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倏地冰凉,全身哆嗦起来,“我……我……”
“是吗?”萧未央的声音是平静的,正如他平时的为官为人,见到他出现,之前不停擦汗手足无措的官员们也齐齐松一口气,然而文荷逊却是觉得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调就如同冥音一般,然而除了萧未央,此时也无人再可以救他了,“救救我!救救我——饶了我!饶了小的吧!小的该死!小的一时糊涂!”
萧未央微笑着低下头看着他。
“你动的可是白王啊……”长长的叹息声,有一种我也束手无措的意味。
“可是大人,萧大人您一定不会令这种事情发生的?是不是!您公正无私,在您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您是一定不会束手不顾的!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救我啊——”
而此时的白若水正被急急赶来的五皇子拉住,挣扎之际更是衣衫凌乱,场面混乱无比。
此时此刻,周遭议论纷纷,劝解者十之二三,斥责文荷逊者十之二三,求白王手下留情者十之二三,派人通知圣上者十之二三,自与身边之人摇头叹息者十之二三,这样嘈杂声中才站立片刻,即便是萧未央方才离席,也知道这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
白王下场跳舞,雪色舞衣本来就是轻薄无比,而那文荷逊本就年少冲动,见得之前萧未央拉扯了白王袖口未被见怪,又见白王反应只是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又是酒过半巡,恍恍间有些陶陶然,以为白王是对他娇颜浅笑,及至后来白王走至他身边之时,便借着酒兴也去拉扯白若水的衣袖,而白王见得萧未央一离席,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见五皇子红叶追了出去,心下不免多想了一些,正找了个理由拂袖离去,却被人扯住,饶是衣袖没被扯落,这一举动却也是如在他心头火上浇了一把油,刹时勃然大怒。
萧未央对文荷逊此人,也没有多少好感。
朝中年轻者身居高位有如萧未央,有如文荷逊,各有抱负各有才华,然而有含蓄内敛者,自然也有轻狂高傲者,这文荷逊便是骄纵高傲的,文家本是书香门第,又仅有他一个儿子,从小便是骄纵得要风得风要天上的星星不敢给他月亮,而状元及第之后,三年内只有右迁未有被圣上斥责过,怎生的一个门楣光耀,自然也就更无人规劝。
萧未央本就认为此人早晚会犯事,却没想他触犯的却是白王。
白王白若水在朝,背地里不知被人说得如何如何,然而面上见了白王,都得恭恭敬敬,也是被圣上宠骄出来的一个人,若当真本就是个以色媚主之流,说不定也就是另外一番心思了,然而白王性子与那种人完全是相反,本就是蛮横傲慢,现今被个四品官员轻薄,又怎会容得下这口气。
一时势如水火,白王咬牙切齿,誓要杀了文荷逊解恨,而文荷逊自恃身居大学士,也是圣上身边的人,他白王纵然何等权位,杀掉朝中高官也是大罪难逃。所以一时之下一个追一个逃,而周遭官员诸如刑部官员之流个个也都是吓得腿软,又何尝会有人想到去制止白王,或去抓那文荷逊,结果就被萧未央赶到。
此时此境,萧未央心里是当真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他为何如此急急赶来。
文荷逊并不笨,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户部尚书萧未央在,即便对方是白王,萧未央也不可能会纵容他在眼前杀掉内阁大学士。
那厢白王仍在挣扎,手中的剑长长的,晃来晃去,“放肆!谁!谁敢拉住本王!杀了他!放开本王!姓文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王也是你可以乱来的吗?”
而萧未央私心里真希望白若水一个不稳一剑扎进那文荷逊的身体之中。
然而那狡猾的文荷逊逃得倒是快,一逃便逃到萧未央身后,“萧大人!萧大人公正无私,一定要救救下官!下官当真是罪不至死啊!”
“白王殿下……”萧未央叹息着,终于逼不得已开口,“文大人有罪,然罪不至死,还望白王宽洪大量,不与他计较。”
白若水此时已是气得两颊发白,然而萧未央的声音一出来,白王的举动却较之前冷静了一些,“萧未央!你胆敢阻拦本王?”
萧未央近乎痴迷地看着白若水气得咬得艳红的下唇。
怎生的一个人,连生气都是那般的夺目。
因为怒气,所以目光凛冽,狭长的双眸中射出的是微眯,却是犀利如刀,望见白若水略有些削瘦的下颔,萧未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白王,您今日刺杀了内阁的大学士,纵然一时解了气,然圣上那头却是如何收场?百官明日早朝又会作何想法?您是要圣上将你送交刑部法办呢?还是要圣上庇护你,然后受百官指责,即便是圣上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朝中又会如何想法?传出去,这社稷百姓又会作何想法?”
“哼!”白王倏地把剑指向萧未央,“本王的事,你已没有立场可管!你尽管让开!让本王杀了你身后那人,本王自会去圣上面前负荆请罪!”
“白王殿下又何必为这种小人受这等委屈呢。”萧未央伸出手指,轻轻的捏住剑柄,那动作轻柔得似是他丝毫没有想到白王只要手轻微一颤,那剑尖便会划伤他的手指,在将剑轻轻拨到一边之时,萧未央抬起头来,白王白若水只觉他望向自己的眸光柔情似水,那微笑也是那般的令人怦然,“文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受责罚是一定的,然这等事毕竟是丑闻一件,下官认为不可宣扬,传入圣上耳中,更是污染圣听,白王殿下可否请下官将此人交由下官,由下官再行处置?”
“本王咽——”白若水的双眸倏地睁大,瞪向他面前的萧未央。
萧未央微笑着望着他。
“你!”白若水气得双颊皆绯,“萧未央!你竟然敢对本王耍这等花样!你明知本王——你,你,本王非得把你——”
未等白王殿下说出千刀万剐碎尸万断之类的话,萧未央便扬声道,“白王殿下意下如何?”
“本王——!”白若水语塞,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的一声,倏地收剑,“好!但是本王要亲眼看到他被杖责五百!”
“大人!萧大人!五百是万万不可啊!这五百杖下来,下官便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啊!”萧未央身后的文荷逊听到此言,吓得连忙狠抓萧未央的衣袖,“萧大人还可否帮我再求求情啊!下官明日定当登门重谢!下官这厢求您了——”
萧未央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微笑着望向白若水,“就依白王殿下所言,来人——”
“萧大人——”
萧未央微笑着望着刑部尚书,“此事就有劳李大人了。”
五十六岁的刑部尚书抚着花白胡子,“那是自然。”语罢威严地一挥手,“拖下去!”
立刻便有早已候在一旁的侍卫上前,将那文荷逊五花大绑,拉至不远处,就闻得杖声一记记响起,哀嚎声凄惨。
萧未央静静地凝视着白若水。
“可恶!可恶他萧未央——”
惠妃娘娘寝宫内,传来怒斥声。
“怎么了,明明那萧大人不是让你冷静下来了,你险此铸成大错,也多亏了他,又为何生气呢?”
“那萧未央!他——”白若水气得直哆嗦。
惠妃娘娘倒是奇了,“本宫倒是认为那萧大人处理得很对,倒是那文荷逊,竟敢色胆包天动天你身上来,本宫心里有点气不过。明日圣上那边,定要说他几句。”
“萧未央!可恨,可恨啊——”白王殿下气呼呼的抓起身边宫女倒来的酒,一饮而尽,“他竟然对本王说,若本王处罚那文荷逊,他扯落本王衣袖,岂不是更要被治罪。如此胆大包天!如此藐视本王!难不成他真的认为本王不敢把他——”
白若水想到此处,便气得七窍生烟。
萧未央他是什么意思?
明明告诉本王,只要本王亲口说喜欢他,他便会同意。然而本王说了,他却又笑笑的回绝了。明明本王说不再喜欢他了,他又那样微笑着望着自己,用那样的语气轻声软语地问“依依,我唐突你的地方,更甚那文荷逊,你是否要砍下下官的头呢?”
他萧未央,又凭什么如此笃定,他白王就不会对他下手!
白若水此时真恨不得自己当时一剑杀了他了事!
依依!
白依依!
白若水现今听到这个名字便会磨牙,他萧未央真当以为他抓到了自己的把柄,难不成还是以此威胁他不成?
萧未央!你当真好大胆子!
本王宠出你这等无法无天来!
一想起萧未央用着那样的目光望着他,那种目光简直就是男子望向自己耍小脾气撒娇的女子,那种带上几分温柔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几分了然的微笑的样子——
“给我再倒上!斟满!”白若水气极败坏地将空酒杯狠狠按在桌上,“本王真想把那个人从脑中挖出去!”
纵然那个人在自己脑中早已被千万剑射成刺猬,然而白王殿下心里却仍是不舒坦。
气,气自己为何如此轻易的就被人左右!
月光盈盈。
烛泪泣,恨情痴。
深夜的洛清宫外的垂柳已是染了夏日的露水,而宫内的人却仍未入睡。惠妃娘娘望着自己的弟弟伸出手指戳着那红烛,气呼呼的历数那个男人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这个可恨那个可气,对方似是劣迹斑斑无一是好的,然而她却知道,那个男人是他弟弟心中所爱的。
第十一章
“怎么办?好像比不上那个男人了?”五皇子行宫里,红叶正咬着手指在发愁。
难得的没有去白王府打扰白若水,只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计策似乎要改变一下了。
比不上……
比不上那个人——
想起那个男人冷冷的声音,想起那句带了怒气的话。
你这是在作践他!
“哈!”五皇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真的比不上他……
比不上他想守护白王的那份心。
“我要认输吗?”红叶自言自语道,又诡异地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像是守在鼠洞前算计着晚餐的猫,“怎么可能的事情……”
“那个……”五皇子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望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心惊肉跳,“那殿下想怎么办?”
红叶懒洋洋地笑,“当务之急,就是让这两个人吵一次架!之后,再待我慢慢地挑拨。”
“当务之急,就是让这两个人吵一次架!”红叶懒洋洋地笑,手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