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照片放在胸口上,就像那时候你枕在我胸口上睡觉。”
我拼了全身的力气感受他的脸颊,的确瘦了,原来他两颊有肉肉的感觉,惹我生气时就揉啊揉,揉成猪八戒。现在好像除了一层皮就是牙床了,孙玥说他瘦得象鬼了。
我爸妈又来了,他们很高兴,江佑带他们去了新院子。我爸可兴奋了,给我描述他的假山鱼池,说有江南书院的风格,等往后他要学学书法,写几个条幅挂到正房去,他问我,“写什么呢,闺女,你替爸想想。”
我妈给我按摩着腿,真舒服,她说:“女儿,妈真喜欢那房子,你知道哪最好吗?没有台阶,妈和你爸出门不用发愁了,你们俩真会想办法,门槛也做成活动的。江佑说,这是蕾蕾的主意,我想,女儿真贴心,你爸不用迈腿了,他就怕迈腿。对了,还有那个腌咸菜的坛子,江佑不知从哪淘换来的,跟我原来的差不多。等秋天来了咱们在家腌咸菜,冬天配粥吃,我好几年没腌了,腿脚也不行了,得指着江佑去买菜了,拿不动喽。”
我流着口水叫道:腌鬼子姜还有芥菜,我爱吃的。
江佑过来时也汇报了我爸妈去看新院子的事,给我讲乔大新同志看到假山时笑啊笑,我妈瞧见腌咸菜的坛子时眼睛都瞪圆了。他笑着说:“你知道那个腌咸菜的坛子几块钱吗?不要钱。是个收废品的小贩刚收来的,我看着好,送他一盒烟,他还想要五块钱。我说,你知道我这盒中华多少钱吗?他说,大哥你开着车那么有钱还在乎这几块钱,多给点。我说,给不给,不给我现在给你踹碎了。他马上给我放后备箱了,你老公厉害吧?”
我啐了他一口,呸,混球。可惜他感受不到。
做高压氧舱时江佑总陪在身边,对我很正常的事在他身上是痛苦,每次回到病房要趴我身边半天不说话。我幻想着自己抱住他的头,抚摸着他的头发,吻着他的嘴,说谢谢谢谢。
江佑每天给我洗澡,用温热的毛巾擦遍全身。我的头发没了,护士说病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不好护理,我变成了小尼姑。听着推子在我头上嗡嗡滑过,难过死了。他象哄孩子似的劝我,“老婆,你脑袋真圆,摸着跟土豆似的。不许不高兴啊,他们说得有道理,你现在不能翻身要防褥疮,长头发也是累赘。等你好了咱们再接着留,我给你洗头吹头,你要是觉得难为情,我也把头发剃了去,咱俩一块当土豆,行吧?”江佑坐过来,将头枕上我肩膀,声音寂寥,“老婆,你还在吗?怎么我说什么你也不答应?不能嗯一声吗?我只能看着心脏监护器上的数字感受你。你起来打我一顿吧或者瞪我一眼,你太乖了,我害怕。蕾蕾,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也陪着你一起睡吧?”
我的泪水从眼尾涌出象绵延的小溪,我的江佑一定很难过。我睡得太久了,他孤单了吧,所有的事情堆到他身上,累坏了吧。
他觉察到我的眼泪,变慌了,抓起我的手吻着,“蕾蕾,我错了,我答应你了一定做到,给爸妈养老送终,我好好活着,一定好好活着。你陪着我,有你陪着我就行。”
我的眼泪停不住了。
江佑走时为我擦洗了身体,涂了护体乳香香的,我喜欢这个味道,强过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以前江佑最喜欢替我擦乳液,擦完了耸着鼻子闻。有一次,我看到毕老师这样闻他儿子,球球浑身奶香,毕老师能从奶香里闻出儿子拉臭了,八九不离十。回家给江佑讲,他说他也能闻出来,我气死了,说你能闻出来什么。他拉着我手放到那里,说我能闻出来你想我了。这个坏小子。
外面起风了,窗帘在夜风里发出噼啪的动静,护士没有来关窗,大概忘了吧。空中有隐隐的雷声从远处传来,一定是要下雨了,最近的雨真多。风声渐大,窗帘被甩得更响了,我的皮肤泛起一层碎碎的鸡皮疙瘩,我臆想着自己坐起身,走下床,拉上窗户,可想了几百遍,没用。雷声越来越大,一声闪电咔嚓,哗哗的大雨终于落下,风夹杂着水汽袭来,冻死人了。我生气了,再这样下去一定冻感冒了。我感冒起来最麻烦,头疼吃不下饭,鼻涕比口水还多,恨不得抱着纸巾盒不松手。江佑有时胡闹,搓两个小纸棍给我放鼻孔里,说堵住通道看它还流。我嫌他讨厌,抱着他胳膊蹭,都蹭他身上。
我已经感觉到头疼了,还没有人过来关窗吗,要是冻到明天早晨林晓蕾肯定成冰棍了。一气之下,我腾的睁开了眼,白色的天花板在头顶,我看见了,没错,我醒了。
屋里是橘黄色的灯光,很熟悉,那是我的台灯,摆在我床头的,夜里醒来时它永远亮着。歪歪头,果然看到了阿艺送的瓶子,泛着绿幽幽的光泽。沙发处散落着几张报纸,不时被窗外的大风掀起一角,是江佑走时落在那里的。我试探着动动身体,胳膊腿的感觉都在,有点发沉。点滴瓶在不紧不慢的滴着,我瞥一眼手上,针头扎进了血管,白色胶布很清晰。手很白,白得没有血色,透着不健康,躺着不见太阳,估计脸色也是惨白的。门被推开,护士进来了,走向窗户,关上,窗帘立刻温顺地垂下来,屋里安静了,她又过来看点滴架。
我运了些力气,嗓音嘎哑,“冷。”
声音太难听了,小护士吓一跳,对上我睁开的眼睛愣了几秒,嗖,转身跑了。得,不会以为我诈尸吧?很快,一个青年大夫走进来,目光温和的看着我,“能看见我吗?”
我用力眨眨眼,又补了一个字,“能。”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醒了,能说话能看见人,除了没有力气,啥都不缺。
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内响起,我欣慰的笑起来,他们真快。母亲大人第一个冲进来,跌跌撞撞奔到床前,“女儿,蕾蕾,醒了?醒了?”
我的嗓音还是嘎哑,可不妨碍叫出声音,“妈。”
她又老了,水珠在发间闪烁,朦胧的灯光也不能淡化她的皱纹了,这次给她的打击一定很大,伍子胥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我妈的白发也清晰可见了。
江佑推着我爸挤了过来,乔大新同志高高的抬着左手,“闺女,闺女。”
我笑了,他还算镇定,没抖吗。他拉住我的手,嘴里絮叨着,“好孩子,爸就说吗,你睡够了一定醒,没错吧,爸最了解我闺女了。”
我看向江佑,这小子丑死了。原来的英俊不见了,沧桑的脸庞象三十多岁的大叔,皮肤又干巴巴的象很久没喝过水了,他比我大一岁,今年才二十八,这模样太老了。
他俯到我身边,笑起来,墙缝漏光的效果又一次重现了,“蕾蕾。”
我用力点头,“江佑。”
身体在昏迷72天后迅速恢复,这次意外夺去了孩子和右侧的脾脏。还是孙玥为我讲了后续的情况,江佑抱着我跑下楼,与救护车一同来了医院。她说,你失血太多,家里、楼道里、江佑身上全是血,人能有多少血啊,你简直是洒血车了,能救回一命真是太幸运了。
我问:“江佑他妹呢?”
孙玥翻个白眼,“她妈找了律师为她上下跑呢,她过十八周岁了,肯定得判。”
我有些纳闷兄妹俩那次的谈话,问她知道吗。
孙玥简短说了几句,江佑雇私家侦探用同样的手段还了他爸一招。小太妹的资料不难搜集,嗑药和胡混的照片送到她爸眼前就捅了马蜂窝。她爸狠揍了女儿一顿,扬言要断绝关系。他妹不知从哪打听到这事与江佑有关,找上门发泄怒火伤到了我。
我想江佑不会罢手,兴许要去找他爸没完,这事怕是变成冤冤相报了。小伙计并非温顺和气之辈,在他一派从容微笑的后面,是汩汩冒泡的火山岩浆,没有外界诱因出现,岩浆不会喷发,可来了刺激,火山发威的杀伤力绝对是巨大的。
孙玥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说了,“江佑去找他爸了,没砸没打,从他爸办公室一出来,老头子就挺了。现在还住院呢,据说中风了。”
天,那小子太狠了,说了什么?
孙玥有些无奈,“有什么办法,他这对儿女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你这次替他挨了刀,骨肉相残避免不了。不过,你能活过来就好,其它的事不要再管了。”
我也很无奈,江佑对他爸说了什么恐怕无从知晓,他和他爸在某些地方很相似,如果豁出全部去伤害对方比砸碎几样东西的破坏力大得多。
我说:“这下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呢,满城风雨了吧?”
孙玥满不在乎的,“想那么多干吗,你养好身体是根本。”
从我苏醒以来,孙玥每天来医院,陪我坐一会,聊聊天,然后赶回家看孩子。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沉睡期间他们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我都知道。还记得高中时她说过,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林晓蕾这个家伙有她有亲人,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孙玥,谢谢。”
她一愣,眼泪霎时掉了下来,我想搂她,被她一把推开了,“你这个遭人恨的家伙,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知道吗?怎么傻成那样,生往上扑呢,不是会抱腿吗?怎么不抱?你知道我难过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吗?我怕江佑太伤心派小毕过去看看,他回来跟我说,觉得江佑变得傻磕磕的。我们两口子都是党员,结果跑到慈云寺给你们俩烧香去,求菩萨保佑别一个死了一个半疯了,你说你们俩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呢?”
我摸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劝,越劝她越伤心,我打岔说:“拿个镜子来,我想看看伤口。”
疤痕很丑陋,白净的皮肤上泛着浅红色的隆起,我眼前又浮现出他妹阴冷的目光,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拼着力气捅出这几下,那柄尖尖的刀泛着幽冷的白光,比她的目光还冷,我打了个冷颤。
孙玥搂住我,“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妈常常推着乔大新同志来医院看我,他们已经搬去了新院子,每周三天去康复中心做治疗。我爸的右臂还是不能动,半端在前胸永远这个姿势,走路的距离可以远些了,每天在院里反复散步。他说,住的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