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忙笑着回话,“已经布好了,奴婢正要请二少夫人和舅夫人、表小姐们入席呢,二少爷已经到了府门口了,刚刚才让从文过来传了话。”
俞筱晚这才站起身来,笑挽起秦氏的胳膊道:“三舅母也来尝一尝楚王府的菜色,府中有专做江浙菜的厨子,我点了几样,您给评评,可算正宗?
秦氏笑道:“必定是正宗的。”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西次间,君逸之刚巧进来,众人忙向他行礼,君逸之挑眉道:“都是亲戚,无需多礼。”说罢进屋,初云初雪跟进去服侍他更了衣,君逸之才又转了出来,笑盈盈地坐在首位上,打量了下满桌子的菜色,跟秦氏客套了两句,就问俞筱晚道:“你喜欢哪道菜,我帮你夹。”
秦氏打趣道:“这么恩爱,真真是羡煞旁人。”
君逸之脸皮厚,才不会为了这点打趣的话红脸,继续给晚儿布菜,俞筱晚却是有些羞涩,再者,当妻子的让丈夫服侍,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娇蕊和娇兰两个还在屋里伺候着呢,说给母妃听,母妃又会对她各种怨念了。
俞筱晚拉了拉逸之的袖子,逸之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俞筱晚本是想说“没有”,可话才到嘴边,胃里忽然一阵翻腾,她脸色一变,忙用手捂住小嘴,腾地一下站起来往外走,嘴里“唔唔”地支吾个不停。
逸之被她唬了一跳,着急地跟在后面问,“到底怎么了?”
秦氏道:“是孕吐吧?”
还是赵妈妈和蔡嬷嬷她们有经验,不待吩咐就端了只痰盂过来,俞筱晚怕气味太冲,会妨碍到客人们用饭,硬是忍到隔壁才吐出来。
逸之看着晚儿吐得天昏地暗的,纤细的脖子上都暴出了青筋,不由得大急道:“快去请太医!”
蔡嬷嬷笑道:“二少爷,孕吐是很正常的,一般过了头三个月,就会自己消失了,没听说过谁孕吐还要看太医的。”
君逸之不由得诧异道:“还要吐到三个月?”
蔡嬷嬷笑道:“算起来,二少夫人这还是吐得晚的,有的人一个月左右就开始吐了呢。”
君逸之皱着眉问,“就没有减免的办法么?”
蔡嬷嬷笑道:“没有。二少爷您别担心了,这世上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俞筱晚好不容易止了吐,初云忙上前来将痰盂盖上,交给小丫鬟拿出去处理了。初雪端了茶菊花茶给晚儿漱口,又拿了颗话梅给晚儿含着,去去嘴里的腥味。
俞筱晚好含了会子话梅,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弱弱地道:“可难受死我了。”
君逸之握着她的手道:“辛苦你了……”
俞筱晚笑了笑,站起身来往外走,这屋子里尽是腐食的酸腥之气,方才她自己在吐,倒是不觉得,现在人清爽了,就觉得好臭好难闻,于是跟逸之道:“以后我吐的时候,你去别的地方吧,太难闻了。”
君逸之斜睨了她一眼,“不,我要陪着你。”若是他能代她,他愿意这些苦楚都由他来承受,可惜他只能在一旁看着,难道还要嫌弃什么么?
回到西次间继续用膳,因为俞筱晚开始孕吐了,所以秦氏特意交待她“一餐少用一点,这样吐起来不会太难受,吐完了再吃便是。”
蔡嬷嬷忙道:“正是这样,阁里已经修了小厨房,老奴让火上时刻煨着粥和小菜便了。”
俞筱晚也觉得刚才吐得太难受了,嗓子都要涌到嘴边似的,因此按着三舅母的提示,只用了一点饭菜,觉得饿了再吃便是。
用过膳,秦氏就带着曹家姐妹告辞了,俞筱晚的小脸立即就垮了下来,君逸之敏感地发觉了,便问她怎么了,俞筱晚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才趴在他的怀里小声道:“今天三舅母说……曹家以前帮宫里一位贵人,干过一件大逆不道之事,说若是被揭露出来,怕是曹家会被满门抄斩,所以希望我能帮帮她们。”
君逸之挑眉问道:“什么事?”
俞筱晚摇头道:“三舅母偷听到老太太跟大舅父聊天时谈到的,应该是跟当年后宫妃嫔们争宠有关,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老太太和大舅父他们也没明着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好象是十来年前了吧,先帝还健在时候的事,而且是因此事,舅父才在摄政王面前立了大功。原本老太太她们是不担心的,可是现在舅父得罪了摄政王,就很难说了。”
君逸之挑了挑眉,冷笑道:“别说先帝已经驾崩了,就算先帝现在还在,这种事你又能帮上她们什么忙?”
俞筱晚淡淡地道:“三舅母说她事后试探过老太太几句,老太太的嘴咬得很紧,她希望我能帮着查一查,十几年前宫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听老太太那意思,闹得挺大的,若是查出来了……”三舅母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就是要告诉太后知道,换她们三房人的平安,“那件事,应该是对摄政王十分不利的。”
君逸之嗯了一声,“这些事你别去想了,我试着查查,能查到也不告诉她们,留到最后再说。”能查出来,若真是对摄政王不利的,就等摄政王有谋逆之举的时候拿出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怎么能只拿来换曹家一房的平安?
逸之说他会去查,俞筱晚就操心了,阖上眼睛,困意渐涌,只是还没到睡熟,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立即就翻身起来,趿鞋下炕。
君逸之忙跃起来,一把抱住她,扬声唤道:“拿痰盂来。”
芍药早得了蔡嬷嬷和赵妈妈的吩咐,让人准备着痰盂呢,忙亲自端了进去。
俞筱晚又吐了个翻天覆地,胃里才消停了一点,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胡乱用了点粥和菜,倒头就睡。
君逸之瞧见她略为惨白的小脸,心里放不下,索性不去衙门了,让从文给告个假,反正他是纨绔子弟,每天点卯,人家还会怀疑不是。
待俞筱晚睡醒了,君逸之才正色道:“晚儿,你就是忽然想吐,也不要这样跳起来下地,就是吐到炕上也没什么,梦海阁又不是只有这一间房子,咱们在哪里不能睡?你这样一惊一乍的,我觉得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俞筱晚细细一回想,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幅度,是过大过激了一点,现在小腹有些隐隐的疼痛,忙自己给自己扶了扶脉,脉象尚可,这才舒了口气,看着逸之微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会记着的。”
君逸之十分严肃地道:“我可是跟你说认真的,你不知道我今日在街上遇到了谁,我遇到了肖大勇。”
俞筱晚眨了几下眼睛,才记起来,是静雯郡主的丈夫。
君逸之继续道:“他在街上纵马疾驰,我原是要让人捉他的,可是他说,是静雯出了事了,他心里急。静雯本来已经没孕吐了,这几天不知怎的又开始吐了,好象胎儿很不稳的样子,肖大勇就是去给她请太医的。”
俞筱晚“啊”了一声,虽然她对静雯的印象很不好,可是同为母亲,听说静雯腹中的胎儿危险,她还是跟着着急了一番,“太医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君逸之替她掖好被角,事不关己地道:“你管她呢,我只是想告诉你,孕吐也是很危险的。”
俞筱晚忙虚心受教。
过了几天,孙小姐和曹中妍来探望俞筱晚,告诉了她她们听到了确切的消息,静雯的孩子没有保住,听说肖大勇都流下了男儿泪。因为他是寡母带大的,十分孝顺,况且他年纪也不小了,还想着能有一个孩子承欢母亲膝下,哪知道竟这样没有了。
俞筱晚听到这个传闻,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地道:“真是可惜了,只是,孩子已经没了,希望静雯不要太过伤心了,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日后想要孩子也容易。”
曹中妍在一旁赞同道:“是的呢。”
孙小姐微凝了眉道:“想开些自然好,可是身在其中,不是那么容易想开的,只希望她不要太过悲伤,伤了身子就好。”
俞筱晚嗯了一声,曹中妍和孙小姐见她似乎没了谈话的兴致,就识趣地告辞了。
俞筱晚也没留她们用膳,因为她现在吐得越来越频繁,几乎是闻不得一点油腥味,留客人用膳只会让她们倒胃口。
芍药送了两位小姐之后进屋,见二少夫人的脸色十分差,忙关心地问道:“又想吐了么?”
俞筱晚摇了摇头,“胸口有些闷,可能是听了静雯的事,觉得有些伤感所至。”
芍药不由得急道:“您也真是的,她又不是您的什么人,您为她伤感什么呀,没得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俞筱晚笑了笑,她是忽然觉得胸口闷不舒服,才会这么想,之前的确是为静雯的孩子难过了一下,也不至于到为旁人伤心难过的地步。
芍药想了想道:“二少爷还没回来,要不要奴婢扶您到院子里走动走动?您不是说,孕妇要多慢慢走走,对胎儿才好么?”
俞筱晚笑着伸出一只手,“好吧,干脆去前面迎迎二爷。”
到梦海阁的大门口没多久,君逸之就回来了,瞧见小妻子笑盈盈地候在门边,他立即笑着跃下马背,一手扶住她的纤腰一手帮她拢碎发,嘴里却问着芍药,“今天怎么样?没怎么吐吧?”
芍药道:“回二少爷,吐了四五回呢。”
君逸之眉头拢成一座山峰,“这样吐可真不是个事儿,不行,我去请太医来给你请个脉。”
这一回俞筱晚也没拒绝,她的脉象越来越弱了,都隐隐有些滑胎的迹象,她也很担心。她的医术,看的都是些孤本、残本,没有真正系统地学过,还是请有经验的太医来看看比较好。
太医很快来请了脉,开了安胎的方子,又嘱咐她这段时间多躺少动,先过了头几个月再说。俞筱晚一一遵了医嘱,老实在家里养胎。
静雯的孩子没了,旁人为了她感叹唏嘘,可是她自己却是十分高兴的,她怎么会愿意帮这个无耻的贱男人生孩子?真是做梦!
养了一段日子之后,静雯的精神和体力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