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有理走遍天下。”我总结,忽又指着一处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好吗?”
他顺着我所指看去,皱眉道:“你要是累了饿了,不如我们去前面的酒楼坐坐?”
我不为所动的举步向前,边走边道:“我不饿也不累,就是想感受这种气氛。”
那是处卖元宵的小吃摊,一口大锅支在路边,四周错落的放着桌椅板凳,三五个客人正坐在木凳上吃着元宵。
我坐下后看胤禩蹙眉坐在对面,脸上满是对这种地方的不敢恭维,不由觉得好笑,他应该从来没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吃过东西吧!
等向摊主点了两碗元宵后,我笑道:“放松点,这里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当初……”说到这儿却住了口,想的是自己上学时,在外面吃早点;还有夏季夜晚的消夜,也是这样的路边,和同学或父母一起看着过往车辆和行人,边吃边谈笑。
“八弟和瑶妹妹真是好兴致,在这里闲坐。”突然插入的戏谑声音使我一怔。
我抬头看向来人,那似乎从没变过的漆黑眸子直视着我,淡漠的脸上挂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他就是这个时代未来的帝王——雍正,在现代非议最多的皇帝之一。刚还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里,忽然又见到如今的他,心头泛起怪怪的感觉。
“让四哥见笑了。”胤禩站起来轻笑着要上前行礼,却被胤禛挥手制止:“这又不是在宫里,再说自家兄弟,哪来这么多礼数?没得生分了。”
被胤禛一说,胤禩便笑笑的停下道:“四哥说得是,不过说到兴致,似乎四哥更好些呢!携美出游,真是少见。”
我也起身迎了上去,听到胤禩的话,不觉看向胤禛身后,一瞬间竟有种见到株白梅的感觉。我使劲眨眼,才发现那不过是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女。此时她正静静地向我们福身行礼,眼中神色一如白梅给人的感觉,无欲无求,不曾沾染天地颜色的莹白。
胤禛微笑着牵过少女的手,神态是少有的温柔:“我前阵患病,多亏她细心照料,所以今天特带她出来赏灯。”接着又叹道:“只是我终不如八弟情深一片,和瑶妹妹如此恩爱,真真羡煞旁人。”
胤禩在他说完话后,脸上笑容如初,可我却能感到他紧绷的情绪。其实从他起身迎上见礼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他的柔软瞬间消散,似乎变成了个顶盔冠甲的将军,要去迎战敌人。
“四哥说笑了。”我淡然插入,一天的好心情在此时都告失踪。
胤禛听了我的话后,眸子闪了闪道:“是我唐突,扰了你们的雅兴,还是赶快离开才好。”
我低头撇嘴暗想:是不要扰了你自己的雅兴吧!什么生病照顾,我怎么就没听说他生病,怪不得春节宴上四福晋那拉氏古古怪怪,分明是因为嫁个风流丈夫独守空闺而暗暗神伤。
不由眸光一转,有些担忧的望向胤禩,他对我现在自是极好,可谁又能保证这份爱在日后不会褪色、变质,如果他也如胤禛般带着另一个女人来到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可以肯定我没有那拉氏的那份胸怀,可以看着自己丈夫左拥又抱,暗里痛苦却要表面装大度。
胤禩仿佛察觉了我的担忧,回眸冲我一笑,眼中满是坚定之色,似保证、似誓言,我垂下头,原来这世上他是最懂我的人。
“好了,我就不打扰八弟和瑶妹妹,告辞。”胤禛在旁插入,他的声音这会儿听来像是一把剪刀,生生把我和胤禩之间裁出条裂缝。
胤禩刚张嘴要说两句客套话,忽闻前方一阵喧哗,他不由住口向前看去。我也好奇的张望,却原来是户富贵人家要在街心燃放烟火,有好事人上前围观。须臾烟花点着,姹紫嫣红,仿似夜幕下倒挂起一幅七彩水晶帘,氤氲笼罩,端的好看异常,不似一般平庸烟火,街上众人全都看得目不转睛。
我们几人也不禁出神,倒忘了刚才说些什么。我正细心品赏这烟花之巧时,忽然一股热气袭来,在我耳边一拂,竟充满熟悉之感。我一怔,以为胤禩胆大到竟趁街上众人全都醉心于烟火之时,要行亲昵之举。不想熟悉的腔调传来,显些让我失声尖叫,下意识的向后一退。
这时,身后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搂住我的腰,是胤禩扶住了后退的我。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抬头和他目光相对,那眸子柔和得近于朦胧,但又如有穿透力般让我莫名的心虚。我转头复杂的望向对面从相遇后就笑容诡异的胤禛,想起他刚才于我耳畔的话,感觉他今天实在太异平常,不知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在暗里布置,等着我和胤禩落网。
胤禛见我们都望着他,不由笑道:“瞧我,刚说告辞,却在这里磨蹭,不打扰了。”说着拱手要走。
胤禩笑如春风,淡然点头道:“那就先于此处和四哥别过,你我兄弟二人已很久不曾好好叙叙,改日得空四哥一定要上我那里坐坐,总是手足关情啊!”
“一定一定。”胤禛沉声回答,脸上笑容渐渐隐去,说完话后转身便行,跟他同来的少女急忙冲我们一福后,慌张的跟了上去。
他们走后,我自觉已经没了赏灯兴致,便建议回府。他一言不发的牵起我的手,一路走回贝勒府,路上我心中惴惴,总担心胤禩看见刚才的情形误会,他又一言不发,我只得与他默默前行,和来时的欢声笑语大相径庭。
等回到府中,他温柔笑道:“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待会再来陪你。”
“好。”我本能的点头,等他离去后,独对一室寂静,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夜深了,整个世界都静静安睡,他却没有回来。我倚在窗前,看天上的繁星、看皎洁的月亮、看地上的树影,却独独看不见他。几片雪白小点从半掩的窗口飘入,落在脸上,凉凉的滑过面颊,滴在手背上,被月光照得发亮。
下雪了。
不安吞噬着我的心,他是不是看到那幕而误会了,要不要和他解释清楚,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看见,别到时不打自招。本来把胤禛的话告诉他也无关紧要,可当时我担心胤禩误会,又努力思索胤禛话里的意思,结果便沉默了,失去最佳时机,现在再坦白是不是有点晚?
我懊悔。
我在窗前靠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开门声传来。是胤禩,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逼近。黑暗中他的身影模模糊糊,但那双眼却依旧清亮的闪着光。
他进门的下一秒,我便落入他的怀抱,他的身体像火炉一样,温暖异常。
“天!”他惊讶的道:“瑶儿,你是怎么了?这么晚也不睡,跑到窗边吹风,身体冰得厉害,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我紧紧回抱住他,任他把我抱回床上,感觉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浮木。他的声音如常,没有任何改变,让我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低声道:“我在等你。”
他把我放在床上,边替我解衣边好气的道:“等我也不用在窗边吹风呀!看你身上这么凉,准是坐了半天,这么不爱惜自己,叫我怎么放心你。”
“我就是要你不放心,就是要你不放心我。”我忽然大声嚷道,紧紧拽住他的手:“你为什么对我也总是戴着面具?你为什么总是若无其事?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我,所以我怎么样,你都无所谓。”
越说越觉得生气,自从那晚我向他倾诉后,他虽然对我更加温柔,却从来没有对我表明心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有时看着他明亮的眼,就觉得自己是明白他的,说不说也无所谓;可有时我又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根本从来没有明白过他。他的心思就像是一眼清澈的深潭,初见时你被那清澈所迷惑,以为自己已经看见全部,但当你更深的接触时,才会知道那眼潭是多么的深,可却为时已完,因为你已遭没顶之灾。
如果他像胤禛一样,清楚说出心中所想,我也不会……
我又想起胤禛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上一局你赢了,但这一局你已经输了。”
他所谓的上一局是什么?难道是那次设计的远嫁,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一局又是什么?为什么我已经输了?
“瑶儿,别胡思乱想好吗?”胤禩的低叹彻底打破胤禛下在我耳边的魔咒:“我从来没想过在你面前掩藏什么,我们是夫妻呀!相信我,你看到的我已经是最真的了。”他边说边轻柔的抚摩着我的胳膊,一遍又一遍的把温暖带给我。
“不够,不够!”我们相拥在床上,我如无尾熊般拼命往他怀里钻,不依不饶:“还不够,我要看全部的你。”
他听后静默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我失望的以为他拒绝我时,他抱我的手猛的一紧,把唇凑到我耳边,那灼热的气息如岩浆般滚烫的向我袭来。
“好,都给你看。”他的声音决绝,像是个在赌桌上舍命狂赌的赌徒正要压下他最重的筹码——自己的生命。
说完他一口含住我的耳垂,双手在我身上游走,一寸寸点燃我全部的热情。现在的他和往日完全不同,平素和风细雨的爱此时全转化为狂风暴雨。此刻,他一向的温文都像是层薄纸被撕得一干二净,我只能在他怀里无助的呻吟、娇喘。
汗一滴又一滴从他脸上滑落,撒到我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在我耳边一遍遍低吟着他的爱意,像在歌唱,一会儿用满文,一下又用汉文,反复说着爱我。
我紧紧的攀住他,承受他强烈的爱,似乎连他多年来孤寂的人生也一并承受了。我感觉到即使在他最热情的时候,心里也总有一片阴影不能散去。自幼的无助、兄弟们如路人般的漠视、因母亲身份卑下而产生的自卑,都如噩梦般缠绕他。在某些方面他很像幼年的胤祥,可他却不愿如胤祥般依靠别人,他要走自己的路,甚至还要成为别人的依靠……
欢爱过后,我疲惫的靠在胤禩怀里,体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和他像是做了场心灵的交流,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