看见我把饭倒桌上又该骂我了。”
  “你不怕吗?”我问:“我指的是你父母。”
  “怕什么?”她奇怪,“所有的小说都昭示着我的恋爱会有这样的一天,我既然做了,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她说。
  我挽紧了她。
  “老师的消息也来得真快。”我说。
  “算了吧,漫儿。”她摇摇头,“哪怕你自认为是用铜墙铁壁保护着的秘密,也敌不过一张嘴或者是一张邮票。”
  “你的意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听起来很老土。”她笑,“我不全是这个意思。”过了半晌她才低低地说:“You don't know,漫儿。”
  我猛地想起一句歌词:“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雪儿对我来说就像是一片云,因为我不懂她的心。
  汤Sir叫我去办公室时我也这么说。
  “怎么会呢?”他纠正我,“你们做了四年多的好朋友,你应该知道雪儿同学的自尊心很强,我们教师父母去教育她反而会让她产生一种逆反心理,但你从好朋友的角度去劝她,她一定会听的。”
  “不会,也许她一样不会听的。”我拒绝他。我想这件事我不能卷进去。
  “漫儿同学。”他拳拳地望着我,“雪儿一直是我们高二一班的骄傲,你看,这马上就是期末考了,早恋是要耽误学业的呀!再说,你总不能看着她误入歧途而袖手旁观吧?”他摆出一副小学女教师才有的呕心沥血的面孔,微微向前凑了一下,让我突地想起一面在狂风骤雨中还急切向上舒展的旗帜。“劝劝她,啊?”他再补充。
  这表情让我战栗,我即刻败下阵来。
  “好的。”我说。
  误入歧途?幸亏他不是语文老师,否则我会鄙夷他的。
  走到操场上,才发现雪儿坐在那棵古老的大树下看书。阳光斑斑驳驳地照在她宽大而柔软的白裙子上。
  “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啊!”我在心中轻轻感叹。
  后来我们一起乘公共汽车回家。看着车窗两边渐渐退去的景物,我深深地感到人生也是如此,有多少美丽的东西是拿不到也留不住的啊!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说雪儿是在为自己的青春争取一点什么?为什么?
  回到家里我惊喜地发现妈妈给我买了一条白裙子,和雪儿的一样洁白一样宽柔。她很亲切地说:“十七岁的大姑娘了,穿白衣服更能显得飘逸一些。”晚上我替她吹刚洗过的头发,有几根白色的非常刺眼。我昏头昏脑地说:“妈妈,这次期末考我一定要争取进前十名。”
  夜深了。我睡不着。想到那几张绞尽脑汁仍然空白的数学试卷和自己轻易的承诺,我真有些绝望。
  将冰冷的枕头压到脸上额头上,让那份冷一直浸到大脑里去。“不知今夜梦中有没有海?”我想。
  还是,睡不着。
  四
  雪儿今天没来上课。
  去她家找她才知道昨晚汤Sir来家访过。她在家里“*”一场后去 了她表姐家。
  她妈妈红着眼对我说:“雪儿这孩子,一向倔强,这一次怎么劝也不肯回家,漫儿,你和她最好,你帮我问问那个男孩,要什么条件可以放过我们雪儿?嗯。”
  她把夏说成人贩子似的,我好笑。
  “阿姨。”我说,“您别急,雪儿想通了一定会回家来的,我再帮你劝劝。”
  班上立刻沸沸扬扬起来,我真不懂,那些整天装出一副纯真面孔的人,那些上课时偷偷看一眼就脸红心跳的男生女生,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议论别人?
  我去雪儿的表姐那看她时,她正坐在那张又宽又长的沙发上沉思。
  “我再也不想回那个让人窒息让人讨厌的家了。”她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如果你是他们派来的,我不想听你说什么。” 。。

无怨的青春(3)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说,“雪儿你别耍小孩子脾气,再说,再说现在离家出走已经不是时髦的事了。”
  “够了!”她打断我,“你的话一点也不幽默!你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他们把夏说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社会渣滓,他们三张嘴加在一起诋毁我一生中最纯真最美妙的感情,现在你也跟他们站在一块,来伤害我的自尊,甚至我的骄傲!”她捂住脸,泪滚滚而下。
  我曾经多么地羡慕她,到现在为止我才发现她为她的与众不同所付出的代价。到现在我才了解到最洒脱的人一脆弱起来便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雪儿。”我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我很笨,说不来话,但我真的是在为你好,我了解你的自尊我也知道那个晚上的你是多么的无助,但是我们完全不必闹得这么僵的,你说是吗?”
  她仍是哭。从来没见过她流这么多眼泪。“我下不来台。”她说,“别人愈与我作对我愈想去做不该做的事。”
  “我理解。”我真的理解她。
  “我想在这儿休息几天,有许多事我要一个人想清楚。漫儿你不用担心。”她扬起一张泪脸,“我会好的。”说着她从背后拿出她的诗集本递给我。
  我熟悉那淡蓝色的封皮,这样的诗集本有好多个,以前我曾要求她让我看看,她不肯。
  “我一直戴着面具长大。”她说,“现在给你一个真实的我。”
  于是第二天,在歌舞团旁边那个取名“茗仙”的小茶馆里,我给夏缓缓地吟起了雪儿的诗:
  “我曾经颇为得意/得意那些你我曾超速驾驭过的东西/可在这疲倦的风里/一如风疲倦的我/却只能记得你说我的诗太太朦胧/尽管你费尽心机也找不出一点的痕迹/就像在那晚的雨雾里我躲进你的雨伞/也将所有的秘密躲藏再也找不出一点点纯真和诗意/其实/又何需呢我的朋友/你只能算一个朋友啊在长长的岁月里。”
  “这是《给夏之一》。”我说,抬起头来看他,他有一些震撼,表情淡淡的。在他的烟雾下我接着念《给夏之二》。
  “想在你的眼神里成熟长大/却依旧只能在你的背影下为赋新词强说愁/浪在昨夜升华成星/岁月被我淡淡的相思染成冷静的孤独/漫漫长路我走啊走啊无限疲倦/抬眼一看却仍在世俗的眼睛里/无助的我只有抚额轻叹。”
  “她疲惫不堪。”我对夏说,夏的眼睛里有许多关怀的担心的神色。
  “连她住进她表姐家她也不来找我。”他说。
  “她是怕你担心。”
  “她怕我笑话她。”夏一针见血,“怕我笑她脆弱抑或笑她逃避。”
  “我们并不了解。”他无奈。
  我接着念《给夏之三》。
  “很想说一声再见很想/却不知多年以后成熟的你能否在我虔诚的祈祷声中忆起我朗朗的笑颜/忆起曾有个十七岁的女孩在你的身旁不停地织过一个狂热的梦/如果真要再见/我一定要在长长的站台无言而温柔地看得你心碎/我一定要让你明白我爱你爱你可是我无法逗留/挥手的心/必将是一种凄美的永恒。”
  “我明白你想告诉我什么。”夏灭掉烟头,“我和雪儿都在追求一份虚假的浪漫,正如你说的。”他笑:“雪儿爱得疲惫不堪,而我负荷重重,怕耽误了一个好女孩的前程。”
  “你知道你该怎么做?”我问。
  “如果雪儿理解的话。”他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当然她会。”
  我放心地笑。
  走的时候夏对我说:“雪儿说得对,我只能算一个朋友在她长长的岁月里。”
  我长长地叹息。
  五
  雪儿回来上课时似乎瘦了很多,但并不苍白。
  “我还是回家去了。”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小床上,很无奈。“我的早恋终究与别人的一模一样,萌生发展然后被扼杀。”
  她曾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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