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完全不知道你自信的根据,但却微妙地值得信赖呢……」
她这么说了,我也试着想象了一下。
能和熟人一起下将棋的,存在于某处、穿越了世界线的别的世界。
——噢噢噢。好像很愉快。我不由得拍了下大腿。因为我一直把将棋认定为一人玩的游戏,所以也完全没有想过要和别人对战。
「对了,也邀请幸村和理科看看怎么样?多几个人玩的话,感觉不就像大会一样热闹吗?」
「……也请幸村他们……」
「嗯?」
「……嘛,也不是不行。」
星奈露出微妙的表情,然后突然耸了耸肩。
「啊……唔……」
在她旁边,有一座望向一边,愣愣地站立不动的铜像。
「啊啊,夜空要参加吗?」
「咕呜呜呜呜呜……」
我顺势试着邀请道。夜空并没看向这边,肩膀却在颤颤发抖。
她紧紧抓着刘海,眼中微含泪水。
「怎么了?不愿意吗?」
「没事,没有不愿意!我要参加,我要参加给你们看看!」
夜空像是自暴自弃的野猫一样,高声宣言道。
?
周末。
我在自家的客厅里,读起了刚买的将棋书。
享受着可以与别人对局,并为此学习新战术,这种喜悦。只要是迷上这种游戏的人,无论是谁都体味过个中快感吧。
与制定旅行计划那种愉快是同一个道理,说不定现在这个瞬间,其实和对局本身一样快乐。
「……哼哼哼,吾之眷属哟……勿要专注于无益现世之咒言,忘却汝身应为之本分……」
小鸠以百无聊赖的姿势跪坐在我旁边,我把书展示给她看。
「……摇荡于异界深海,渴求吾等永劫之知性耶……哼哼……哼……唔呱!?这不是那个不知所谓的游戏嘛!」
「果然吗。」
我对着一脸苦涩的小鸠露出苦笑。
以前,我也曾想要教小鸠下将棋,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从『夹将棋(译注:夹将棋,将棋玩法里较为简单的一种,使用的棋子仅有步兵)』再前进一步。本来这明明是个非常有趣的游戏的。
「虽然之前说下次要在社团教室里下将棋,小鸠不参加了?」
「……除了我,大家都参加?」
「啊啊,大家都参加。」
「呜……」
小鸠抬起头用她那蓝色眼瞳不满地死盯着我的脸,纤细的脚掌啪嗒啪嗒地来回摇动。
「哪怕只记住一招就行了啊。」
我把目录指给小鸠看。
「你看,有很多战术呢哦。居飞车、袖飞车、右四间飞车、愉快中飞车、魔界四间飞车、美利坚正面飞车。(译注:以上都是将棋战术。因为招式neta复杂冗长,此处略去详解,后文亦如是)」
「就是因为有那么多才乱得一团糟呐……唉!?老哥,再说一遍!魔界、什么!?」
「嗯?啊啊,是魔界四间飞车。」
书上说,这是某个业余爱好者开发出的奇袭战术。
发明者主张说,这种让金将毫不在意地走上前线的异样战术,是恶魔传授与他的。真的假的啊?
「其他、其他还有这样的吗!?」
「什么这样的啊……我看看,还有千年围(Millennium)啦、魔之一间飞车啦、天空城啦、无敌宇宙战法啦、白来亨鸡特别战法等等的。」
读出来还真有点害羞。偶尔,将棋用语也会发挥出这种骇人的审美呢。
不过对小鸠而言,那些名字好像是正中靶心。
她钻进我的怀里轻轻坐下,贪婪地阅读起来。
「……下星期,要来吗?」
「……哼哼哼……吾为夜之王,必携暗之军团以浩荡之势,令愚昧之昼行种族饱尝绝望之味……」
小鸠眼中闪着灿烂的光辉。这干劲儿不得了啊。
要是再早点买来这本书就好了——我想道。
?
在一周之际的周一,邻人部全员都聚集在了谈话室之中。
也就是说总共七人……奇数啊。
「一人轮空的话,不就正好是淘汰赛了吗。」
按着理科的议案,我们猜拳决定对局组合——
「轮空一局、吗……」
结果,我要等到第二轮才能登场。
嘛,算了。观棋也自有一番风味。右手VS左手以外的对战,有多少年没遇到过了呢?
黑板上画着当下的赛程表。按顺序,第一回合是夜空与玛利亚,星奈和小鸠,理科对幸村,然后最右端是轮空的我。
从旁来看,感觉就像是真的将棋比赛一般壮观。
明明自己的对局还早得很,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比往常更为跃跃欲试了。
○第一回合第一局 夜空VS玛利亚
「啊哈哈我将棋很厉害哦!这是因为我这种聪明人和狗屎一样的人们是有天壤之别的!我是天才所以是无敌的!」
玛利亚一边摆着己方的棋子,一边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虽然棋子都快要挤出了棋盘范围,但初期配置是完美的。飞车和角也都各在其位。
「你下过将棋吗?」
「很久以前了!虽然碰到了个能在一秒钟读出三亿手的对手,但和我比起来他也就是个渣渣!是坨狗屎!狗屎来狗屎去,慢慢就再没人跟我下了啊哈哈哈!」
「要说也是啊……」
「好久没把大家打成狗屎了!」
天真地笑着的玛利亚,兴致相当高涨。
我听说过,对这个社会而言,太过强大就会被孤立。总是跳级再跳级的天才修女玛利亚,她的强大,或许真的到了会被孤立的程度。但是,明明我不怎么强却也被孤立了……
要说对面的夜空的话——
「这样、吗……」
她以心虚胆怯的手势,走出了第一步棋。
夜空仍旧反复查看着附送的说明书,确认棋子的移动方式。她用一只手指着棋盘和说明书来回比对,在下到第三手的时候便发出叹息。
「……糟了,我为什么把桂挪到这种地方来了。」
「啊哈哈!夜空傻透气了啊!看我抓住狗屎夜空的王把它打成狗屎!」
「咕……」
玛利亚从一开始便使出压倒性的攻击,夜空则苦着一张脸毫无对策。
力量之悬殊历然眼前。
对将棋而言,飞角的力量有着几近暴力的压倒性。故而,利用大驹(译注:大驹,将棋术语,专指飞车或角行)是序盘的铁则。
然而,夜空却突然用桂马堵住了自己的角的去路。胜利女神是不会对那些连基本规矩都不遵守的初学者微笑的。
「这样下去,可以判定夜空终归会输了吧……」
「——那可未必哟。」
不知何时站到了我旁边的理科,对着自言自语的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现在飞车就已经杀入敌阵了哦?」
「不,那个桂马的阵形是——」
理科缄口指向棋盘。那是“请看”的姿势。
夜空仍一如刚才,像沉入了地底一般叹着气:
「看来必须得让这个步兵突击了……啊,不过被吃掉的话不就完蛋了么,笨蛋……」
「啊哈哈!你自己送上来我就不客气了!我这一个劲儿地赚呐好有趣啊!」
「混帐,虽然也能用桂去进攻,不过这次也被守住的话就万事休矣了……」
「夜空还真是个坦率地家伙呐!好的我守住了!超轻松的啊哈哈!」
「…………那我走了。」
瞬间,夜空手锋一转。
她如电光石火一般换起飞角,刹那间将它拍到了棋盘一角。将军。连带着,还吃掉了对方的飞车。
换言之——这是让人两眼放光的将军抽车。
「咿呀————!?」
晚了一拍,玛利亚大声尖叫道。
「我、我可没听说过这招!你说万事休矣还有完蛋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吗!?」
「你在说什么?我是在忠告『你这家伙』完蛋了、『你的未来』万事休矣了,不过你好像没有领会呢。」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领会!你又骗我了吧!?卑鄙!夜空实在卑鄙!狗屎!放狗屎屁!」
「好了好了快点走。轮到你了吧。」
夜空把说明书扔到一边,事不关己地扶住脸颊。
仔仔细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夜空的嘴角松弛下来,弯成了坏心眼微笑的形状。最初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个是从古代传下来的,一种名为『鬼怪杀手』的掩人耳目的招数。」
理科紧紧抱住我的胳膊,偷偷对我耳语道。喂,脸太近了。
「而且,为了让对方更容易上钩,夜空前辈好像还将它调整进了自己的流派。说不定她为了今天下了不少功夫呢。」
「那成果就是虚晃一招和花言巧语吗……」
从某种意义上讲,或许这也正如那家伙的风格。
脱去离不开说明书的门外汉外皮的夜空,与之前截然相反地切实进军起来。这不是挺强的嘛。
不久之后,一副凄惨的地狱景象展现在我们眼前。
「好的将军。又吃了个垃圾棋子。真受不了,驹台(译注:驹台,将棋中放置被吃掉的棋子的地方)都不够放了。」
「咿呀!已经输了!是我输了!是我落花流水地输了!」
「说什么呢,你还能下呢吧。你给我撑到最后片甲不剩再去死吧!」
玛利亚阵中弹尽粮绝。夜空的大驹如压路机一般,一分一毫地蹂躏着玛利亚那只剩小驹零散各处的荒凉战场。
不管对方如何叫唤着想要求饶或是投降,夜空都绝不承认自己的胜利。她没完没了地对敌人施以痛击,持续折磨对方。
完全是会失去朋友的下法啊,这个……
到分出胜负为止,她们又花了二十分钟。大家都已厌烦,各自读起书或是玩起游戏来。
用了几百手,吃掉了对方所有棋子的胜者的感想——
「真是的,真是场无聊的对局。将棋真是无聊呢。」
便是如此。
「倒大霉了啊……真的,倒霉透了……将棋好可怕将棋好可怕将棋好可怕……」
玛丽亚筋疲力尽地趴在了地板上。她的肩膀如做了噩梦一般颤抖不已。
这么一来,一段时间内她可能不会再下将棋了吧……明明好不容易才成为对局的对手的。
「……辛苦了。真是能让人联想起那位十五世名人的一局呢。」理科说道。
「哎,你真了解啊。」
「听说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