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多都是记性不好的,不见面就会忘了。
谢翎和苗桐面对面坐在粥店的时候,这句话得到了证实——苗桐确实快把他忘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发冷,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看到你们家寄来的订婚请帖了。”
“不恭喜我?”谢翎问。
苗桐看着水杯里沉浮的茉莉花,低声说:“说不出口。”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谢翎心情稍稍好了些,敲了敲桌面笑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幸好我从没相信过这个混蛋,明明前些日子为我要死要活的,一转眼就跑去要跟别人结婚了。”
“你可没为了我要死要活,我也没有那么想……”苗桐说完才发现自己被谢翎带着走了,忙转了话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自愿也好或者出于某种理由也好,我现在都没办法笑着恭喜你。”
谢翎冷笑:“我以为这是你最喜欢看到的结果。”
“我曾经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我看到请帖,我才发现我之所以这么期待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我很怕自己有一天要为你付出的感情而负责。也许你刚开始追求我有其他的目的,当然后来也有,但你是认真地在追求我,这个我从没怀疑过。只是我没办法回应你,所以只能自私地想,怎么都好,只要这个人不要再来纠缠我了。”苗桐一直低着头,所以没看到谢翎脸上闪过的阴狠,自顾自地说,“这样自私的我死后会下地狱的。”
沉默了半晌,服务员过来上了菜,席上只有瓷勺和碗碰触的声音。
修理了突然问:“最近惜言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怎么了?”
只有再说起白惜言时,她才会这么紧张吗?
谢翎不怀好意地笑了,想起接下来苗桐的表情,他心里那种拧巴着疼的感觉里又夹杂着说不出的畅快:“……真怪啊,难道是转性了?”
“什么转性了?”苗桐把勺子放下了,眉宇间说不出的急躁。
谢翎暧昧地挤眼:“你哥哥的发情期到了,一大早打电话叫我给他找个女人。不过你别担心,适当的运动对他身体是有好处的。”
苗桐怔了怔,半晌才听明白,敛着眼一下下的将火龙果碾成泥。后来谢翎说了算吗她完全不记得,只记得他说小金柜准备好了几个姑娘他要过去挑一下。听得苗桐一阵反感,东西也没吃几口。
回到家就见白惜言正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整理衬衫领子,纯黑修身设计的衬衫裹着他窄窄的腰,他转过脸:“我晚上有事出去一趟。”
“去哪里?”
“有朋友约我去喝茶。”他顿了顿,选择说谎。
“那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会比较晚。”
苗桐回到屋里,半晌听见关门声和车子发动的声音,她顿时茫然得厉害,将头埋进被子里。好吧,他去找女人了。她对自己说,我的恩人我的哥哥,他去找女人了。这很正常。对,很正常。苗桐不停地给自己催眠,催到最后,突然“铛”一声,客厅里的挂钟响了,晚上九点。
她目色通红,脑中那根弦“嘭”地绷断。
苗桐跑出门,直接打车去小金柜夜总会,她知道谢翎他们的长期包厢在那里,冲上去踢开门。陈柏风正搂着相好亲嘴儿,吓了一跳,牙关一合咬了小相好的舌头。苗桐冲着他吼:“谢翎那混蛋呢!”
“……好像在六楼的607。”
谢翎此时正气急败坏地打电话骂人,真是一群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软蛋,找了个漂亮新鲜的女大学生,结果那贱货临时反悔给跑了。陈柏风那混蛋玩意儿还为了庆祝白惜言初次嫖妓,偷偷往他的水里加了点料儿。
“马上送个人来,要女的,活的,干净的!妈的!柏风下了猛料的,他那身体能撑多久?!早晚拿机关枪突突了你这个倒霉玩意儿!”他吼完一回头,一个巴掌抽过来,苗桐整个人都在抖,目眦尽裂,炸了毛的兽般拉下他的领子:“你们给他下药?!他们不怕吃死他?!”
谢翎被打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没想到苗桐精会在这里。
“他在这个屋子里?”
谢翎点头,见她要进去,大惊失色地拉住她:“姑奶奶,要死了,你可不能进去啊!他这会儿估计连男女都认不清了!他们马上就会送个女人过来……”
苗桐甩开他的胳膊,意味不明地笑了:“送女人?还送什么女人?我不就是个女人吗?”
等谢翎回过味来,苗桐已经进去了,“咔嚓”一声,门从里面反锁上。外头谢翎暴怒地砸门:“苗桐,你开门!你快给我出来!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她可没疯,苗桐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早就应该这么做,把所有人都关在外头,没有人能夺走他了。
白惜言被吵醒了,隔着轻纱好像看见了苗桐,洁白的大圆床边垂着帐子,她就跪在床边隔着纱看着他。他其实脑袋不是很清醒了,刚刚在包厢里他想起来临出门时苗桐那双像是能看透他的眼睛,满脑子都是她,找女人有什么用?而且那些女人又不是他想要的,不过是饮鸩止渴。他只想早点回家,明天早上给她做早餐。
“嗯……小桐?……”
她不敢动,看他将自己的黑色衬衣扯得七零八落的。窗外影射进来的散光落在他的肌肤上,好像会发光似的。美色当前,苗桐绝望了,承认吧,你甘心只做他的妹妹,你想要他的全部。
白惜言努力保持着清醒,虽然他也有一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出去!”白惜言如烧成通红的蜷缩的虾,疾言厉色,“你来做什么?出去!”
苗桐拉住他一只手 放在脸上蹭,轻声说:“你叫谁出去啊,你这是做梦呢,是假的……”
“胡说……出去……”
“这是梦,你做梦呢。”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看见谁了啊……”
本来还保持着一丝清明的白惜言瞬间被点燃了。
他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白惜言将她抱到了床上,果然是梦。他梦见过这微凉滑腻的皮肤,这柔软的缠绕在脸庞的发。他兴奋得忘乎所以,完全不留力地去蹂躏怀里的身体。苗桐在一片模糊中 看着他耳边的发,与他肢体交缠,这一切都是从他的梦里偷出来的。
他从来想要的,不是她,随便是什么人,都不会是她。
可这疼,这暖,这舌的炙热香甜和这身体深处的战栗欢愉都是真实的——虽然这些从来都不属于她。
隐隐约约她听见外面谢翎还在喊让她出来,声音越来越低,后来是死一样的安静。
很久之后,苗桐听见了谢翎压抑的哭声。
她出不去了。
她和白惜言之间,完了。
凌晨四点,苗桐终于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光线很暗,谢翎坐在门口,背后不是冷冰冰的门,他倒在了女孩儿柔软的大腿上。苗桐弯下腰,捧住他的脸,讥讽地看着他:“谢翎,你给他买的那个女孩多少钱? ”
谢翎愣愣地看着她,后悔莫及:“两万。”
“我也是处女,干净的。”苗桐说,“我给你省了两万。”
谢翎一瞬间好比万箭穿心,他确定了,就在苗桐把他关在门外时,那种又惊又痛的心情如穿肠毒药。他从来就不可能抓住她,她强大到可怕,像油光水滑的鱼般在他手心里游走了。
苗桐觉得恶心,无论是谢翎还是那个来找女人的白惜言,突然让她觉得想吐。
第二天苗桐出门上班换鞋时,白惜言回来了,看起来精神不错,问她:“吃早饭了没有? ”
苗桐头也没抬,冷淡地说:“吃了。”
白惜言说:“昨天玩得有些晚了,我去洗澡,晚上想吃什么? ”
“不用等我吃饭,我可能会加班。”
“嗯,路上小心啊。”
苗桐应了一声,关上了门。
白惜言背对着门口,好大会儿没动,半晌后,他直起腰像往常一样换衣服去跑步。
第八章 糖果罐子
其实他觉得这样很好,其实那孩子的眼神他早就应该看得懂了,不是一个孩子看着个敬爱的长辈的眼睛,缠绵的柔软的痴恋的一双眼,他阅人无数怎么能看不懂?
有些事情悄悄改变了,他们之间莫名疏远了许多。
只是苗桐没想到会在家里看见吴小芳。
这是周末,她在屋里睡懒觉,睡得更酣时,她听见外头有明亮的笑声。除了张阿姨和小莫,家里从没来过其他人,苗桐迷迷糊糊爬起来打开门。
客庁里的沙发上放了个棋桌,白惜言和一个女人盘腿对坐,那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撒娇道:“白叔叔大人大量就让我一次嘛。”
白惜言将棋子放在唇边,笑得天然又无害:“我都让了你几个子了,还不算让你啊。”他一转头,苗桐正在门口怔着,便唤她,“小桐,快中午了,小芳难得过来一趟,快梳洗下准备吃饭。”
吴小芳冲着她招手:“嗨,苗大小姐。”
简直是没见过比她脸皮更厚的人了,苗桐冲吴小芳摆了下手回屋坐在床上,这下是睡意全无。谢翎对她说,白少不知道是你,他没问我们也没敢说。如今他把吴小芳招家里来了,是要做什么……苗桐抱住头,他最近太不对劲了,她现在越来越确定白惜言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这就是她闯进去的后果,白惜言没有办法再把她当做疼爱的家人,这是她应得的。她并不后悔,只是有些茫然无措,把她送走就好了,为何要这样留在身边零碎地折磨她?
苗桐换好衣服走进客厅,身上里着白惜言从上海给她带回来的针织大披肩,脸色不太好看,又是害冷的样子,半垂着眼恹恹的。
白惜言看她将张阿姨盛好的鸡汤推到一边,忍不住地恼火,养来养去倒养出个病秧子出来了,便把鸡汤又推回去:“喝,人家贴膘越贴越圆润,你倒是好,养成把柴火了,走出去人家外头还不说是我白家亏待你。”
吴小芳咯咯笑:“哪里啊,苗桐是在减肥吧?这汤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