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闻言并没表示反对,反而显得十分欢迎太后派人协助调查,商议完此事,摄政王便关心地问道:“母后才起身的么?可是凤体违和?”
太后慈爱地笑道:“皇儿有心了,哀家只是春困。”因为怕机关转动的声音被人听到,这会子密室的门还是大开的,太后就有几分赶人的意思,“快去抓刺客吧,不能让楚王爷寒了心,再问一问楚王,他到底得罪了何人。”
摄政王的确是不能往再内闯了,只能先行回外宫,小皇帝想留下来陪母后说几句话,太后却正色告诫道:“皇儿再过几年就要亲政了,还是多去内阁听听大臣们商量政事才好。哀家这里有内侍们服侍着,不必皇儿担心。”
小皇帝略一迟疑,便恭顺地应下,摆驾御书房。到了御书房,却发觉皇兄不在,问及几位内阁大臣,才知道是吴庶妃临盆了,别苑里使了人送讯,摄政王回去了。
小皇帝含着笑问,“朕是不是应当先准备好贺仪了?”又安慰楚王,“琰之和逸之都无碍,爱卿只管安心处理国事。太妃的身子可好些了?若仍是毫无好转,朕再让孟医正去请个脉。”
楚王爷忙躬身谢过小皇帝的垂询,小皇帝又安慰了几句,没再多留,回到自己的宫殿,立即传韩世昭觐见,又令暗卫去摄政王的别苑,问一问逸之,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差遣更多的暗卫,在西城郊仔细搜索静雯的行踪。
回想起今晨所见所闻种种,小皇帝不由得深思起来,为何楚王的别苑会招来那么多的杀手?是否是逸之调查了什么,关切到太后和皇兄?因为今日母后与皇兄俩人的表现,让小皇帝起了疑心。一个太急切,纵使想查清是不是安王余孽,也不必直闯太后的宫殿,除非是想撞见什么;一个太热情,还没等他们要求,就主动差遣十名近卫协助调查,是否别有居心?
……赶到摄政王别苑的暗卫,却因君逸之兄弟正陪着摄政王,而无法与君逸之进一步接触。
产房里传出吴庶妃痛苦万分的叫喊,君逸之和君琰之坐在外厅,陪着皇叔,说实话,这样的场合,他俩呆在一旁,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因为摄政王要关心生产中的妃子,还要问他俩昨夜整件事的经过,只好从权了。
而内厅之中,则由俞筱晚陪着王妃。吴丽绢这是第二胎了,比初育有了经验,也好生产一些,只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就生下一名白胖康健的小公子,众人都喜笑颜开地向摄政王和王妃道喜,俞筱晚悄悄打量了一眼王妃的神色,外表上看不出来有任何的默然,但内心深处,必定还是沮丧的吧?
贺喜完之后,俞筱晚就示意逸之,我们应当避一避,让他们一家人说说话了。君琰之十分识趣地告辞,君逸之却显得对小婴儿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站在嬷嬷的身边,拿玉佩下的络子流苏逗着小人儿玩。摄政王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对君琰之道:“你且先回吧,他还有得玩。”
君琰之只得无奈地先行一步,君逸之硬拉着俞筱晚逗了小宝宝一会子,听说自家父王差了管家过来,才与晚儿告辞,回了他们客居的院落。
君逸之向管家再三表明,自己与晚儿都没有受伤,又问候了病中的老祖宗,待管家走了,这才见到等候多时的小皇帝的暗卫,两人关在屋子里密谈,俞筱晚坐在外间手拿一卷书,悠闲地看着,帮他们守大门。
没有等多久,君逸之就挑帘走了出来,在晚儿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附耳道:“陛下差人来问昨夜之事,我先与世昭通了讯,都据实上禀了。”
俞筱晚回头看着逸之,有些担忧地道:“那两张药方已经被偷走了,只有张夫人和我大舅父两个证人了,不知陛下会不会相信。”
君逸之玩着晚儿的手指道:“没有证人了。”
俞筱晚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证人都死了的意思。”君逸之看着晚儿,一字一顿地道:“几天前太后就拿到了药方,猜出了其中的秘密,都派了杀手来杀我们,怎么会放过证人?张夫人不知何时染了伤寒,十分严重,听说刚送到城外的隔离营,没一天就咽气了,而你大舅父,听说前日出门时,被一辆受惊的马车撞了,马蹄踢到了头部,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夫都说,醒来多半也是傻子。”
的确很高明,两名证人都没了,却不是全都死了,出门被马车撞,在京城不算是奇闻,现在又正是疫病横行的季节,张夫人病死也不能说是有人谋害,就算小皇帝想怀疑是太后做了手脚,也没有证据。况且,就算有证据,太后也是陛下的嫡母,先帝又不在了,子不言母过,陛下并不能让太后为端妃赎罪,顶多变相软禁在宫中。
太后是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吧?
只不过,太后漏算了一点,有些事,是不用证据的。只要小皇帝疑心太后不是自己的生母,并且还是杀害自己生母的杀手,就会与太后离了心去,顶多与太后维持表面上的母慈子孝,再不会有孺慕之情,更别说象以前那样对太后言听计从了。
俞筱晚想了一歇,略加入有些抱怨地道:“上回你不是说,会派人暗中护着大舅父,不让他出意外的么?”
证人何其重要啊!
君逸之揽过晚儿的肩头,拿俊脸在她的小脸上蹭了蹭,嘟起嘴来撒娇,“晚儿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的确是派了人跟着曹清儒的,而且那辆马车一冲出来,我的人就发觉了,只是,半道上被人拦下了。”
俞筱晚一惊,“什么?还有人知道这事?会是谁?而且还拦着救人,是太后的吧?”
“不象。那人只是拦着我的人救曹清儒,之后就走了,若是太后的人,必定会杀了我的人,而且昨晚在别苑就会投毒或暗杀。可是,那些杀手似乎只是想掳人。”这事君逸之已经跟韩世昭讨论过了,“所以我跟世昭猜测着,应当是紫衣卫。”
俞筱晚一惊,“若是紫衣卫,为何要帮着太后杀证人?是太后已经得了那块玉佩,紫衣卫不得不听令,还是紫衣卫并不想让陛下知道真相?”
“应当是后者吧。”君逸之微微一叹,“先帝驾崩之前,一定交待过紫衣卫许多事情,因此,这事儿咱们不可再插手了。”
可是并没有交待他们,所以他刚才还是将事情都告诉给陛下的暗卫了,只不过,君逸之心里觉得有些后怕,他们已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却不曾想,一举一动都落在紫衣卫的眼皮子底下。
而慈宁宫内,待皇帝的辇驾启动,太后立即令魏公公将静雯秘密地送出宫去,当然,要待晚上天黑的时候,可是,静雯的肚子却等不到那个时候,就开始汩汩地往外流血了。
之前魏公公就找来了一名稳婆,专在密室里服侍她,静雯痛得快要晕过去了,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她知道这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是她不能在冰冷的地面上小产,她有过经验,上回小产的时候,太医就仔细交待过,小产后受寒,会让她终生不孕。静雯怕落下病根,想让稳婆去请太医,可是太后和魏公公早有交待,稳婆如何会答应?
静雯出自将门,自幼也学过一些武功,这会子痛得狠了,突然暴发出一股潜力,将稳婆推得滚倒在地,她则迅速地挣扎着爬到暗室的门边,用力拍门。
这会子魏公公伺候着太后在慈宁宫的大殿里,接受各太妃、太嫔的请安,等下闲聊几句,演示一下姐妹情深。忽然,魏公公的心腹弟子,一名年轻的小公公站在殿门处,不住朝魏公公挤眉弄眼,魏公公只得请示了太后几句,跟徒弟往内殿里去。
刚进内殿,就听到嘭嘭地拍打声,若是被人听见了可怎么办?魏公公立时一个头有两个大,飞速地跑进内间,将机关打开,就见静雯拖着一道血迹,爬了出来。魏公公一瞧这境况,就知道不为静雯请太医来是不成的了,只得让徒弟去大殿请示太后,自己则与稳婆一起善后。
太后很是沉得住气,听了小太监的低声禀报之后,并未立即就表示出来,还与姐妹们闲话了几句,才佯装困乏状。
一旁的嫔妃们自是极有眼色的蹲身行礼,告辞离去,唯有良太妃却执意留下来,要“照顾”太后。太后似笑非笑地道:“不必了,人呐,还是先顾好自己才是。命数都是天定的,阎王若真要收了哀家,妹妹再怎么照顾也没用。哀家听说前几日原吏部侍郎曹清儒出门被马车撞得昏迷不醒,人命就是这般,操纵在阎王手中。”末了感叹似的道:“唉,这人怎么要寻他来问话的时候,就出了事呢?”
良太妃心头一跳,“太后有事要寻他问?不是说他已经被贬为庶民了吗?”
太后揉着额角,状似无意地道:“听了些闲言碎语,说他与十几年前宫中的一些事儿有关,哀家怎能让这种诋毁后宫声誉的流言,在市井之中流传呢?自然是要寻他来问一问清楚的。哪知他就……”说着,抬了抬眸,平静又莫测地看向良太妃。
良太妃垂了眼眸,不敢回望,好在太后又道乏了,要到内室里小憩一会儿,良太妃忙告辞离去了。
太后看着良太妃几乎是逃离的狼狈背影,冷冷一笑,真是不自量力,自打生下皇长子之后,良太妃可没少打她身下这张位子的主意,妄想成为正宫娘娘,斗了这么多年,输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学不乖!随即又喟叹,为何摄政王承继了先帝的睿智?若了随了良太妃,那就是个十足的蠢蛋,何足以惧?
太后扶着小太监的手进了内殿中的内室,魏公公和稳婆两人已经将静雯抱到了太后的软榻上躺着,下面垫了几重厚厚的垫子,可是血水还是从侧面渗了一些出来,血气弥漫在内室之中,太后不由得蹙起了眉,心中也十分震惊,真的没保住?
虽说太后宠静雯,完全是看在平南侯手中的兵权之上,可到底也是自幼就带在身边养大的,心中也真有几分疼惜,立即就让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心腹的梁太医过来。待梁太医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