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段医生也很好!协和的医生都很好!”
“就是嘛!我想,来接我班的实习医生,也是很好的!哦,对了!您到时候提醒他,给您伤口里填的这个纱条不要填紧了。您这伤口就快长好了!”
老人颇有感触:“是啊,我这烂脚都烂了半年多,真没想到还有能长好的一天。太感谢协和的医生了!”
内科病人往往住院时间长,病情好转的慢,所谓“病去如抽丝”嘛。当内科医生真是需要极好的耐性,以及极高的和病人沟通的技巧。当然,所有的医生也都需要。
芳华自认为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情商也并不高。但身为医生。她还是会在病人面前收起自己在父母跟前娇纵的脾气。
好在每当她看到病人的苦痛,就会自然而然、设身处地从病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虽不能说“视病人为亲人”,但她充满理解和同情的话语、眼神,也会给病人们留下好印象。即使不是她主管的病人也对这个常常微笑、有问必答的小医生很有好感。
白芸曾问芳华,怎么每天都笑眯眯的,随便哪个病人抓住她都能唠嗑唠上半天。
芳华说:“你想啊,病人住到医院,其实就是把性命交到了素不相识的医生手中。他们心里一定还是很紧张、很担心的。我们当医生的除了给他们定治疗方案,关心他们身体康复的情况之外,还应该多和病人交流,让他们心情好起来。这样的治疗效果才会更好,这也是一种心理治疗吧!”
其实芳华还觉得,慢慢磨练和病人打交道的功夫,也是对临床能力的一种提高。
所谓的医患矛盾,的确往往是医护方面先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而病人作为弱势群体只是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和医生对抗的。
很蛮不讲理的病人也有,但是很少;而如果医护人员做得更好些,能体谅他是在生病,有些矛盾也许就不会出现了。
这一点,芳华过去工作的部队医院就明确规定。医患发生矛盾,只能是追究医生的责任。芳华曾经也有些不理解,觉得医院很过分,都不帮自家人说话。
但随着阅历的增长,她渐渐明白,医院其实是以此来警诫医生,要自己先做到无可挑剔了,再说别的。
而实际上,医生也是人,也是有脾气的,所以不可能真的无可挑剔。即使态度无可挑剔,医术、医技也难以做到很完美。所以,医患矛盾,主要责任的确是在医生身上。
芳华可不想和病人发生什么纠纷矛盾,所以她现在就告诫自己,和病人的交往中要做到“理解先行、检查自身”。这可能比什么空泛的“视病人为亲人”更容易做到一些。
所谓好的医德医风,并不是讲讲大道理就能做好的,它也和医术的提高一样,是个慢慢积累的过程。
做到一次对病人好并不难,难得的是在漫长的从医生涯中,始终如一地理解和善待病人。就像人人都做过好事,但很少人能做到像雷锋那样的境界。
当医生不难,当一名好医生可就难了。
爱上一个人并不难,和一个人天长地久就难了。
所有的事情,说到底都是需要坚守心中的信念罢了。
***********************************************
芳华下一个科转到了呼吸内科。这大夏天可不是呼吸道疾病的高发季节,所以她竟然一下子有点“清闲”起来。
芳华不由感慨:唉,生不逢时啊!如果冬天来呼吸科,一定可以有更大的收获。
不过呼吸科也不是真的一点事情没有。
有个七十多岁、肺癌晚期的病人,癌细胞全身转移。心肺功能也衰竭了。带习老师说他也就剩这两三天时间了,让芳华准备写死亡记录了。
这种看着病人等死而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芳华的心情糟透了。她也不敢面对病人和家属的眼神,绝望、麻木,让人看着心痛。
终于在一天下午,病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主治医师带着大家抢救了一番后,还是宣告了死亡。
家属很平静,医生们也很平静。芳华表面上也很平静,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医生不是神仙,其实对很多疾病也是无能为力的。不要以为医生平静的外表下就没有悲痛。只是这个职业会经历太多的生死离别,所以他们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心情,否则每个病人去世时都感同身受的话,最终这巨大的精神压力会把自己压垮的。
不过,芳华的功力还有点欠缺,心里还是很不平静。所以晚上,她自然而然地想找自己的“解压器”倾诉一番。
嘉辉听了她的诉说后说:“死者已经去了,不要再多想了!还是多想想,以后怎么多做事、少犯错,帮助更多的病人吧!”
“嗯!”只要听到嘉辉的声音,芳华就会安心。想到以后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都能和他诉说,都能有他安慰,芳华就从心里感激上苍给自己重生的机会。
“嘉辉。我真的好想你——”芳华用撒娇的口气说。
“嗯,说吧,后面是什么?”嘉辉的语气很平静。
唉!不好玩,都不上当了!
芳华老老实实地说:“我好想你做的菜啊!”
听筒里传来嘉辉的笑声:“馋猫!怎么,还是吃不惯食堂的菜啊!”
“是啊!都怨你把我的嘴巴都养刁了!不要说协和食堂的饭菜我吃着没味,就是馆子里的那些所谓川菜,我吃着也是没劲!”
“哦?那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光吃水果!你一到夏天就这样!”
“嘿嘿,没有啦!我还是坚持吃饭的,只不过常常没吃完罢了。”芳华心里偷偷说:然后就吃西瓜当晚餐了。
“你不是说赵玉玲在一家小店里买到了富顺香辣酱吗?用那个下饭好啦!”
“唉,那个虽然不错!可是北京太干燥了。老吃辣酱我会长痘痘的!”
“哦,那你不能自己做饭吗?”
“宿舍里不允许啊,再说我也没时间!”
“唉——!”嘉辉也没办法了。如果可能,他真想立刻赶到北京,给心爱的人做顿好吃的,看着她开开心心地吃下去。
过了一会儿,嘉辉说道:“以后晚上你要找我,除了值班的时候在科里,其它时间你就打到病理科吧!我晚上会在那里学习的。”
“哦,好的!”芳华并没有多想。
过了几天后,她打到病房找嘉辉的电话是王菊接的。
王菊说嘉辉去处置病人了,然后她对芳华说:“我和你说的那事可不是假的。你是不知道,前几天廖珊有多粘着梁嘉辉。不但上下班一起走,晚上也一直打着复习考研的名义,跟梁嘉辉问长问短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芳华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啊?廖珊真的想抢我家板凳?”
王菊气愤地说:“怎么不是真的?我私下里问她这么做什么意思,她还说她就是喜欢梁嘉辉,喜欢很久了。反正你们还没结婚,她就有追求梁嘉辉的权利,大家公平竞争。真是气死我了。”
芳华想了想,自己还真做不出这种事,所以也想不到别人会这样了。
她问:“那嘉辉怎么做的?”
王菊笑着说:“这你就放心吧!开始呢,梁嘉辉还对她客客气气的,也和她同行过几次,让我还有点担心。可后来他大概也知道不对劲了。这不,他现在晚上都躲到病理科去了。就算他值班不得不呆在科里,他也请我帮他挡着廖珊。你放心,不用他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芳华放心了,又为自己刚才那一点小小担心而有些惭愧,自己怎么能不相信嘉辉呢!他是和我一样的,不会变心的,就是不会变!
我们都会坚守自己的心,不让别人再侵入的!
正文 一百零七、两地书
一百零七、两地书
八月中,林志辉说过阵子会来北京开会,问女儿到时候要带什么东西。芳华当然开列了长长的一串吃食的名单。
她和嘉辉说,这下不用苦夏了。
嘉辉笑了笑,那吃完了呢,会不会苦秋、苦冬呢?
芳华郁闷了,嘉辉啊嘉辉,你怎么那么了解我!我就是个没有川味就吃不下饭的人。
不提这郁闷的事了,芳华和嘉辉说:这才一个多月我们电话费都打了好几百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嘉辉说:还不是你,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一打起电话就爱胡说八道、没完没了的。
啊?!芳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传染上了嘉辉啰嗦的毛病。
难道说,爱一个人就会喜欢对他啰嗦吗?
不过为了节约电话费、也为了不变成话痨,芳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减少打电话的时间,多多写信。
嘉辉倒是无所谓,一切听芳华的,她说写信就写信好了。
可是往往嘉辉每次写几张信纸,芳华只有薄薄的一页,让嘉辉大呼不公平。
芳华还振振有词:你是男的,别那么小气嘛,多写几个字又少不了肉!
这没心没肺的话让嘉辉拿她没办法。
其实写信是件很浪漫的事情。摊开信纸,凝望窗外,遥想良人,慢慢将心情见诸笔端,这样写出来的信一定读起来让人“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可惜芳华已经被短信电邮这样“短平快”的通讯方式,消磨掉了本身就不多的浪漫细胞。自从有了手机和网络,人类就不会写信了。
嘉辉显然不缺少这古典的浪漫情怀。他的来信,厚厚的几大张,什么内容都有,比如实习中的趣事,复习功课时的疲劳,学习中的收获等等。
那些时而轻描淡写、时而深情厚谊、时而轻松调侃、时而大胆热烈的语句,处处流露着对芳华的思念,让芳华每次读后都深深感动,深深满足。
“今天收了个小女孩,做矫形手术的。看她打针的时候,明明很痛,却紧咬着嘴唇,连连摇头说着不痛的样子,我就想起了你。你也总是这么一副倔强、不认输的样子!”
“今天遇到张主任送急诊病人到病房,他让我给你带个好。说起来我们两人能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