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啊!”许嫣连忙回答,一笑,“和他说话,相当愉快呢!”
手塚国光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到运动杂志的世界中。
‘是欺负他欺负地相当的愉快吧!’千惠无奈一笑,“可以去拿一下报纸和牛奶吗?就在门卫室里,这是钥匙。”
“嗯。”许嫣知道若叶千惠有话跟手塚国光说,于是乖乖接了钥匙,开门出去了。
门卫室的大叔也认识了她,见她来了,还主动搭着小凳子给她把上面一排的邮箱打开,拿出报纸、杂志和牛奶递给她。
想着若叶千惠的话也许还没说完,她也不急着回去,只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坐在低矮的花坛沿上,展开报纸放在膝头,打开一瓶牛奶,慢慢啜着。
好在这几天天气也还凉快,看似不会太热让牛奶发酵变质。
还是很顺手地翻到了某一张的夹缝,比起其他的政治新闻娱乐新闻,还有街头闹市的平井生活,她更喜欢这样轻松趣味的漫画和小笑话。
于是一个人在这里边喝着牛奶边看着笑话,边“噗噗”地笑着,暂时性地忘掉了时间,也忘掉了烦恼。
“嫣嫣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千惠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了,“国光,你去看看吧?”
“嗯,好的。”手塚放下了网球周刊,起身到玄关换鞋子。
“我觉得嫣嫣和真希挺像的。”若叶千惠突然说,看见手塚国光的手突然的停顿,勾起了唇角,“就像是一个人。国光,你说呢?”
手塚不答,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会跟你笑,会跟你吵跟你闹,”若叶千惠继续盯着他,“这一点,就比我那个只会闷头闷脑生气的妹妹强得多吧!”
手塚只觉得如芒在背。
“只是,”若叶千惠叹了口气,“似乎还是个小孩子呢!”
“小孩子,”手塚终于直起腰,打开了门,“总有长大的时候的。”
若叶千惠看到许嫣之后,才想起自己也曾希望,若叶真希像个普通小孩子那样欢笑、撒娇、发脾气。
只是……
她叹了口气。
然而那个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手塚国光却是明白。
许嫣就是若叶真希。
即使她再怎么否认。
报纸夹缝里的小笑话看完,她打开了杂志,一不小心翻到了倒数的几页,这杂志上习惯性刊登的流行音乐的曲谱映入眼帘。
看着曲谱,她连标题都没来得及看,不由得跟着简谱轻轻哼唱起来。
越唱越熟悉。
这才发现标题的下面印着“《最后的骑士团》配乐之一”的字样。
她停止了呼吸,压制着心中升腾而起的激动的感觉,急忙把书往前翻,继续去看那些笑话和漫画。
电话铃声不期而至,在她忘掉曲谱的时候。
打电话的是真田弦一郎,一开口就是道歉。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直一直一直往下坠。
许柔丢了。
“我把柔柔弄丢了。”真田弦一郎是这样说的。
许嫣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是因为这一天外公照例的去了道场,舅舅照例的上班,舅妈照例的很多事情要做,裕一郎照例的不是在学校剑道部就是约会去了。而立海大网球部,因为几个正选的习惯性偏科,为了避免罢赛而进行的惯例补习,今天恰好是在真田家。
许柔因为要学习日语,需要一些书籍,便按照许嫣的推荐,抄了电子邮箱里不知名的好心人建议的书单子,在注意到家里没有闲人剩下的时候,一个人去附近的书店淘书。
去的时候还好,没遇上什么事,找书也依旧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回来的时候,抱着一摞书,敲了自家的门,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开的,然后被莫名其妙哄了出来。
惠子舅妈把点心端了出来一看钟,说柔柔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这才有人明白是赶错了人了。
只是,他们再赶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打电话给裕一郎,他说他一直在学校,却也没见着人。
“真的非常抱歉!”真田弦一郎不住地道歉,“我们还……”
“现在道歉有个P用啊!”许嫣一急,熟悉的骂人的语句脱口而出,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一圈人注意着她,不由得缓和了语气,“喂,弦一郎,柔柔还知道哪些地方?”
“书店这条街我们都找过,”真田弦一郎连忙回答,“附近的游乐园也问过,邻居家也没有看见她……”
“学校呢?”许嫣着急地问,“柔柔去过立海大吗?”
“去过。”真田弦一郎回答,“我和大哥带她去过,但是大哥问过门卫,说没有见过,而沿路也没有找到她。”
“你和裕一郎带她去过?”许嫣想到真田家与立海大的距离,声音不由自主高了八度,“你们那时候是走着去的?还是跑着去的?”
“公交车!”真田弦一郎回答,突然开窍一样,“柔柔会不会坐过站了?”
“知道了还不快去找啊白痴!”许嫣怒吼,却突然感觉到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
妹妹丢了,她自己却不能去找,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别人在千里之外慢慢找寻……
她握紧了拳头。
很伤心。
很恼火。
却是无能为力。
第二道电话马上来了,依然是真田弦一郎,相当宽心的语气,说是有熟人遇到了许柔,马上就能送她回来。
想是遇到了一个好人了。
许嫣轻轻舒了口气。
面前投下一道阴影,遮住了她涣散目光注视着的杂志。
她后知后觉地抬头,却看见一个高大的人背着阳光,站在她的面前,全身上下都是流金的光辉,只是看不清脸。
“你,”来人的声音是很熟悉的,“没事吧?”
她这才明白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理想中的那么坚强,继而想到和这张脸一模一样的另一张脸,走丢的妹妹,突然鼻子一酸,嘴一瘪,丢下了膝上的杂志报纸,扑进来人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牛奶的空瓶子,顺着她的膝盖,骨碌碌滚在地上,碰到了小栅栏,撞了两下,反弹出去,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丢落在地上的杂志,在风中,一页一页萧索地翻着,哗啦啦作响。
报纸散了一地。
手塚国光在风中为难,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抚摸一下女孩的头以示安慰。
许嫣也不管他的尴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伤心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宣泄着,还试图把眼泪鼻涕都抹他身上。
是哭自己的无能,还是哭自己的身世?
抑或,客居他乡事事不够顺心?
或者,是为了谁而哭?
她不知道。
也不想明白。
只是一个劲哭着,听到若叶千惠温柔的声音之后,立马用面前的衣服擦干净了眼泪鼻涕,迅速卷起地上的报纸杂志和空着的满着的牛奶瓶,笑着向千惠跑过去。
千惠掏出纸巾擦净了她脸上的泪痕,接过了些许东西,也没问她怎么回事,拉着她的小手,说说笑笑走上楼梯。
剩下手塚国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被抛弃了的感觉。
好在小孩子(手塚语,特指许嫣)的心性是健忘的,吃过饭之后,许嫣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粘了上来问他“复健痛不痛”之类的事情,就像他们头一次见面一样。
他明白这句“复健痛不痛”并不是关心他的,而是许嫣为她自己即将进行的复健所做的心理准备,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气恼,于是只说“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许嫣上上下下抚摸着他的手臂,仔仔细细观察着,似乎在“试试痛不痛”,那眼神只让手塚觉得她如果没有就势咬一口已经很幸运了。
许嫣用自己完好的右手在手塚的手臂上慢慢摸索着,一块肌肉一块肌肉地捏下来,鼓着腮帮子,撅着嘴,瞪着他,一副“你能不能有点痛苦的表情”的样子。
手塚颇为无奈。
这个手法……
这个力度……
说不舒服那是撒谎!
“那个……”手塚想法找着什么东西分散她的注意力,“你生日,准备怎么过?”
“生日啊?”许嫣依然不停手,“嗯,”她抬头微微想了一下,最终决定了似的一点头,“我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嗯?”手塚不解,“为什么?”
“那样的话,”许嫣一脸“没见过世面”似的鄙视,“就可以长出好多好多的我,来找你要礼物!”
若叶千惠“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见他们看了过来,连忙摆手:“不要在意不要在意,我在看报纸呢!”
“喂,”许嫣不满地看着手塚,“我生日还有大半年呢!你不会记混了吧?”
“说起来,”若叶千惠插了嘴,笑吟吟看着许嫣,“嫣嫣的生日是哪天?”
“六月四号,”许嫣眨眨眼,补充道,“柔柔和我一天的。”
千惠狂汗:“你们不是双胞胎吗?”
“双胞胎也分先后的。”许嫣认真地回答。
“好吧好吧!”千惠忍住笑,看了一眼外面的光线,“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带你们出去玩玩吧!”
“去哪里?”许嫣一听出门,来了精神,若叶千惠去的地方,永远都是充满新意的,不会是若叶真希的记忆里出现过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千惠神秘一笑,“国光一起吧!”
手塚扶了扶眼镜:“我就算……”
“一起啦一起啦!”许嫣不等他拒绝玩,跳到他的右边,拉起他的右臂,“走啦走啦!”
于是手塚还是被拉去了那个神秘的地方,居然是一间庙舍。
然而到了庙里之后,就换了手塚拉着许嫣走了——她是相当的好奇这里的建筑,于是左看看右看看,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好在周围没什么游客,不然手塚兴许会直接把她打昏了抱走的。
若叶千惠很虔诚地在一狐狸金像面前祈祷,低着头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