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完了,好端端的法国菜吃不上了,他爸要是不走,我们肯定要逃了,不然他怒了掀桌子,下面怎么收拾。
“江佑,咱们换个地方吧?”
“不换,我今天就想吃这个,”他的拧劲也上来了,高声喊道:“上菜。”
老板很忙,一边招呼上菜一边劝着江佑他爸去别处坐,他爸极其愤怒,走时不忘恶狠狠的骂道:“混账,早晚有你哭的那天,不信走着瞧。”
我偷眼瞥着,他们没有坐下吃饭,气冲冲的走了。
阿艺和小栗旬似乎偷偷对望了一眼,我给他们重新续上矿泉水,说:“得,这回找了见证人,你们俩也瞧着,江佑有没有哭的那天。”
江佑把他们的杯子挪开,瞪我,“马上要上酒了,拼命给人家倒水是不想给人饭吃?”
桌上的气氛很快恢复了正常,我没吃过法国菜,对牡蛎很喜欢,连着干掉好几个,江佑偷偷趴我耳旁,“这东西是男人吃的,你吃了浪费。”
我不明所以,“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怎么浪费了?”
他冲我挤挤眼,我突然明白了,赶忙对阿艺说:“吃,吃完再来一份。”
阿艺一下呛住了。
阿艺送我们的结婚礼物是一个造型古朴的瓶子,说古朴是因为不象他工作室里那些造型前卫的样子,它有两个盘得很优雅的耳朵,阿艺说那不是耳朵,我说,我是土人,就叫耳朵。
阿艺说,这瓶子有个名字,琴瑟和鸣。寓意夫妇同心同舟共济。
我喜欢这寓意,鞠躬说谢谢。
我说,你的签名在哪,以后凭着签名换大钱呢。
他倒转过来,指指下面一个小圆印:F&L
我琢磨片刻,明白了,说,琴瑟和鸣,真不错。
捧着瓶子,我们回了家,我找个最醒目的位置放置好,说:“江佑,看。”
他从背后抱住我,“这么喜欢?”
我说:“是喜欢这四个字,它预示了我们会有长长久久的一生。”
他说:“宝贝,不用在意那人说的话。”
我说:“我早忘了。”
腊月二十三,我和江佑去省城接爸妈回来。乔大新同志气色不错,身上胖了一圈,自从不能下地行走后,他的身材迅速走样,蹭蹭的长肉。原来在医院给他翻身,我和我妈要一起推,现在他又胖了,这两个多月,我妈一人帮他翻身,一定累死了。
看到我们他很高兴,拉着问店里的情况,我说,马上就回家了,到时候咱们去店里看,我给你介绍新来的项经理。
江佑偷偷说,咱妈瘦了。是啊,我妈比来省城时瘦了,许久没有做美容打扮,她的外貌有些象五十岁的妇人了,原来靠着衣服发型陪衬,显得年轻,现在不敢说了,可看着心情不错。她说,这些日子,俩人把省城能逛的公园都去了,她还给我买了一双手套,手套背上缀个卡通小猪头,笑模笑样的,说看着象我小时候。
我举到脸旁努个小猪嘴,“你们看,象吗?”
我爸说:“我说你妈瞎买,我闺女啥时候象个小猪头了,打小我就看出来,我闺女那是美人坯子。”
我说:“爸,这会夸也晚了,现在我跟我妈站一头,你是被管理对象了。”
回去的路上,我妈说今年没去慈云寺,想明天一早去庙里进香,江佑马上说,没问题,他开车带着全家去。
我说:“你要是太忙,我让毕老师开车带我们来吧。”
我爸也说:“你忙店里,不用陪着也行。”
“没事,我来,”江佑从后视镜里嗔怪的瞪我一下,“孙玥快生了,小毕得在身边陪着,随时送医院,不要麻烦他了。”
我妈很惊讶,“是吗?快生了?真快,这时间一晃就过了,想想孙玥来咱家吃饭、帮我买东西、跟蕾蕾在院子里玩,觉得就象上个月的事,现在这孩子也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我们不服老不行喽。”
我忙搂上她,“妈,你不老。”
这话题使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
晚上,江佑回来时,我已经睡迷糊了,他推醒我,“宝贝,别睡了,有事说。”
我立刻抖擞精神,扎到他怀里,“咋了,江大爷。”
“有个问题发现没有?咱爸上下楼的问题,今天我背他上去,分量不轻,以后咱妈想带他出门,没有帮手怎么办?”
我的精神真抖擞了,是啊,家里住在三楼,我爸这身体根本不可能自己走,指着江佑不现实,他这段时间忙春节的年夜饭,每天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
“你说怎么办?”
“得换房子,换成平房,不用上下楼的,你明天跟妈商量,看她怎么说,要是同意我马上去找房子,不能让咱爸每天困在屋里,目前先雇人背他,不然时间长了,他心情坏了受罪的是咱妈。”
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点心,这些显而易见的事也要他来操心,“那我这些日子先搬回家住,等找到人帮我妈了再回来。”
他急了,“不行,你搬回去我自己睡哪行!”
我凑上去,吻啊吻,“你先自己睡,只当我出差了。”
臭小子一翻身压过来,“我老婆就是个小傻子,你不会说带我一块回娘家吗?”
我一愣,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年前的慈云寺没有新年那么旺的香火,偌大的停车场只有七八辆车,江佑推着我爸的轮椅走在前面,我挽着母亲大人走在后面。去年新年,我们四个人走在水泥板路上,今年再来,其中一个就要被推着了,我突然有些恐惧,不敢想明年再来会是什么样。
“怎么了?蕾蕾。”母亲大人觉察到我的冷战,伸手拉着我,她的手真暖,我撒娇似的贴紧她脸庞,“妈,握着你手真暖和。”
“给你买的手套怎么不戴?嫌不好看?”
“不是,忘记拿了,”我冲着前面那小子喊道:“你怎么不提醒我戴手套?”
江佑站住脚,眉头蹙成一团,有点没好气,“你说你这个人,我早晨给你放到门口鞋柜上了,不是说了我先过去接爸下来,你自己记得拿。”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在家叨唠的话太多,我哪能都记着。
乔大新同志在轮椅上呵呵笑,“江佑,记得下次给她放大衣兜里,你妈那时的手套我都给她收大衣兜里,准忘不了。”
我冲我妈一笑,“这习惯看来要代代相传了。”
水泥板路是上坡,江佑推着我爸象是有些费力,不过,他是男人,这点吃力并不明显,我看看母亲大人略显单薄的身体,心里一阵难过,“妈,有个事我们想跟你商量。”
我妈的目光在乔大新同志身上,听见这话转过头,“什么事?店里的事不用跟我商量了,你们俩定吧,我和你爸现在没精力,要先顾命了。”
我说不是,是我爸上下楼的问题,我说了江佑的建议,如果她同意马上准备操办,省得在楼上困得时间长了乔大新同志心情恶劣,心情不好也不利于病情的好转。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这次我们回来大夫也说了,不能放弃,每天督促他做康复训练。”
我妈并不同意雇人,她不适应家里有个陌生人也不愿意支使人干活,她说,这段时间照顾我爸已经摸索出一套作息方法,他们俩都适应了。现在我不在家住,就省了很多事,等在家过完春节,他们去市里的康复中心,那里有专门的康复医生能帮助我爸做训练,以后他们吃住在那里。
“房子吗,江佑想看就慢慢找,这个事也急不得,要是住平房我不反对,那时你姥姥传下的院子,我打心里喜欢,这楼房太憋屈,虽说大可没有咱们老宅舒服。”
想起老宅,我也怀念,对着她说起了小时候在院子里干过的趣事,我妈更有意思,对比着说她小时候干的事,我们娘俩不时取笑一下对方。
在慈云寺里,大殿的门槛太高,我爸的轮椅过不去,幸亏有好心人帮助搬了过去,指着我和我妈彻底没戏。
他们俩在大殿里逗留了很久,我和江佑在院里等着,我说:“这个家没有你象缺了一大块,要是没我区别不大,少了你真不敢想。”
江佑把我的手按到他兜里,好看的撇撇嘴,“这个家少了谁也不行。”
我突然情绪失控,哭了出来。
他立刻搂着我,“怎么?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我说:“江佑,我害怕,怕我爸没了怕我妈太辛苦,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什么都顶不上,这个家有什么事我都顶不上。”
他掐着我脖子紧紧的搂着,“轮得到你操心这些吗?你顶什么?你顶了要我干嘛的。”
江佑总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要我干嘛的。我想男人和女人在社会分工上千百年来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男主外女主内或者现在新近流行的家庭煮夫。可在我家,江佑是内外兼顾,操心店里的事之余,家里的事也不能落下,每天打扫房间洗衣服,上班之前为我做好饭。我已经习惯了每天下课回来面对整洁的房间和桌上摆好的饭菜。孙玥说我为这个家做的唯一贡献是不乱扔东西,能保持江佑打扫的劳动成果。
我们俩去孙玥家做客,毕老师见了一面就说,你们家是江佑干活吧。我说,你咋看出来的。他说,进门时你脱了鞋只顾往里走,江佑跟在后面把你的鞋摆好了才进来,他很有章法。我说,啊啊啊,你观察这么仔细。
我想每个人都有优点,孙玥的开朗活泼,毕老师的老成持重,我妈的善良仁厚,我爸的体贴爱家,唯有想到自己时,我想破了脑子也找不出几个夸人的词。
老天爷在捏我时,用哪块废物点心当的样本?
爱是什么(9)
从慈云寺出来,江佑带我们去了新店。没下车,我爸在前排就不住的点头,说好啊好,咱家的店从牌楼这就能看到,很显眼。他出事之后没来新店看过,装修的情况也无从了解。昨天晚上看了开业那天拍摄的光盘,夸奖他女儿女婿把声势做得很好,说林家就该这样,要么不做,做了就当最好的那个。
我妈在旁边一直没说话,我唯恐她不高兴,偷偷解释说,是我和江佑一致决定这个开业典礼形式的,如果她有想法对我说,别埋怨江佑。
我妈拍拍我手,说傻孩子,妈说什么,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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