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门在外,一定万事小心。那么远,妈妈想帮都帮不上你。”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很苍老,风尘染过脸颊,沧桑的纹路清清楚楚地刻在脸上,“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相较于母亲的关切,那年轻的女儿——夏祈寒就显得漠然多了。
“别这么满不在乎的,你知不知道妈妈担心你啊?也怪我没本事,要不……”
“行了!”她挥挥手,打断母亲的叨念,“你也不用担心我,你只要在这边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就行了。”
“你是不是还在怨妈妈改嫁……”
“咱们能不能别说这个?我说过一万遍了,我不在意,不在意,你听进去过吗?每次都僵在这里,你还让我说什么?”
苍老的母亲低下头,不再说话了,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听从女儿的命令。
依柔看见,她看着她母亲畏缩的样子,只是在嘴里低低念了句什么,便掉开头不再开口。
依柔心里免不了一阵惊讶。夏祈寒对待她母亲的态度,是她连想也不敢想的。说实话,她还是不太认识她,不了解,甚至有些怕她,但她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偷偷去观察她,因为,她是她的同伴啊!
可是……依柔越观察,越觉得祈寒不好相处,说话直接,待人又很冷漠,就算是她们两个人独处,她不说话,依柔就不知道要和她说些什么,所以,相处起来,格外的痛苦。
“……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依柔反射性地点头,这是一种习惯性无意识的顺从。
“哎……你这个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能让我不担心啊!”母亲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您这么疼柔柔,还要她走那么远,不就是想让她自己学会独立嘛!”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推着行李车走过来,“你可别再说了,再说柔柔就要掉眼泪了。”
男人把车停好,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依柔,“这里是托运行李的牌,拿好别掉了,到那边下了飞机,我大学时的哥们会去接你们,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行了。”
“谢谢。”她低头道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对她笑了笑,方正的脸庞上净是温柔。
“逸桐,你和依柔说两句吧,你可比我还担心她。马上就要登机了!”母亲就连说这样的话,语气也是命令。
“柔柔,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我的好哥们也在那边上学,有事就去他。”逸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不紧不慢地交代着。
他——齐逸桐,就是她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经她母亲认可的男朋友。逸桐是她大学的学长,也是母亲同事的儿子,比她大两岁。四年前,她考上一所大学,母亲托他照顾她,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被凑成了一对。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母亲的因素,因为母亲喜欢他,也看好他未来的发展,甚至想把他拉进自己的公司,所以才会努力地撮合他们。
对依柔自己来说,逸桐很好,高大、俊朗,在一家很有名气的外企工作,未来发展无可限量。他对她很温柔,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可以感觉到逸桐很喜欢她,那种处处为她着想的态度,让她躲都躲不开。依柔必须承认,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她很难找到那种情人间的热情去回应他。也许,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她只是不习惯,再过上些日子,她就会爱上他的。她常常对自己这样说。
“柔柔……”逸桐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我等你回来,我会一直等你的!”
这样的誓言多令人心动,要是换作其他人,大概会感动不已。但她在自己的心里却找不到一丝的波澜。
有的时候,依柔会问自己,这恋爱谈得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她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跟他交往。她问了无数遍,却一直找不到答案。她只知道,在母亲强大的光环下,他的温柔与宽容,让她得到了短暂的解脱,她无法投入却也离不开他。
“有什么事情就来电话,别亏待了自己。”他拉着她的手细心交代,到了这个时候,好像有了说不完的话,放不下的心,“有机会我就会去看你,忍一忍,再过几个月就放假了,放假就可以回来了。”
是啊,二月到八月,不过是六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对!很快,很快……
依柔在心里不断地默念,说服自己:没关系,不用担心和害怕,她只是去另一个国家学习,不去计较距离的差别,那实际上就像是上大学住校一样。况且,现在坐飞机这么方便,买张飞机票,随时都可以回家。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她自己心里明白,大学四年,她都是由母亲派司机接送的,她一天也没住过那集体宿舍。所以,那些心理建设一点作用也没有。此刻,她还是满心的惶恐。
“行了……别跟她说这些,要不她呆会就不走了。”到底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一眼便看出她眼中的退缩,“给我争口气,别那么没出息!”
母亲的目光犀利,刺得她无路可逃,胆小又脆弱的心理几乎无所遁形。母亲总是能一眼看透她所有的想法,无论是胆怯、隐瞒还是什么其他反叛的念头,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样的强势,这样的压力,已经让她亲爱的父亲、母亲的丈夫早早地离她们而去。而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必须更加听话、懂事。从小到大,从倔强的反抗到最后丧失斗争的希望,她没有一次能够违逆母亲的决定。她怕她!
“各位乘客请注意,CA108北京飞往悉尼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请乘客抓紧时间于2号登机口办理手续。Ladies and gentleman ,please attention……”
服务小姐甜美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整个候机大厅。
CA108,是她的班机号,依柔觉得自己的心跳蓦然加速。
“行了,去吧!”母亲把护照和机票递给她,推了她一把,要她往前走。
依柔的目光在逸桐和母亲的身上来回游移,这一刻,她真想放声大哭。她对独自生活缺乏信心,语言能力也还差了那么一大截,还有,她怕寂寞,怕没有人跟她说话,怕她难过的时候找不到人倾诉,怕她把事情搞成一团糟时没有人能帮她一把……两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她怕她自己根本熬不过去。
“记住!妈妈为你出国花了很多钱,别让我失望!”
再多的委屈,在这句话面前,也有如小小的希望之火被迎头泼上一盆冷水,从里到外透心凉。依柔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就这样噎了回去。
对!不能让人失望。是的,她必须这样做。依柔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僵硬地往登机口走去。祈寒已经站在那里了,似乎是看了她很久,见她终于下定决心走过来,这才把自己的护照从窗口递了进去。
轮到依柔的时候,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她的心里没有着落,心脏一下一下地跳,“怦怦”的回音在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
她和祈寒并肩向通道走去,祈寒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异样,什么话也没有,就是这么漠然的一眼而已。
依柔听到母亲在叫她的名字,但她不敢回头,不敢让她看到她已泪流满面。
? ? ?
2002年3月1日 堪培拉澳洲公立大学
“Roxy,please wait for a moment!〃
依柔抱着一大堆厚重的原文书,刚刚踏出教室,就被人叫了住。她回头,她的导师Prof。 Smith一个矮胖的白胡子老头正对她笑。
“Roxy, you know this……somebody told me that you not……I think you should……or you may not get a good result!”
Prof。 Smith是土生土长的澳洲人,说话偏英国腔,但又总是带着些奇奇怪怪的澳洲本地口音。大部分时间里,依柔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这一次,她不用听,也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她积极一点,放开一些。她的组员对她有意见,不多说话的话,就拿不到好成绩。
对,这些她都明白,她也不想这样,她想说,可是,前提是她也得说得出来!
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生活还是一团糟。每天就像赶集一样,从一个地方匆忙地赶去另一个地方,什么事情都无法顺利地完成,一件又一件地叠在一起,让她觉得喘不上气来。心情不好,身体也不舒服。早上起来忙着梳洗,早餐就喝了杯牛奶应付,中午在学校吃得无外乎是汉堡、三明治,这种缺乏营养的快餐却是每个留学生的最佳选择,快捷、便宜又方便。别人都可以适应得很好,可到了她这儿,似乎身体就是不合作。干巴巴的面包,炸得硬梆梆的肉片、火腿,几片生菜,恶心巴拉的蛋黄酱,她每天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咽得下去。
到了晚上,再匆匆忙忙地赶回住处,本来按着协议,夏祈寒应该负责所有家务,但到这里以后发现洗衣服并不用自己动手,按时间管理员会来收要洗的衣服,由宿舍统一处理,所以,这一部分的事情,就由她负责了。而夏祈寒还是负责做饭和其他家务。说实话,夏祈寒做的饭不难吃,但也不好吃。她冷漠的态度,更让依柔觉得无法忍受。两个人围着桌子坐,面对面,安安静静地吃饭,谁也不说话,压抑的气氛,让她吃下去的东西就像石头一样压在胃里,坠得她吃不下去只想吐。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痛苦。
在国内,她的英语本来就很一般,花了大把的钱上培训班,考了四次雅思,才将就拿到一个6。5分。就算在国内上了很久的和外教一对一的口语练习,可真正坐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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