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落薰,害你白跑了一趟,我那个……是误诊。”
我当场筷子就没拿稳掉下来了,我靠,世界上还有比康婕那个乡霸更乌龙的人,我真想叫她来拜师!
就在想起康婕的那一瞬间,我立即承上启下的又想起了她跟周暮晨,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让我整个人在顷刻之间呈现出了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晚娘终于找到机会挖苦我了,她一边给父亲夹菜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看看你的好女儿这个样子,听到你没得癌症,好像是很失望啊。”
父亲怔怔的看着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彻底弄昏头了。
我把筷子朝那个女人身上一扔,声色俱厉的丢下了一句话:“是啊,我失望的是他怎么没得艾滋病,要是得了传染给你,我才开心呢!”
说完那句话我就提起包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别看我昂首阔步的,其实我心里虚得很。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铁砂掌或许已经登峰造极了,我一点都不想领教。
★'4'算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来的时候带着满腔悲痛,走的时候带着满腔悲愤。
在车站,父亲送我,我看着眼前的他,眉目之间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和倦态,到底也是老了。我这样一想,鼻子就忍不住一酸,脱口而出:“别送了,我自己走。”
他看着我,眼神是苦闷的,也许有什么想说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之中只好点烟来抽。
烟头一明一灭,我的心脏也一抽一抽,他终于开口问我:“落薰,你是不是很恨我?”
真好笑,这个问题,谭思瑶问过我,周暮晨问过我,孔颜问过我,康婕也问过我,现在轮到我的父亲来问我。
他们一个一个都问我是不是恨他们,可是他们在伤害我的时候却又都那么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
我摇头:“小时候可能恨过,但是现在,真的全忘了。”
花力气去恨一个跟花力气去爱一个人同样都是辛苦的事情,我已经很辛苦的在爱了,我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可以拿去恨了,所以我宁可选择淡忘,让时光巨大的力量抚平我的痛苦,把伤痕变成勋章。
我进安检之前他忽然跟我说:“你都不叫我一声吗?”
这时我才惊觉,真的,从我到来,到我离开,我居然没有叫过一声“爸爸”。
别的孩子轻而易举就能叫出来的两个字于我而言却如鲠在喉,我张了张嘴,却始终还是叫不出来,他笑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
我在车上的时候一直用包挡着脸,旁边的阿姨好几次以为都以为她旁边坐着的是一具尸体。
其实我只是不想被无关的人看到我的泪水,因为父亲在转身前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是:“算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终于懂得:我永远都无法明白有父亲是一种什么滋味,无论他生,还是死。
回到家里我讲事情的始末简单的向我妈交代了一下,她跟我一样无语,过了半天,她才说了一句:“也好,省了送花圈的钱。”
我横了她一眼,想到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去学校了,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往学校赶,出门之前我妈叫住我,神秘的问我:“你跟康婕是不是吵架了?”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她得意洋洋的把我之前的鄙视还给了我:“你出去的这几天我看见她在楼下徘徊,叫她上来又不肯,问她找你什么事也不说,我一猜就是你们吵架了。”
我沉默的收拾着行李,不打算回答这个八婆的任何问题,可是她不放过我,得寸进尺的追问:“你们关系那么好,到底是什么事情吵架了?你抢了她男朋友?”
我穿好鞋子,大动作拉开门,气冲冲的对她咆哮:“我还抢了她爸爸咧!”
在我妈发飚之前我赶紧溜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混乱的事实:其实是康婕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回到学校,谭思瑶光彩照人的在我面前扭来扭去,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连指甲油都是dior的,我一边愤恨生命的不公平,一边用言语刺激她:“终于走出许至君的阴影,枯木逢春了呀!”
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像多啦A梦看见老鼠一样不镇定,怒视着我:“你要死了啊!我是去给徐小文做亲友团!”
我这才知道徐小文那个神经病居然报名去参加了“快男”选秀,我当时一口旺仔牛奶就喷出来了:“我靠,他是不是搞错了,他应该再等一年去参加超女啊!”
谭思瑶这个没立场的家伙先是跟着我同流合污一起奸笑,然后马上察觉出自己的档次降低了,连忙正色说:“落薰,你别那么刻薄,小文人很好的!”
我正准备问她徐小文的粉丝团是不是打算叫“同人女”的时候,徐小文就敲门了。
我一度非常想不通为什么他能畅通无阻的进入我们女生公寓,后来有一次看到他哄得宿管阿姨笑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菊花时,我就对他的交际能力彻底叹服了。
他一看到我也在,高兴得像找到了他亲妈:“姐姐唷,你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啦,我好想你的咧。”
为了防止他把我也抓去做他的亲友团,我连忙说:“我还有事,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投票的,祝你一炮而红,再见再见!”
我离开之后没多久,徐小文跟谭思瑶也一起离开了宿舍。
谭思瑶忐忑的说:“我真的好紧张啊!”
徐小文点点头,符合说:“我也真的好紧张!”
这两个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谭思瑶是因为要陪徐小文去比赛,录制节目的过程中也许镜头会切到观众席上的她,她怕自己上镜不好看。
而徐小文则是因为私下联系了谭思瑶的过气男友许至君,要他记得收看今天的晚上的节目并且帮他投票。
如果他们两个人坦白的说出自己紧张的原因,一定会被对方鄙视至死。
落寞的我在躲避了N个人之后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孤独,孤独得我买了孤独的热狗以及孤独珍珠奶茶之后,抬头看见了马路对面的龙堂。
曾经无数次坐车经过我都以为那是个赌馆,直到林逸舟告诉我他的刺青是在“龙堂”刺的,我才搞清楚这个店铺的实质。
电光火石之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很费力的跟刺青师傅描述着我脑袋里浮现的那个图案,可是无论怎么描述都觉得有点词不达意,我越说越急,一急起来我就想哭。
旁边有个徒弟突然搭了一句:“她可能是要林逸舟那个图案。”
我一下就呆了,我一直知道他有名,可是没想到有名到这个程度。那个师傅一看我的表情就明白了,他一脸的坏笑,拿出刺青的工具在我面前一字排开,我有一种花钱上刑场的感觉:心一横,死就死。
纹身机的针头钻进我锁骨下面的皮肤时我才知道,打耳洞那个痛算什么痛啊,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蚊子叮了一口。
刺青师傅的鼻尖上都冒汗了,他一边摆弄机器一边跟我聊天:“你是林逸舟的女朋友啊。”
我咬牙切齿的说:“不是,就是认识。”
他又笑:“真的只是认识啊,哈哈,那小子好招桃花的咧。”
我依然咬牙切齿的说:“我晓得。”
我们聊天的过程中我一直都维持着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开始是因为痛,到后来是因为怒,我怒了!
林逸舟,他居然有那么多风流传说,我嫉妒死那些女的了!
临走时师傅拍拍我的肩膀:“不错,居然没哭,上次林逸舟都是吃了半粒药上头了才敢叫我动手。”
我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啊?他病了吗?干嘛要吃药?”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白痴太乡霸了,旁边的人都隐约的在笑,那个刺青师傅也笑:“我现在相信你真的不是他女朋友了。”
没过多久,我就知道刺青师傅口中所说的药是什么了,同时我也知道林逸舟的房间里那些奇怪的瓶子是干什么的了。
我给他打电话,语气很欢快,我说我回来啦,方便去找你吗?
他迟疑了一下,说“下次吧”。
我立刻有一种被刺伤了的感觉,某些时候我曾认为我之于他是不同的,跟其他的人多少是不一样的,所以当他把拒绝得这么直接又坦白的时候,我真有点受不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故作轻松的说“那下次吧。”
挂掉电话,我想,我还可以去找谁呢。
怎么突然之间,我一个去除都没有了?我身边一个可以陪伴我的人都没有了?
这个想法让我心口堵得好难受,我觉得我再不找点事情做我肯定会心肌梗塞而亡!
当我站在雄伟的岳麓山下时,不禁被它的巍峨深深震撼了。
身边不时有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路过,她们的笑容那么纯真芬芳,我觉得我也没比她们大多少啊,怎么看着她们说说笑笑我觉得自己这么老呢。
我老了,我爬不动了,可是我花了钱买了门票进来,我不能浪费我妈的血汗钱。
这个想法产生之后,我就理直气壮的走向了缆车售票窗口,一摸口袋,没带学生证,真是谁都没我倒霉。
我一个花样年华的年轻人心安理得的坐着缆车去山顶,说出去真的会被别人鄙视,于是我安慰自己: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对面缓缓而下的缆车座位上要么是空的,要么是成双成对的,反衬得我更加形单影只。
不过很快我就看到远远的一个座位上有一个人跟我一样,也是可怜兮兮的一个人,这个发现让我受伤的心灵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安慰。
我们两个逆向的人越来越近,他穿白色的外套,戴着帽子,看不清楚五官,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一座普度众生的佛。
就在即将擦肩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匆匆一瞥之下我看到他脖子上戴的那枚翡翠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