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羞涩,抓紧了妈妈的手。
我爸一脸自豪,嘴里咂咂有声,“瞧瞧,瞧瞧。”
我妈说:“瞧什么?”
我姥姥说得没错,乔大新同志就是只认得老婆,他那口水快滴到领结上了,“我老婆那就是西施啊。”
西施美女将我推到他眼前,“我女儿呢?”
乔大新同志这会好像刚刚想起他还有个女儿,收回眼光瞥一下我,回道:“女儿再漂亮给别的男人养的,老婆才是自己的。”
我脑子里又开始跑谢飞的影子,那个周身金色光芒的夕阳天使,如果他穿上我爸这身衣服,会是不折不扣的王子吧。不过,我更愿意称他天使,坠落人间的夕阳天使。
“蕾蕾?蕾蕾?”江佑轻声叫着我名字。
“啊?”我看看他,“怎么了?”
“他们进去了,你不去吗?”
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去了拍摄间,我还在这傻站着呢。
我冲他嫣然一笑,“江佑,我穿这个裙子好看吗?”
“你漂亮极了,蕾蕾。”
这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拍完婚纱照,我爸拉着他老婆要去过二人世界,轰着我和江佑回家。我不干,凭什么他们俩悠哉快乐让我们回家,我对江佑提议,去找孙玥玩。江佑来我家后很少休息,每天都在包子铺忙活,这放假应该出来散散心。江佑秋风扫落叶的劲头犯了,知道去找孙玥撇着嘴说不去。
我生气了,冲他嚷道:“孙玥是我朋友,你要对她客气些。不然我对你也不客气。”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只有孙玥这一个好朋友,连我爸妈都对她客气的很,你一个小伙计耍什么威风。
他嘟囔几句乖乖跟我走了,不想孙玥家没人,我们俩没地方去,只能回家了。
晚上孙玥来了电话,兴奋的跟我汇报下午她跟着爸妈去了汪宇家。我听着电话里汪汪汪的,默不作声。等她说得尽兴了,问道:“就这些吗?”
“就这些啊,都汇报了,还有什么?”
我轻叹口气,“没事就是问问。”
放下电话,那颗心又开始疼起来。睡不着,我开始整理卷子。
放假的日子乔大新同志带着我妈四处玩,把我和江佑扔在家里。我抗议他眼里只有老婆,不管我的死活。他终于被我絮叨烦了答应第二天带上我和江佑一块去庙会玩。
晚上我们讨论去哪个庙会好玩时,大门被拍响了。我跑去开门,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问江佑是否在这里。我带着他来了正房,江佑看见他,腾的站了起来,满脸怒气,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不和气的少年。
我爸让我回房间,他们四个关起门来,说了很久。临睡觉时,我妈来我房间里找被子,说今晚江佑他爸要在家里住。
“那是他爸?”我回想那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他有着冷冷的眼神,这点江佑真像他爸。
“明天早晨江佑跟他爸回家去,今晚在咱家住一夜。”我妈简短说了大概情况,原来江佑来我家时应该去大学报到,他却揣着钱改道来燕都找工作了。他爸很久没有儿子的消息,四处托人打听。终于有老乡告诉他在燕都市里见过,这样辗转着找来我们家。
“他胆子那么大?不去读大学跑出来打工?我说看着他不象读不起书的可怜孩子呢。”
我妈找出一床被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问那么多了。”
“那江佑走了咱家这活……”想想没有他家里这摊事要归到爸妈身上,不轻松呢。原来没有比较,他来了才发现多个人手是件不错的事。
“有我和你爸呢,你还是全心学习前面不用你管。”
我妈似乎也有点舍不得,她没事总说江佑这孩子懂事,听话,他爹妈有这样的儿子太省心了。今天来看,省心这块真不好讲,放着大学生不当跑包子铺打工来,他爹妈不气死才怪呢。
我在屋里翻找着自己的珍藏,想送他一个礼物留念,这几个月小伙计给我不少照顾,有了他我才享受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没有他逍遥生活要终结了。
百宝箱里哪样都不合适,我咬咬牙把孙玥送的泰迪熊拿了出来,这是我的顶级珍藏。虽说让男孩子拿这么个玩具有点幼稚,可江佑不知道他那小狗似的眼神跟这小熊挺像的,尤其他穿上白毛衣时的可爱劲,象它的同类。不过,这话不能说给他听,哪个男孩喜欢这么被人夸呢。
我找出礼品袋把小熊放进去,思忖着怎么送过去,门轻轻敲响了,江佑一脸平静站在门口,我很高兴,“快进来,正要找你去呢。”
“有事吗?”江佑的声音里少了那份欢快。
我把礼品袋递给他,“你要走了送个礼物,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了,做个纪念吧。”
他打开看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赶紧说:“我知道送这个不合适,可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其它的不能表示心情。”
“什么心情?”他又开始眼睛亮亮的看着我。
好吧,我就煽煽情,给你做个优秀工作鉴定,“你来我们家这些日子,帮着我爸妈做了那么事,不但干了包子铺的,家里的活也干,不但干了家里的,把我的家务活也承担了。你这一走,最难过的其实不是我爸我妈,是我。本来以为你能一直在这呢,今年我考大学以后不能陪着我爸妈了,还想有你在他们就不觉得孤单了。”说到这我真的难过起来,如果我考到北京去,这个家只剩他们俩,谁陪我妈说话,谁陪我爸逗鸟,原来追寻那个金色光芒的代价这么大,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江佑把纸巾放到我手里,低声说:“其实,我也不想走。”
我拼命甩甩头,把那个金色光芒从心里抹掉,我真的不能想他,一想心那里就狠狠的疼象被绳索箍着。
“你这孩子,胆子真大,”我擦擦眼泪,“放着好好的大学不读,跑出来打工。高中毕业哪行,现在干什么不要看学历,你真想当小伙计卖包子啊?”
“当小伙计怎么了?我自己养活自己。”他的声音忽然高起来,带着怨气。
“别嚷,”我喝道,“叫什么?对着我这么横,你爸来了还不是乖乖跟他回家去。”
“他不是我爸。”
我警觉起来,忙拉上他坐到桌边,“他不是你爸?他是骗子吧?你欠他钱还是怎么?别怕,我让我爸把他轰走,不行咱们报警。”
江佑沉默了半天,黑脸膛绷得紧紧的,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我倒杯水放到他手里,“别怕,江佑,谁也不能强迫你。”
江佑端着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末了沮丧的说道:“他是我爸。”
我被搞糊涂了,“一会是一会不是,到底是不是啊?”
他捏着水杯继续沉默,又过了半晌,“其实我从小最崇拜的就是我爸,在我心里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会擒拿格斗会开车,他空手就能把砖头劈断了。”
我没敢打断他,任着他沉浸在回忆里,“小时候我们同学都不敢惹我,我爸教我那几招,比我大的孩子都不是对手。”
“你爸是练武术的?”我想乔大新同志只是工人出身,只会蒸包子,他爸是挺厉害的。
“不是,我爸是当兵的。”
哦,这么回事,我家乔大新同志要是当兵也是炊事班的,还是他爸厉害。
“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将来跟我爸一样也去当兵。可是后来,他变了。”
江佑眼里的怒气在慢慢聚集,胸口的起伏也在加大,我有点奇怪,变了能怎么变,不劈砖头改劈他了?
“他转业之后开始做建筑生意,领着一帮人四处承包工程,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可他跟我妈开始吵架,人家说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后来,他干脆不回来了,剩下我妈整天在家哭。”
知道了,原来是这么个老套的故事。下面不用说也能猜出来,换做我也会恨这样的爹,往死了恨。
“那你不该自己跑出来,我要是你就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让我妈过更好的日子,气死那个负心人。”
江佑的眼里立刻充盈了泪水,“我妈死了。”
“啊?”我傻了,“你妈为了那个负心人……”
“不是,”他摇摇头,“是我高三那年,她去找我爸回来过铁道时出事了。”
我明白了,江佑变成了没妈的孩子,怪不得对着我妈织的毛衣那么高兴,平时听我妈江佑啊江佑啊的叫,总是笑呵呵的。
“你不想读大学是为了跟你爸赌气吧?其实这样也不对,耽误的是自己的前途。”我开始从心里同情小伙计了,虽然嘴里这么劝他,不过要是遇上这样的爹我也不读大学,才不花他一分钱呢。
“我妈死时他回来要接我走,我当时就明白告诉他了,他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也没有他这个爹。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江佑吗?我妈说我刚出生时,在保温箱里住了半个月,她怕我将来不好养活,就取个佑字,希望老天保佑我将来没病没灾。老天保佑了我可没保佑我妈。”
我想着把这事跟孙玥说,以后别取笑江佑了,哎,还以后什么啊,没有以后了。我的心情也不好了。
“我走了,”江佑拿起泰迪熊的袋子,语声从刚才的愤慨转回了平静,“别总是熬夜,你成绩挺好的考大学没问题。”
我勉强的笑笑,“知道了,借你吉言。”
晚上睡觉时小伙计的模样总在眼前晃,晃的我越睡越清醒,干脆起身拿出字典背单词,背晕了才迷糊睡去。
花季篇(11)
早晨,我爸拍着门招呼我起床,说去庙会。我捂住被子没好气的回道:“你陪老婆玩去吧,我今天哪也不想去。”
“那我们仨玩去了,你自己看家吧。”乔大新同志嗓门老高。
“仨?哪仨?”我噌的坐起来。
“不去问那么多干吗?”我爸似乎故意吊人胃口,使劲嚷着,“我们仨走了啊。”
我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跑出来,江佑正在扫院子,脸上憋着笑。
“你没走?是不走了?”
他点点头。
我立刻看向他屋子,想着那个负心人还在不在。
“他走了。”江佑低声说道。
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小伙计不走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下家里的骡子马大牲口可以接着歇了。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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