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小伙墨子路- 第17部分

　　他们俩坐下来，与和尚们相隔约莫三米。阳光子弹一样掠过树的边缘，锁定他们的腿，和尚们却相安无事。

　　“要不你去那拜个佛，说说心事？”

　　透过庙堂门，一尊大佛正襟危坐。

　　“恩，也好。你先坐在这等着。”

　　她跪在佛前，双手合十。

　　十来分钟，她拘谨地走出来。

　　“你不也去说说？”

　　“算了，我在心里已经说了。”

　　“你那是在对你自己说，没用的，除非你已成佛。”

　　“无所谓，我也成不了佛。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还惦记着小乌龟呢。”

　　“对了，那虾子还在水里，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我要将它们放生。”

　　“放生？佛像对你说的？”

　　墨子路顿时感到苏小研的想法跟自己相同，他也想把乌龟放生来着。莫非佛陀显灵？纯属巧合？他抬头望着菩提树满满的叶子，眼神极为专注。

　　“没有了，我只是不想让它们无故受到伤害。”

　　“你刚才跟佛像说了什么？”墨子路放松面部，沉静地说。

　　“许了个心愿。”苏小研沉默了一会，“另外我也把一直困扰着我的心事告诉了他。”她说得有点急。

　　“心事？”墨子路明知故问，他心里明白她所说的心事。

　　昨晚上游完泳，两人躺在沙地上，头挨着头，墨子路突然按着苏小妍的双手，静静地看着她，以征求她的同意。他那男人的东西在蠢蠢欲动，来自一阵莫名的冲动，遏制不住，如一股蒸汽透过锅盖沿冲出来。但瞬间，苏小妍近乎玩命似的挣扎喊叫，不，她简直是在吃人，让墨子路着实吃了一惊，不小的一惊。他惊的不是他的“兽行”，而是别的。她的双手所用的力量有把墨子路推进湖里的势头，她的身体大幅度地扭动，像*了的眼镜蛇，后肢把沙地都磨出了两条深深的轨迹。她的“潜力”可真大。

　　“以前我都是在心里默默地想，今天我终于亲口说出来了，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但我担心你会从此用另一种眼神看我。”

　　“哪里话！怎么会呢？就算可能会，——但我也讨厌我自己呀。”

　　“别安慰我了。”

　　“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讨厌你自己？不自爱？怎么可能！搞不懂。”

　　“恩，我就不自爱。”

　　“不可能。”

　　“真的，确实是这样。”

　　“你怎么会有这心理？”

　　“我不知道。”墨子路咬了一下嘴唇，双臂抱叠，扭头四顾。

　　“不再瞒你了，不然今后的日子咱们心里总不自在的。——去那边说。”

第十三章谜团得解（1）
他们离开菩提树，来到一片小树林，同坐在一块石凳上。小树林靠寺院围墙，林子里大都是参天大树，树皮干裂，有年岁了。

　　苏小妍开始时有点含糊不清，但很快就流畅道来。话语里十分痛恨，时不时夹杂着很脏很脏的脏话，虽然偶尔沉默一会。

　　她十二岁时，在邻村的小学上五年级。邻村在她村子北面，相隔一里路。

　　一天傍晚，放了学，她和她的伙伴背着书包往家走，一位青年喊住了她们。当时她们太小，不记得村子里有他这个人。他要她去他家取她家的东西。结果，他禽兽一样*了她们。Fuck他！她还记得地上的血迹，身上的血迹，到处都是血迹。他还不准她们对家里说，不然她们会挨打。除了奶奶爷爷在家，她们的父母都去外地打工了，一年才回来一两次。至今，她们仍把这个消息藏在心里，包括她们的父母。她觉得时间过得越久，越没法说起。所以她就一直窝着，窝着，可能窝到地狱，等着阎王来拷问。Shit！反正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当废物抛弃，进了垃圾堆。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待会来的人就多了。”苏小妍用一句问话结束了愤怒。

　　“咱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接着来了情绪，“哪个人不是废物！都是废物！都是！”

　　原本尴尬的事一下子转为争论。

　　“你说哪个人没被抛弃，我吗？”墨子路继续说道。

　　“呃，你当然没有。”

　　“当然有。”

　　“得得得，就算你被抛弃了行了吧。但你还是和我不同，我是被彻底抛弃了。”

　　“什么就算，明明就是。”

　　“假若和其他人谈这些事，那咱们不被嘲笑脑子有问题才怪。”说完，她竟忍俊不禁起来，只是洁白整齐的牙齿未经紧皱的樱桃小嘴允许而不敢轻易显露出来。

　　她抬头仰视太阳，斜上方八十度左右，嘴里念叨着：

　　“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看看有什么奇迹发生。”

　　他们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沿蜿蜒崎岖的山路通往渡口。湖上湖下，湖左湖右，金辉四泄。墨子路眯眼远眺，万道金光从水里直钻入眼，余光告诉的他，他不得不收回来。太刺眼了，像金禅杖发出来的。

　　他们徘徊在渡口附近，希望碰着个认识的人，或者别的巧事，他们不想当乞丐，或类似讨乞的行为，这太难堪了。其实，苏小妍想这么来着，最多不就是忍一时难堪？但墨子路做不到这一点。他的想法很古怪，他只要是感到不舒服，就无心去做这些事，除了静静等待。等待着，或许前面有什么呢。他们俩在选择上有很大的悬殊。

　　偏巧，天平歪向了墨子路这边。纯属偶然。前方，一个人送上了门。

　　十六七岁，瘦削不高；头发竖竖着，脸有点黑；一件脏兮兮的白色衬衫，一条灰色大裤头子；手中，提着一个网兜，网兜口长长的红色尼龙线。

　　“快看，那个网兜……”苏小妍有点激动，紧紧盯着它，用食指指着它。

　　“好像是咱们的那个，看那红色的尼龙线。”

　　“是咱们的。是，是咱们的那个。”

　　墨子路一口气跑过去，抓住了他。

　　“原来是你偷的，我们的包呢？”墨子路阴沉严肃，带着凶凶的口吻说。

　　他隐隐记得他是昨天下午遇见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少年扔下网兜想跑，可墨子路实在拽得太紧。他拽着他的左肩衣角。

　　“不是我偷的，是我同伴们偷的。包……包在他们那里。”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怯怯地求饶，以为墨子路要来动真格的。看来他的胆子有点小。

　　这突然令墨子路心生久违的感觉。小时候，他做错了事就经常推卸责任。但对小偷，墨子路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虽然他小时候也偷过。

　　六年前的一个夏日雨夜，全村几户瓜农的西瓜都被偷了不少。第二天早上，每家瓜农都站在大街上，痛心疾首，个个都想把那些丧心病狂的偷瓜贼给宰了。当时，墨子路想不通小偷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不偷难道就会饿死，活不了了吗？

　　同一年九月，墨子路家的蜜桃园喜获丰收。他家的蜜桃为晚熟品种。熟后，“果实圆形，果面底色黄绿，阳面红晕，果肉外层绿白，内层鲜红，肉质细嫩，香甜多汁，清脆离核，味道鲜美。”当时他对这些台词都倒背如流了，而且到现在还竟然一字不差地记着，他又开始怀疑每每被他称之为老年般的记忆力了。

　　硕大的桃儿纷纷踩在枝头崭露头角，犹如女人的胸儿，直叫家人笑欢颜。而蜜桃的价格又高于往年，最终卖了个好价钱。若年头好，家里倒有很可观的收入；年头不好，白忙活。没过几天，他家用卖桃的一部分钱买了辆三轮车，这样就不用屡借别人家的了。

　　买后不久，他爸爸把车停在家门口，进屋没三分钟，出来，车没了。三分钟可做什么？三分钟可偷一辆三轮车。是不是以前得罪哪个人了？是不是桃园盛产，别人眼红？无论怎样，自此，墨子路对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无不厌恶之极。

第十三章谜团得解（2）
“他们呢？他们在哪里？”墨子路很生气。

　　“我不知道。”少年仍然怯生生的。

　　墨子路还拽着他的左肩衣角不放。

　　一听到“我不知道”，墨子路马上想起自己在高二时，当班主任找他谈话打探班里某些人的某些情况时，经常说“我不知道”。老师对他也不再有好脸色。想来，他感到自己那时确实很好笑。哎，终归过去了。

　　遇见这位少年，让墨子路瞬间回到了从前。

　　“你真的不知道？”墨子路不放弃，并攥起左拳头，在他眼前晃悠。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他举起右手，大小拇指扣在一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朝上。

　　假若再追问下去，是不是太卑劣？墨子路思量片刻，松开了右手。

　　“钱包里的钱，你分到多少？”苏小妍在一旁问。

　　“对，你分到了多少？”

　　“分了十块，吃饭全花掉了。”少年低着头，声音不大。

　　“算了，算了。”墨子路厌倦地说，并挥手赶他。

　　“最好别去找他们，他们杀过人。”弯下黑瘦的脊梁，捡起网兜，往回走。

　　“看来咱们得另想法子了。”苏小妍手掌在胸前一翻，无奈的样子。

　　不消多时，苏小妍大喜，伸直胳膊，直指远处。

　　“看！船来了。”

　　她简直要跳起来，好像船永远都可能不来似的。墨子路真担心她一不留神滑到水里去。也好，滑下去没什么不好：让她尝尝湖里的水是不是很好喝，或者看看她掉进去时的丑态。到那时，她又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倒霉什么的，也是一件不小的趣事。回去留下点什么没什么不好。

　　“恩，来了。”

　　片刻，墨子路又重复了一遍：

　　“恩，来了。”

　　距他六七十米，那位少年来时的方向，一群人，五六个，过来了。

　　“该死的……真个猴……”他怒视着他们，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